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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花堪折-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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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他见了她还能勉强应付。她却在晚上无声无息地忽然就出现在他面前,一下子撕破他所有伪装,让他无所遁形。

“外套呢?”苏浅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爱她爱得情不自禁。刚才她特地让司机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不要开进来,就是怕惊动了他。本来是只有万分之一希望的事,他居然真的在。当她远远看见他那熟悉的高高瘦瘦的背影的时候,几疑自己在做梦。

“没带来。”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其实那天晚宴上苏浅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许桦拖着她出去的时候,他虽然嫉妒地几乎控制不住,却仍然很感谢他把她带走。事后清理场地的时候,他发现了她的外套,便拿了回去。他竟然可耻地贪恋外套上面属于她的味道,几次话到嘴边他就是舍不得还回去。他对自己说留个纪念也好啊。其实她给他的东西都好好地放在家里,他一件也舍不得扔掉的。要说纪念的话,哪一件不是,但他就是不舍得那件外套。他自从知道她住在这里以后,几乎每个晚上从公司回家的路上都要绕到这里来呆一会儿,有时候是抽上一根烟,有时候一连好几根。今天虽然是周末,但他还是忍不住鬼使神差一般地来了。刚才看到她第一反应是把烟掐灭,因为她不喜欢,她会咳嗽。承认吧沈辉,她是你今生今世最大的瘾,戒不掉的。要将她生生剜去,痛过挖心刮骨。

“你这算什么?”她这一问饱含愤怒与心酸,几乎有些破音。

“明里跟人家订婚,暗里对我深情款款。沈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苏浅宁愿他已经不再爱她了,这样她也好强迫自己去了断。可现在这样算什么!他心里爱着她,却要舍了她去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在他心里,她比不上他的事业,所以再难也要把她割舍了去。这比任何事实都叫她心痛到无以复加。想想看,你最爱的人把你放到天平的一端,然后不断在另一端添加砝码,最后得出不得不舍弃你的结论,再然后他不论怎样痛苦怎样挣扎或是自我折磨,都不改初衷。

没有一种事实会比现在的更加伤人。

她一直以为他对自己的感情淡了,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她愿意赌一把,放下尊严去挽回一次,就当是这七年来她欠他的。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这叫她情何以堪。

苏浅从来没有哭得这样声嘶力竭过。

“浅浅,浅浅。你别哭啊,别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沈辉想靠近她,替她擦眼泪。他根本不是什么程序天才,见了她智商立刻变为负数。其实刚才他只要借口有别的事情,只要死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她才在这里出现的,然后冷冷走开就行了。可是她那么敏感那么聪明,现在找任何借口都已经来不及了。

苏浅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触碰,哑声讽刺道:“接下来你想要怎么办?叫我当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沈辉举起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他知道的,他的浅浅比任何女孩子都骄傲,他轻声道:“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他绝不会有这样亵渎她的念头。

“那你准备跟叶宜解除婚约么?”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不甘心,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不会。”他沉默良久,仿佛在挣扎迟疑,终于还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万念俱灰。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苏浅缓缓背过身去。

“再见。”这两个字轻轻落在冷风里,其实却是她的决心。

他恐怕不会明白,她是真的在说再见,对她爱过整整十四个年头的人说一句再见。无论再怎么痛,她都已经决定逼迫自己放手,哪怕千难万难。她从来都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的理智不允许。

她是苏浅,她可以的。

生病

苏浅前两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有点喉咙痛,刷牙洗脸之后喝了一杯牛奶好像就好了,也就以为是空气干燥的缘故不是真的感冒。虽然她每次感冒的症状都是从喉咙痛开始的,但后来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就没当回事。

不料今天才真的爆发了出来。会开到一半,感觉有点头重脚轻的,喉咙像火烧,忍不住要咳嗽。

沈辉看到她苍白的侧脸上泛着异常的红晕,眉头不禁越皱越紧,桌子底下的手飞快地按键,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不一会儿,助理于兰急匆匆地进来对沈辉耳语了片刻。

他放下手中的笔,道:“抱歉。临时有些急事。我们能不能改约?”

叶宜摊摊手,甜笑道:“你去吧。没关系的。”

苏浅这个给人打工的自然也没意见,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等她跟叶宜都出去了,沈辉对于兰道:“做得不错。谢谢。”

“沈总,那今天接下去的日程安排怎么办?”

“全部取消吧。给孟医生打电话,叫他赶快到我家去一趟。”

于兰看着他急匆匆走出去的背影,心道:照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这次兼并能不能成功。沈总对这位苏小姐简直非同一般地紧张。她第一次单独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总后来连开年会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苏浅坐电梯到楼下才发现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这里是叫不到车的,得一直走到路口去。平时是没什么,但她现在感冒淋不得雨。如果打电话叫车至少也要等一刻钟。

正踌躇间,一辆白色宝马停在她面前,车门瞬间打开。BMW,be my wife。以前沈辉对她说过,他别的牌子的车都不会买,只买宝马。

“上车。”沈辉的语气不容质疑。

刚刚一同出来的时候叶宜去了洗手间,苏浅知道她要是在这里僵持着不上车的话势必会被她看见。原本并没有什么,但多了客户这一层关系,她不得不有所顾忌。

她一咬牙终究还是上了车。

“送我回律所。”

沈辉根本不理,直接把车开上了中环。

等他把车停进车库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苏浅的头昏昏沉沉的,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好任他抱着。她的本能眷恋着他的味道,理智却排斥着他的怀抱。再爱又有什么用,这个男人根本不要她。

她既没有像以前一样勾住他的脖子,更没有像小猫一样紧紧偎入他的怀中,而是把头微微偏过一边。沈辉就这样抱着这个非暴力不合作的女人异常艰难地上了楼。

刚才在路上沈辉已经用手机通过网络把家里的暖气开出来了,所以室内温度很舒适。

他把她放到自己卧室的床上,替她脱去鞋子,道:“浅浅,把外套脱下来。不然我就替你动手了。”

这个男人就是有本事把威胁的话说得那么温柔动听,苏浅除了妥协还能怎么样呢。

沈辉拉过空调被替她盖上,又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她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要是他今天不管她,还不知道要病成什么样子,就是这样叫人不放心。

被子上有他的气息。苏浅挣扎着要起来。

沈辉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浅浅,你要恨我也得等病好了,有力气以后。”说罢他就转身出去了。

苏浅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很快却又上来了。原来是倒了水给她。

他把枕头垒在一起,让她靠得舒服些。才端起杯子示意她就着他的手喝水,好像她病得连水杯都拿不动了。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她的眼睛被热气一熏便有些水汽出来,终是拼命忍住。他对她还是那么温柔细致,是想折磨死她么。

沈辉踌躇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如何措辞,过了片刻,终于说道:“浅浅,这个案子你就不能退出么?回美国去不好么?”一顿,他又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律师,我这么说没有半点不尊重你专业素质的意思。只是,我不希望你夹在中间。”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你放心吧,等这个案子完了我会走的。”苏浅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她是真的觉得心累。只是律师的职业道德叫她不能罔顾客户的利益说走就走。

孟医生来的时候看到苏浅惊讶道:“小丫头,你回来啦。”孟医生认识苏浅的时候她确实是小丫头,就一直这么叫了。其实孟医生最早是许桦的家庭医生,不过苏浅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发病,把许桦跟沈辉都吓得不清。许桦当时就请了孟医生来看,苏浅自此就成了孟医生的病人,直到她出国。

苏浅认识孟医生之前每年都要住一次医院,认识他以后就不用了,有什么事可以请他过来。所以她很喜欢这位医术精湛面容慈祥的老医生。

苏浅笑了笑,道:“是啊,又要麻烦孟伯伯了。”

“呵呵。没关系,感冒么,小意思。你小时候哮喘发作才叫吓人。那次你被送到我们医院的时候心律两百以上,都要通知家属签病危通知书的程度了。你在急救室里面是不知道,那两个小子在外面吓得面无人色的。”

“闹,这一个还急得哭了。”孟医生笑眯眯地指了指沈辉。

那时候苏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倔强地不肯吸氧,沈辉他们怎么哄啊劝啊的都不肯。他走出去的时候隔着玻璃看她因为不能呼吸痛苦万分的样子,一瞬间眼泪就流了出来。这一刻他才开始知道,里面那个人痛,他也会跟着痛。

苏浅有些讶异地看了沈辉一眼,他却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苏浅一直以为她出国去的前一晚是沈辉第一次为了她哭,原来不是的。

别人看来是九死一生危急万分的一次发作,苏浅本人反倒因为病得太厉害而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她醒过来的时候两个男孩儿都呆呆地望着她。沈辉当时眼圈都红了,原来是真的哭过。怪不得他后来总说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他那时候大概是真的以为她就要死了。

孟医生给苏浅吃了退烧药,嘱咐她多喝水,多睡觉,不要操劳,不要着凉,就走了。

沈辉送他出去,回来的时候看到苏浅在打量他的房间。

他的卧室干净整洁,跟他的人一样,有条不紊的。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乖,睡一觉,等会儿我叫你起来喝粥。”

又是这种语气,好像她还是他的宝贝,一切都不曾改变,叫她沉溺其中无可自拔。该死的!苏浅侧过身不理他,但眼睛终究还是闭了起来。等有力气了就走吧。

苏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抓着沈辉的食指,顿时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她小时候每年到了秋季就要发病,偏偏又碰上她的生日,因此十个生日倒是有九个是在医院过的。那时候医院虽然允许家长来陪,但规定到了晚上九点一定要离开。生病的孩子又是在医院这样的地方,苏浅总是抓着爸爸的手不让走。她的手又小,只能抓住爸爸的一根食指。但是苏爸爸总是要回去的,只能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将一块手帕卷起来,塞进她手心里,然后悄悄地离开。苏浅有一次睡到半夜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骗了之后还忍不住哭了,那块手帕当然是用来擦眼泪了。那时候她六岁。

后来她大了,生病的时候常常由沈辉陪着,她抓手的习惯却没变。但每次睁开眼睛,他都是在的,然后她就放心地闭上眼睛接着睡去。他总是让她那么安心,所以她总以为无论什么时候睁开眼他都会在的。

“你醒了。”

“几点了?”

“才下午两点多。起来喝粥,然后接着睡,好不好?”粥已经保温很久了。本想叫醒她,但终究不忍心,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的睡容,看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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