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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阙会意了她的意思,缓缓的笑了,语气里也没有什么心机和掩饰:“这个啊,王兄要帮助父王处理政务,王弟尚且年幼,所以只剩下我了。”
听到他的话,绯悠闲一阵沉默,她在人间流浪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齐王总共有八个儿子,符合条件的也绝非沈阙一人,大致是齐王觉得这个儿子性格太懦弱良善了一点,即使留在国都也没有什么用处,便索性把他打发到楚国来的吧。
再看沈阙,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有灵魂如此纯净之人,才能做到这般的开怀和大度,可惜他的良善生在了权力倾轧的王室,就变成了他悲哀人生的根源。
绯悠闲静静的注视着他,渐渐的,想要吃掉他灵魂的心思也不见了,良久之后,才轻着语气问了一句:“你不会想家么?”
沈阙一怔,淡然清和的眉目中隐约有些黯然,五年前,他独身离开故土,来到了举目无亲的楚国,当质子的日子不好过,作为齐国的质子更加不好过,因为齐楚之战,楚国损失了数万的兵将,由此可见楚国人有多么痛恨齐国了,若不是有公子湛在,他早就已经死了。
其实他一点都不怨那些想要暗害他的人,战争不是谁的过错,但是确实有那么多的人失去了性命,那些人也有亲人和挚爱的人,面对失去,他们也有痛恨的权利和资格,而作为齐国送到楚国的赎罪者,他理应承担这一切。
只是,五年未曾回到故国了,不知道国都的杏花是不是像楚国般开得这样好,不知道父王母后和王兄王弟们,有没有像他心心念念的牵挂着他们一样,偶尔的也会想起他。
沈阙摇了摇头,语气淡淡道:“还有十年,我就可以回家了。”
绯悠闲的心中一痛,为眼前这个纯洁善良的人类,竟会生出怜悯和不忍。
十年,对于妖怪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可是人的一生,匆匆忙忙,恍若蜉蝣般朝夕渐浅,又有多少个十年呢?
她微微的笑了笑,细不可闻的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又似乎在悲哀:“你可以走了。”
沈阙不紧不慢的颔首,最后向绯悠闲施了一礼:“姑娘保重。”
他迈步走出了几步,又顿了下来,缓缓转过了身,迟疑的问道:“姑娘为何要留在此处?”
绯悠闲挑了挑眉,自己都朝不保夕了,他居然还有闲心来管别人的事?
她的手指慢悠悠的捋着鬓边的银发,淡淡的说道:“我曾问过一人,这世上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是哪里。”
沈阙的神情中闪出疑惑之色,不明所以的问:“然后呢?”
绯悠闲看了他一眼,微微偏着头:“然后那人问我,什么才算是繁华和热闹。”
她顿了顿,望着沈阙的眼眸中似乎带着笑意:“我告诉他,每天都能见到不同的人,看到不一样的故事,可以让我不至于感到孤独,这就是繁华和热闹了。那个人说这里可以给我答案,于是我便来了。”
沈阙听到这样的回答,脸色晦暗不明了好一阵儿,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因为这样的原因甘愿卖身**,而且对方还是有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绯悠闲。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姑娘,人的孤独只来源于自己的内心,如果内心是空无的,即使身处在多么热闹的环境中,他都是孤独的。”
绯悠闲听着他的话,陷入了片刻的失神,似乎在仔细思考着他的话,之后又倏忽的笑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朝向沈阙走近:“你说的没错,我的内心确实是空无的,在燕雀楼这么多年,每天都见到不同的人,看着不同的故事,却还是从始至终的感到孤独。”
她顿了顿,清艳的眼帘低垂着,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心口,又看向了沈阙:“所以,我可以把你放在里面么?”
沈阙一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轻轻摇了摇头:“姑娘,不是这样的,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深爱的人才是。”
绯悠闲静静的注视着他,缓缓开口问道:“那你的心里,可曾有过什么人?”
沈阙点了点头,绝艳的容颜中似乎有些浅淡的笑意:“人生在这个世上,有亲人,有朋友,我心里牵挂着的人,便是他们了。”
“那……”绯悠闲迟疑了一下,并没有人类女儿家的羞涩和矜持,她抬眸看向沈阙:“深爱的人呢?”
沈阙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还真是没有遇到呢。”
绯悠闲脸上顷刻绽放出淡淡的笑意,像是悄然开放的雪莲花,她缓缓的转过了身,细不可闻的说了句:“或许,你已经遇到了呢。”
正沉思间,又听到沈阙试探的问道:“不知姑娘日后有何打算,一直留在此处么?”
绯悠闲转身看向了他,清冷绝艳的眼眸里倒映着沈阙的身影:“不,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答案,我该离开了。”
沈阙只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那么姑娘,有缘再会吧。”
他向绯悠闲躬身施了一礼,便转身朝着阁楼下走去了,清浅淡然的身影犹如静水照花,纯净的灵魂在夜色中亦是泛着圣洁的光辉,不时有妖邪鬼物环隐身绕在他的周围,均对着他的灵魂双眼放光,直流口水,甚至还有妖邪企图扑上去分食一口,不过均被那道光辉阻拦回去,根本无法近身。
这是上天赐予良善之人的庇护,让他们不至于因为灵魂太过纯净,而死在妖邪和鬼物的手中,不过这种光辉只能阻拦修为一般的妖邪,对于高强一些的妖邪是没有办法的。
绯悠闲注视着他的背影,手中皎白的灵力溢出,顷刻注入到沈阙的体内,在他的后背留下了一道作为大妖怪的印记,这样一来,那些垂涎沈阙的妖邪们看到,便会知道沈阙是她绯悠闲看上的人,相信三界之内,应该没有哪个妖怪和鬼物,敢动被她留下印记的人。
绯悠闲站在阁楼的暗处,望着沈阙的身影,浅淡的笑着:“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的身侧泛起点点的灵力之光,顷刻便消失在阁楼之中。
☆、樱妖绯悠闲(五)
绯悠闲说的果然没错,自燕雀楼匆匆一别,她与沈阙当真很快就再见了。更新最快最稳定
楚王年事已高,一直处于危病之中,前两日突然传公子湛进宫拜见,两个人在寝宫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直到深夜才有人看到公子湛脸色不太好的走出来,第二天晚上楚王便病逝了,朝政大权落在了太子殿下的手中,而公子湛竟**之间成了众矢之的。
太子刚刚登基,朝中就有许多大臣上书说公子湛私下里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甚至还有人猜测楚王是公子湛害死的,原因是楚王临死前只见过公子湛一人。
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楚王生前最是疼爱公子湛,甚至曾有许多次动过另立太子的念头,因此只要有公子湛在,太子殿下这国君的位子终究坐的不太舒坦,现在公子湛没了楚王当靠山,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朝中的那些大臣自然乐意去当墙头草,帮助新君拔去这颗碍事的眼中钉。
于是,弹劾公子湛意图谋反的奏折像雪花一般,纷纷飞向了新君的龙案,新任的国君办起事来毫不含糊,先是抄家,随后将一干人等打入天牢,甚至还未等到三司会审,便将公子湛以谋反的罪名判处绞刑,尸体挂在墙头用以威慑意图不轨的众人,公子湛的家眷奴仆尽数发配边关,连平时交好的朋友都受到牵连,沈阙便是其中一个。
那时他听到公子湛被杀的消息,心知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他,于是趁夜逃出了楚国国都,打算回到自己的故乡齐国,可惜事情败露,引来一大堆人马的追杀,他被逼到一处悬崖上,想到与其被俘受辱,还不如大丈夫高风亮节一把,于是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下,打算追随挚友而去。
不过自古英雄都有上天相助,即使跳崖也有可能会挂到树枝,坠个湖什么的,可能是沈阙自小娇生惯养,上天不忍心让树枝烂石子刮破了他的细皮嫩肉,于是派来绯悠闲接住了他。
被吓得脸色发白的沈阙,再次看到绯悠闲,又见她毫不费力的带着自己从万丈悬崖上稳稳落下,不由一张小俊脸又白几分,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往后退了退:“你你……”
绯悠闲的容颜绝美,一袭银发散落在腰间,玉骨冰心般:“我?我怎么了?”
她不紧不慢的俯身接近他,凉薄无色的唇边染着些许笑意,望着沈阙的目光亦是暖暖的,似乎被他的恐惧逗乐了一般。
沈阙呆呆的望着她,迟钝的回过神,连忙摇了摇头。
绯悠闲清冷的目光眯了眯,语气里带着威严:“你在怕我?”
沈阙赶紧摇头,语气听起来呆呆的:“姑娘救了我,在下应该感激姑娘才是。”
绯悠闲眸中含着笑意,不紧不慢的问他:“你们凡人都很怕妖怪,你不怕我么?”
沈阙坐在地上,迟疑了一会儿方道:“在下觉得,妖有妖道,人有人道,世间万物,仅是道不同而已,没有必要谁害怕谁。”
对于这样的回答,绯悠闲倒是有些意外,她俯低了身子,冰凉的手指挑起沈阙的下颌,危险的语气威胁道:“你不怕我吃了你么?”
沈阙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老实巴交的道:“姑娘若是想吃我,早就已经动手了,刚才更不会救下我。”
绯悠闲站直了身子,手指背在身后,声音清凉孤冷,似是没好气的揶揄道:“我只是不吃死去的东西罢了,谁要救你了?”
沈阙闻言,脸色白了又白,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衣袖,想了片刻,小心翼翼试探的道:“姑娘,在下听说妖怪吃人是要遭天谴的,姑娘何必为了在下毁了一身的修行?”
绯悠闲一时语塞,同时又觉得哭笑不得,眼前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都快被人吃了,居然还有闲心关注什么天谴和修行。
她皱了皱眉,没好气道:“是谁告诉你的,妖怪吃人要遭天谴了?”
沈阙一呆,讪讪的回答:“早先听说书人这样说的,戏里也是这样演的。”
绯悠闲的身姿遗世独立,白皙的容颜在银灰衣裙的映衬下犹如冰雪,银发随风微微飘着,泛着高贵的冷华,她听到沈阙的话,只是微微勾唇,漫不经心的道:“你们人类也会吃鸡鸭鱼肉,有遭过天谴的么?”
沈阙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会儿,才了然的点头:“姑娘说的极是。”
又傻又呆的回答,顷刻把绯悠闲逗笑了,她背过了身子,故作威严的道:“你还坐在地上做什么,等人家来抓你么?”
沈阙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地上,尴尬的奥了一声,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然后就听绯悠闲淡淡的声音,带着些许埋怨般:“你这呆子……”
远方传来嘈杂声,一队人马急速朝他们这边赶了过来,马蹄声落,携着冷冽的杀气荡起滚滚红尘,看样子应该是楚国的铁骑,赶到悬崖下查看沈阙到底死没死的。
沈阙也很快认出了他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想要转身逃跑,但见到绯悠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也忍着害怕停住了脚步,望着那些人来势汹汹的模样,到底还是有些忌惮和恐惧的。
不待那些人接近,绯悠闲的手中化出一把长剑,轻盈的身姿飞跃而起,翩然落在他们的中间,绝世冷艳的容颜像是雪域之上优雅飞翔的雪雕,神情孤冷,却没有任何的杀气。
她的右手持剑,淡淡的声音轻念着:“你们,想杀他?”
为首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了一眼,他们显然是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