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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自当尽心伺候娘娘,不敢有半点差错。”
看着突然跪地的秋蝉,杜芷书也知这丫头有些怕她了,紫瑶的死,旁人或许真当做鬼神之说,但秋蝉那夜也在佛堂,怕是看见了紫瑶额头的伤,只是她不敢在外头议论罢了,但心里,难免有些恐惧。
“行了,起来吧,今年也只有你陪着本宫守岁了。”说完,怀中的小家伙不安分地挪了挪身子,惹得杜芷书浅浅笑开,对着阿九道:“差些忘了,还有你这小东西陪着本宫。”
屋里烧着火盆,茶几上温着热茶,这是杜芷书过得最凄冷的一个除夕夜。以前在家中,有父亲母亲,有两位姐姐,还有好些姨娘们,总有数不尽的热闹,之后府里人渐渐少了,最后二姐也出嫁,只剩下她和父亲,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陛下今夜在哪里守岁?”杜芷书将白狐搂在怀中,问着。
“往年陛下都是陪着两宫太后守岁,但今年陛下哪儿都没去,只一个人留在宣政殿。”秋蝉如实回答着,突地想起什么,又道:“陛下今天让人去了趟清芷阁,搬出了许多东西,好像要送出宫去,也不知这大过年的在折腾些什么。”
杜芷书手一抖,他是真的就此不再理会她,想要抹去关于她的一切么?
“陛下今夜一个人在宣政殿么,可还有旁人?”
“听说只留了何公公在御前伺候。”
听罢,杜芷书站起身,吩咐着:“叫厨房准备一壶酒,外加几个下酒小菜。”
“啊?”秋蝉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皇后娘娘的意思,顿时咧嘴笑开,猛地点头,应了一句,而后赶紧往屋外跑去。娘娘与陛下冷战,倒是让她们一众奴才着急,如今难得娘娘开窍,也知讨陛下欢心了!
夜愈深,秋蝉才走没多久,外头突然一阵声响,砰、砰、砰,声音至半空中传来,愈来愈清晰,窗缝透进一丝丝光亮,有些晃眼。杜芷书好奇走近床前,推开窗,却是看见漫天烟火!先帝在世时,也曾有一年除夕夜放过烟火,而她运气极好,才入宫半年,却又幸看见了两回!
烟火光亮照映天际,与天上星辰融为一体,星星点点,虽是昙花一现,却是绚丽多彩。杜芷书仰着头,看得出神,突地一瞬,杜芷书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哪里来的烟火?!烟火极其珍贵,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之前生辰那一回还能说是某宫的娘娘贪玩,然而最近宫里一连发生了许多事情,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忤逆圣意燃放烟火!
是陛下!是陛下!杜芷书眼眶微红,终归,他心中还是有她,这一局,她虽然几回落错了子,却并不是输得彻底!杜芷书转身往门边走去,想看看秋蝉的酒菜准备好了没有,然而借着天边烟火的微光,却看着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杜芷书一愣,而后利索地用力拧了阿九的耳朵,阿九一个窜跳出杜芷书怀抱,往着门缝口钻了出去。接着她毫不犹豫脱了鞋袜,弄散了几缕发丝,赤着脚如鬼魅般跟着跑出去。
“阿九,阿九!”杜芷书推开房门,在院中转了一圈,喊着:“阿九出来,别躲!”
小狐狸却不知窜到了哪儿,院子里没有半点动响,杜芷书喊了半晌,而后站定在原地,喃喃自语:“你可是看见皇儿了?我的皇儿呢?皇儿!阿九,你也跟着皇儿和紫瑶一起离开了?为何却不肯带着本宫!”
终是蹲下身,一个人抱着膝,失神落魄地呓语:“连你也离开本宫,你们都走了,走了……就留下本宫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或许,下一个走的,该是本宫……”
好一会儿,缓缓的脚步声靠近,杜芷书低着头,却也能看见黑色的长靴和深蓝色的衣角,听见一声无奈叹息,她泪眼朦胧抬起头,正好对着背手而立,一脸凝重的重光帝。
“这么冷的天,你赤着脚出来做什么!”话音刚刚,杜芷书只觉一个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重光帝打横抱起,径直往屋里走去。
关上门,寒意瞬间挡在了外头,重光帝将杜芷书抱至床上,用棉被裹着她单薄的身子,一双白嫩的赤足却是被他捂在了手心。
许是感觉到脚掌太过寒凉,重光帝凑上去,将一双白足放进自己的肩颈窝捂着,暖意霎时蔓延双脚,杜芷书却觉着不好意思,下意识缩了缩脚,却被重光帝扯住,动弹不得。
“小产过后,最是身体虚弱,你不思静养,却还到处瞎跑,到时落下一身病根,看你怎么办!”重光帝斥责着,语气却满满是无奈的心疼。
“陛下不是说,再不肯理会臣妾了么……”声音极尽委屈,让人不由得心一软。
重光帝再次叹息:“是,但是听说紫瑶前两日自缢在房间,朕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别大过年的宫里出现冤案。”
他确实是因为紫瑶的逝世而过来锦荣殿的,紫瑶自缢,仵作已经一五一十给他回禀过,并不担心什么冤案,但锦荣殿闹鬼和皇后的失常举动被也被何公公一五一十禀报给他,说不心忧却是假的!他今晚一个人在宣政殿,想起杜芷书怕雷又怕鬼,前日殿里刚死了个人,还是她最亲近的丫头,她怕是要吓得许久都睡不着了,原本就小产伤了身子,还能再折腾几回!他怕他再不来,下回何公公回禀的消息就是皇后娘娘薨了。。。。。。越想越害怕,才忍不住走到了锦荣殿来。
杜芷书心中暗喜,面色却仍是胆怯,瑟缩着身子往陛下那儿靠去:“陛下今夜陪着臣妾一起守岁可好?陛下天子之威,那些鬼魅定不敢靠近。”
看她胆小害怕的模样,重光帝还是心软,将捂热了的双足放置被窝中,说道:“皇后先睡吧,睡着了便不怕了。”
杜芷书却不肯松手,抓着重光帝的衣襟,“别,新年岂能不守岁,这样的话,来年的福泽都没有了,臣妾不想将福泽让给旁人。”
“皇后后宫之首,还有什么福泽没有。”
“还有陛下。”
杜芷书睁大眼睛看着重光帝,双眸剪水,看得人心碎,重光帝叹息一声,还没说话,屋外想起了敲门声:“娘娘,小菜和酒都备好了,不过,阿九怎么躲在门口不敢进去?”
秋蝉的声音传来,杜芷书下意识将脸埋进被窝,有些羞愧。重光帝也是一愣,“还准备了酒菜?娘娘心情挺好嘛。”
“本是准备送去宣政殿的,不曾想陛下过来臣妾这儿了。”
“送去宣政殿做什么?”
杜芷书将脸埋得更深,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听说陛下将清芷阁内的东西都运出宫丢弃,臣妾害怕,害怕陛下将我也随着那些画像一起丢弃,臣妾舍不得陛下,臣妾想让皇儿。。。继续回来做臣妾的孩儿。。。”
这一句话却是让重光帝愉悦,隔着被窝搂住杜芷书:“只是将陈旧的藏书运出宫去罢了。”而后嘴角不自觉含了笑,道:“若小菜可口,朕今夜就陪皇后守岁。”
☆、第64章
东风解冻,蜇虫始振,鱼陟负冰,柳色早黄浅,水文新绿微;春江知水暖,寒尽觉春生;品物皆春意,年味滿院香。
立春后,正是建安最好的时节,宫外春江水暖、花嫣柳黄,再过一阵子,建安城郊怕是数不清的踏青才子。
然而建安百姓安居乐业时,大梁边关却是连失两座城池,度过着一个最为难熬的寒冬。近日,重光帝每回来到锦荣殿,眉头都是深锁,他虽不与杜芷书讲前庭的事情,可战场的消息多少也传入杜芷书耳里,如今边关是杜凯和张成和挂帅,私心里,杜芷书是不希望杜凯出事的。
…
年关过去,后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串门子。如今后宫里也就只剩后妃四人,宸妃日日称病在柔福宫里不出,剩下的李昭仪和许美人,倒是有事没事会往锦荣殿走一走。
今日锦荣殿倒是又多了一位稀客,陛下最小的妹妹——心爱公主。
“今日公主进宫来看臣妾,想着公主与皇后幼时相熟,便带着公主一道来给皇后请安,公主还从宫外带来了许多小玩意,能给娘娘在宫里解解乏。”李昭笑说着。
四人围坐在院中的亭中,一边泡着初春最嫩的碧螺春,一边赏着院中刚冒出的花骨朵。杜芷书接过心爱递来的小玩意,许多是她曾经玩过的,弹珠子,竹哨儿,泥人面具…。。
“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啊。”
心爱公主面露赧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怀胎后,见到这些格外喜欢,皇后可留着以后给小皇子玩耍。”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昭仪轻轻扯了心爱公主的衣袖,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娘娘前阵子滑胎,怕是触及了她的伤心事,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杜芷书倒是没太在意,对着其中的一只纸鸢格外青睐,拿在手中把玩,纸鸢上头是一些逗趣的民间画作,很有意思,遂轻浅说着:“不知李昭仪可还记得,曾经我们在一起画过纸鸢,姐姐当日画的是映日荷花,本宫画的是桃花朵朵。”
李昭仪自然记得,答道:“当时比着谁的纸鸢放得高,最后还是娘娘技高一筹。”
“今日风光正好,何不再比试一局?”杜芷书侧着头,突然提议。
大家都是一愣,皇后娘娘身子骨刚刚养好些,谁也不敢这时候劳她活动,万一出了岔子不可好。
“还和当年一样,先比试作画题诗,再放纸鸢。”说完,杜芷书交代了秋蝉去拿三个光面的风筝过来。在场除了怀有身孕的心爱不能参加,皇后、李昭仪和许美人,正好三个。
见娘娘难得的兴致,大家也不好扫兴,想着娘娘闷在屋子里许久,秋蝉也便没有阻止,让娘娘透透气耍一耍也是好的。
杜芷书虽然骄纵,但自小学东西很是机灵,只除了刺绣这一样。杜家家母当年很注重几位女儿的教养,没少聘请西席先生,之后即便杜夫人不在了,这些东西她们姐妹仨也一直学了下去,在建安城的贵家小姐中,杜家的姑娘素来才情冒尖。
论诗作画杜芷书都是好手,不过一盏茶功夫,生动逗趣的纸鸢画面就做好了,栩栩如生的凤凰,瞬时把另外两只纸鸢比了下去。当年的荷花与桃花或许还可比,而如今的燕子与凤凰,却是显出天壤之别,任何飞禽岂敢和凤凰比肩。
巧糊彩画飞蹁跹,乘风起舞绿杨天。影驰碧空飘双带,又送红灯到上边。
这个季节放纸鸢实属早了些,可难得娘娘有兴致,时隔多日,终是又见着了娘娘嘴边溢满的笑容,心爱公主因为有孕,在一旁观看,心中也是痒痒的,实在想跟着过去一道玩耍。
“果真还是李昭仪和娘娘感情好,奴婢许久没看见娘娘笑得这么开心了。”秋蝉再一旁忍不住感叹,心中也很是欢喜娘娘能够这般心情愉悦。
心爱也是笑笑,未出阁前,她多待在宫里,对李相的这个女儿并不是特别有印象,但常听杜芷书提起,说她是个心思玲珑,娴静淡雅的女子,她好奇了许久,如今嫁入相府,和李昭仪接触多了,却也喜欢这个知书识礼、温文尔雅的姐姐。遂搭言道:“自小处出来的感情,总是不一样的。”
“也是,听紫瑶姐姐说过,娘娘做姑娘时,和李昭仪感情最深,可比姐妹,幼时时常一起玩耍,难怪放个纸鸢都是默契,许美人相较起这两位主子来,倒是差了些。”
秋蝉盯着前边,杜芷书和李昭仪的纸鸢一上一下,隔得并不太远,人也站得一前一后,隔得很近,反是许美人的纸鸢飘着飘着,愈来愈偏了。
“之前听说紫瑶突然就没了,还震惊了许久,怕娘娘几经打击不能释怀,如今看来,娘娘心情回复得挺好。”心爱公主泯了口茶,说着。
提起紫瑶,秋蝉难免神色一暗,总是三年多的感觉,遂低着头,道:“多亏陛下,陛下每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