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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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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修补破残围墙的动议,就得到一哇声的响应。整个村子骤然形成灾祸临头的悲
怆激昂的气氛,人人都热情而又紧张地跑动起来了。
按照修建祠堂的惯例,白嘉轩负责收缴各家各户的粮食,鹿子霖负责指挥工程。
围墙工程经过短促的准备,当天后晌就响起石夯夯击粘土的沉闷的声音。民众的热
情超过了族长和工头,一致要求日夜不停,轮换打夯,人停夯不停。白嘉轩和鹿子
霖商量一下就接受了。翻修祠堂时拆掉的锅台又垒盘起来,日夜冒着火光,风箱昼
夜呱嗒呱嗒响着,管晚上打夯的人吃两顿饭。五天五夜连轴转过,围绕村庄的土墙
全部修补完好。白嘉轩和鹿子霖又把十六岁以上的男人以老搭少划分成组,夜夜巡
逻放哨。放哨的人在围墙上点燃麦草,手执梭镖和铁铳,在高至屋脊的围墙上严阵
以待。有一夜,白嘉轩睡得正香,猛然被一声沉重的铳响惊醒。他爬起来抓起靠在
炕头墙上的梭镖,拉开门就冲了出去。村巷里脚步踢踏,人影闪动,奔到围墙的出
口,那儿已被手执梭镖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值班巡逻的人说他看见白狼蹿上围墙,
就放了一铳,一道白光又掼出围墙去了。“白狼来了!”凶讯像沉重的乌云笼罩在
白鹿村的上空,村民们愈加惊恐,愈觉修复堡子围墙的举措非常英明十分及时。成
功地修复围墙不仅有效地阻遏了白狼的侵扰,增加了安全感,也使白嘉轩确切地验


证了自己在白鹿村作为族长的权威和号召力,从此更加自信。
白嘉轩背着褡裢朝县城的方向走去。秋未冬初的黎明像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凝
滞不前。冬走十里不明。浓雾笼罩着的村庄仍然有驱狼的火光明明灭灭。雄鸡的啼
叫没有住日的雄壮,而显得粘稠滞涩,像是鸡脖子里全部塞满了鸡毛。白狼的凶讯
持续流传。后来又传闻朱先生凭一张嘴,一句话,就解除了从甘肃反扑过来的二十
万清军,朱先生因此被张总督任命为第一高参。白嘉轩忙于修复围墙而不闻姐夫朱
先生的种种传闻,是昨天晚上鹿子霖带着一脸惊奇询问他关于朱先生的消息时才知
道的。他带着验证传闻和反正以来的种种疑惧和慌乱去找朱先生,听他断时论世。
朱先生在他的书房里接待白嘉轩,他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神态。白嘉
轩脑子里顿时蹦出“处世不惊”四个字来。他忍不住说起乡间关于白狼的传言,朱
先生笑笑说:“无稽之谈。今日防了白狼,明日又嘈出一条白蛇,一只白虎,一只
白狐狸,一只白乌鸦,你将防不胜防。”姐夫对白狼的冷漠,使白嘉轩感到扫兴,
他随之问起朱先生斥退二十万清军的事。朱先生用像冷漠白狼一样的口气说:“传
言而已!”白嘉轩不好再问,却又忍不住:“哥!我想你是不会为张总督当说客的
。”朱先生却笑了:“你又猜错了,我这回乐意当了张总督的说客。”
那天清晨,朱失生正在书房里诵读。诵读已经不是习惯而是他生命的需要。世
间一切佳果珍馐都经不得牙齿的反覆咀嚼,咀嚼到后来就连什么味儿也没有了:只
有圣贤的书是最耐得咀嚼的,同样一句话,咀嚼一次就有一回新的体味和新的领悟,
不仅不觉得味尝己尽反而觉得味道深远:好饭耐不得三顿吃,好衣架不住半月穿,
好书却经得住一辈子诵读。朱先生诵读圣贤书时,全神贯注如痴如醉如同进入仙界。
门房老者张秀才来报告,说省府衙门有两位差人求见。朱先生头也不抬:“就说我
正在晨诵。”张老秀才回到门口如实报告:“先生正在晨诵。”两位差官大为惊讶,
晨诵算什么?不就是背书念书吗?念书背书算什么搁不下的紧事呢?随之就对门房
张秀才上了火:“我这里有十万火急命令,是张总督的手谕,你问先生他接也不接
?”张秀才再来传话,朱先生说:“我正在晨读。愿等就等,不愿等了请他们自便
。”差官听了更火了,再三申明:“这是张总督的手谕,先生知道不知道张总督?
”张秀才说:“皇帝来也不顶啥!张总督比皇帝还高贵?等着!先生正在晨诵。”
两位差官只好等着,张秀才不失礼仪为他们沏了茶。
朱先生晨诵完毕,挽着袍子来到门房,接了差官的信,果然是张总督的亲笔手
渝。张总督的信慷慨陈词,婉约动人,言简意赅地阐释了反正举事的原义,摆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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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下严峻的局势,又说反正时逃跑的清廷巡抚方升,从甘肃宁夏拢集起二十万人马
反扑过来,大军已压至姑婆坟扎下营寨,离西安不过二百里路,要决一死战。张总
督说他的革命军同仇敌害,士气高昂,完全可以击败方升的乌合之众,只是战事一
起,市民百姓必遭涂炭,古城必遭毁灭,于理不通于心亦不忍。因此想请朱先生前
往姑婆坟,以先生之德望,以先生与方升之交谊,劝方升退兵,这里亦不追击,由
他自去陇西。如果方升情愿留住西安,张总督可以保护其颐养天年。
朱先生看罢,对两个差人说:“儒子只读圣贤书,不晓军事,又无三寸不烂之
舌,哪有回天之力!回去告知张总督,免得贻误战机。”说罢就转身走了。两个差
官气得脸色骤变,让司机发动了汽车,气呼呼跳上车走了。朱先生听得门口清静下
来,立即告诉妻子:“快点给我收拾行李。”朱白氏担心地问:“你到哪达去?不
是说不去吗?”朱先生说:“我得出去躲几天。我算定张总督还要派人来缠的。”
朱白氏放下心来,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朱先生夹了一把黄油布伞就出了白鹿书
院。午时,两位差官果然又驾着汽车来了,而且带来了一位大官,是张总督的秘书。
门房老者张秀才仍然以礼相待,如实相告:“走了。先生走了。躲
走了。”
傍晚时分,在张总督的总督府门前,一位背着褡裢夹着油伞的人径直往里走。
荷枪实弹的卫兵横枪挡住。那人说:“我找张总督。”卫兵只瞧了一眼就不打算再
瞧一眼,嘴里连续呼出五个“去去去去去!”那人就站在门口大声呼叫起张总督的
名字,而且发起牢骚:“你三番两次请我来,我来了你又不让我进门。你好不仗义
!”这时候一辆汽车驶到门口停下,车上跳下两个人来,顺手抽了卫兵一记耳光,
转过身就躬下腰说:“朱先生请进。”朱先生一看,正是早晨破坏他晨诵的那两位
差官,便跟着差官走进总督府见了张总督。张总督挽着朱先生坐下,亲呢地怨喧道:
“先生你是腿上的肉虫儿不得死了? 放着汽车不坐硬走路!”朱先生说:“我是土
人,享不了洋福,闻见汽油味儿就恶心想吐。”张总督说:“我真怕你不来哩!正
准备三顾茅庐,我亲自去你的书院哩。”朱先生笑说:“纵是孔明再生,看见你这
身戎装,也会吓得闭气,何况我这个土人。”
第二天一早,张总督起来时,已经找不着朱先生,连连叹惋:“这个呆子书呆
子!”随之带了一排士兵乘车追出城去。
朱先生已经踏上咸阳大桥,一身布衣一只褡裢一把油伞,晨光熹微中,仍然坚
持着晨诵,连呜呜吼叫的汽车也充耳不闻,直到张总督跳下车来堵住去路,朱先生


才从孔老先生那里回到现实中来,连连道歉:“总督大人息怒!我怕打扰你的瞌睡
就独自上路了。”张总督好气又好笑说:“这十二个卫兵交给你,请放心。我已经
给他们交待过了。”朱先生转过身瞅一眼站成一排溜儿的兵士,摇摇头说:“这十
二个人不够。把你的兵将一满派来也不够。要是你能打过方升,你还派我做什么?
回吧回吧,把你这十二个兵丁带回去护城吧!”张总督不由脸红了说:“那你总得
坐上汽车呀!”朱先生不耐烦了:“我给你说过,我闻不惯汽油味儿……”说罢一
甩手走了,嘴里咕咕嘟嘟又进入晨诵了。张总督追上来再次相劝,要他坐上汽车,
带上二十名经过特种训练的卫士以防不测。朱先生却轻轻松松地说:“你诵一首咸
阳桥的诗为我送行吧!”张总督心不在焉又无可奈何地诵道:
谓城朝雨悒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
西出阳夫无故人。
朱先生击掌称好之后,自己也吟诵起来: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那娘妻子走相送,
尘埃不见咸阳桥……
朱先生吟诵至此,热泪涌流,转过身扯开步径自走了。
日暮时分,朱先生走到一条小河边,隔水相望,那边已是穿着清家服装的兵勇。
他走过木板吊桥,就被兵勇们截住,喝问不止。朱先生放下肩头的褡裢,取出一方
纸呈给兵勇们的头目,那是方升当巡抚时亲笔题赠给他的一帧条幅:学为好人。朱
先生考中头名举人那年,曾经连续三次婉言辞谢了方巡抚提拔他的既定公文。方升
不仅不恼,反而更加器重他的品格,就择取朱先生覆信中的一句话“孺子愿学为好
人”题书回赠。这帧条幅现在成了通行证,在剑拔弩张的两军对垒中显示奇效,兵
勇们既不放心又不敢得罪他,于是就把他带有强迫性地弄上汽车。朱先生真的闻不
得汽车的汽油味儿,一路上吐得搅肠翻肚。
方巡抚在他的行营里接见了朱先生,并备下一桌丰盛的晚餐,朱先生却远远坐
着不上餐桌。方巡抚谦和他说:“先生屈就便餐。待我平定逆贼收复西安之后,再
请先生。”朱先生摇摇头,仍不动身。方巡抚问得紧了,朱先生才说:“我害怕。”
方巡抚问:“这里就你和我,怕什么?”朱先生嗫需道:“我没见过你的这身打扮。
我看见你这一身戎装就好像看见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拔出。我害怕。我一害怕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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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进饭。巡抚你脱下征衣穿便服吧!”方巡抚听罢哈哈大笑:“哎呀先生!不瞒你
说,我从陇西起身时把便衣全都烧了。好!今日我破例一次。”说罢便脱下戎装。
朱先生这才坐到桌前说:“这才像个人了。”
席间,朱先生一双筷子只搛素菜,不动荤菜更不动酒,见方巡抚刚放下筷子,
便从褡裢里掏出一只瓦罐,把盘中剩下的荤菜素菜倾盘倒进瓦罐里去。方升皱了皱
眉问:“先生,你……”朱先生憨憨他说:“我把这些好东西带回家去,让孩子尝
尝。”方巡抚惊问:“何至于此?”朱先生说:“天下大乱,大家都忙着争权逐利,
谁个体恤平民百姓?我今日专程求恩师讨活路来了。”方巡抚顿然激愤起来:“先
生为关中大儒,既已困拮如此,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我正为此披挂戎装,平叛讨贼,
重振朝纲,百姓正翘首以待。”朱先生模棱两可地问:“你能平定关中,我深信不
疑。武昌呢?湖广各省呢?谁去平叛?”方升说:“我为清臣,誓为朝廷尽忠。我
丢掉的江山,由我收回。至于武昌湖广,那非我辖地,鞭长莫及。”朱先生笑说:
“一树既老且朽,根枯了,干空了,枝股枯死,只有一枝一梢荣茂,这一枝一梢还
能维系多久?”方巡抚听了,警惕地打量着朱先生:“先生是……替叛贼当说客来
了?”朱先生坦然他说:“我刚才已经说过,是向你讨活路来了。恕我直言,清廷
犹如朽木难得生发,又如同井绳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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