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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新欢抛到脑后变成旧爱。
她已经有好几日没到甘露殿侍寝了。
不然,以她前段时间的风头,武媚娘不至于看到晋阳公主便双眼发亮,还想起往徐慧身上凑。
萧才人见武媚娘被她说中心事,得意地扬长而去。
武媚娘盯着萧才人的背影,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却不及她心里的疼痛半分。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徐慧正在用早膳。刚出锅的芝麻胡饼,色泽金黄,又香又脆。馎饦汤犹然冒着热气,香味诱人。徐慧喜食酸辣,但向来克制,只加了很少的一点调味料。
她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背井离乡来到长安城的深宫里,惦记这些民间吃食已经很久了。有一回她和何怜无意间说起,何怜就跑去跟膳房的厨子要,可人家哪里搭理她呢。如今倒好了,不用何怜提,人家也巴巴地凑上来送上这份热气腾腾的早饭。
何怜在一旁伺候着,笑得眼睛都弯了,“徐姐姐,难怪这后宫里人人都想得到陛下的宠爱,得宠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啊。”
徐慧勾起唇角,好笑地说:“那你呢,你也想得宠吗?”
何怜连忙摇头,“何怜哪敢有那种非分之想呢,我们做奴婢的,只要自己的主子得宠,那我们就非常开心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徐慧噗嗤一笑,不敢再吃了,等笑完了才道:“瞧瞧你把自己说成什么了。以后我们还是分开用食为好,你在我旁边,容易噎着。”
何怜知道徐慧这是在委婉地提醒她要食不言寝不语,立马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有什么都憋到了肚子里。等徐慧用完了漱完了口,何怜方道:“徐姐姐,你看今日韦贵妃的样子,高高在上的,分明没将姐姐放在眼中啊。”
徐慧看她一眼,颇有些不悦地说:“何怜,你不要学着这院子里的人,说韦贵妃的不是。贵妃娘娘身居正一品妃之首,本就地位尊崇。”
“可杨淑妃娘娘也是正一品妃啊,她和韦贵妃比起来,就要可亲多了。”何怜不服地说。
徐慧摇摇头,“你在宫里的时间比我还长,应当知道看人是不能看表面的。”
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出,今日四妃皆是盛装出席,衣着华美,头饰繁琐,就连看似亲和的杨淑妃也一样。她们在无声地用身份压制新人,叫她看清楚她们之间的差距。
在这宫中能混的水起风生的,就算不是蛇蝎心肠,也必然有几分手段。天真无邪,纯真善良者,并非不能得宠。只是得宠一时容易,只要倚仗陛下的恩宠即可。但要得宠一世,那就不是单单靠运气那么简单了。
☆、第十话
第十话
各宫各院的礼物,如流水一般被送进了徐慧的房间。徐慧将这些事情都交给何怜去打点,一个人捧着卷书兴冲冲地进了里屋。昨儿个几乎一整天都耗在晋阳那里,她想着下文可想了好久了。
谁知才看了几行字,何怜就进来打扰她,说是武才人亲自过来道喜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武才人对她热络,她也不好将武才人拒之门外,只好叫何怜请人进来。
徐慧将书卷放下,像对待孩子般轻轻拍了拍封皮,小声说:“我晚点再回来看你。”煞有其事的模样,若是叫外人瞧去了,定然觉得她有病。
徐慧来到外间,就见武才人迎面走来,满脸喜色,仿佛昨夜侍寝的是她自己一般。
“真是恭喜徐妹妹了。”
徐慧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多谢武姐姐。”
其实她们两个并不相熟,说完了客套话,徐慧突然觉得有种无话可说的尴尬。
好在武才人年长,为人处世要成熟老练一些,主动捡起个话题,“从陛下让徐妹妹出入藏书阁起,我就知道陛下对妹妹必定不一般。现今看来果然如此。”
徐慧牵强地笑了笑,她这几日还是会去藏书阁,只不过是选好了书就回来,不在那里霸着了。她其实并非世外之人,清高自傲到丝毫不在意圣宠。她也不是内心脆弱,太过在意别人的风评。她只是……
只是觉得自己太小了,现在还不是时机。
看陛下和她相处时候的样子就知道了。她和高阳公主同岁,陛下显然是把她当成女儿、小辈看待了,对她根本没有半点男女方面的心思。
而她现在出的这些风头,完全是没有用的啊,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所以进宫前,母亲姜氏才再三嘱咐她,在长大成人之前,务必小心谨慎……
毕竟,她不是陛下的女儿,有公主身份做后盾。严格说起来,她也不算陛下的妃子……男女之间,有没有夫妻之实,关系差别还是很大的。
她若像武才人一样,当真承过宠也就罢了。可她不明白,难道后宫这些人当真觉得,陛下会宠幸一个十一岁的女童?
别看她和武媚娘只差了三岁,这三岁恰好是女孩向女人过渡的重要时期。
她连月事都还没来过呢。
徐慧越想越远,想到这里,白嫩的面颊上浮起淡淡的潮红。
武才人看在眼里,以为她是害羞,一时间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羡慕。徐慧这样的女子,一看就是那种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生得又讨喜,她身为女子尚且对徐慧有些好感,又遑论陛下呢。
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之际,何怜走了进来,小脸上满是慌张,“徐姐姐、武才人,萧才人非要进来,我拦不住她……”
何怜话没说完,萧才人便已闯了进来,瞟了武媚娘一眼,冷哼一声,“哟,武才人也在啊?来抱人家大腿的吧?可惜了哦,她可帮不了你重获圣宠。”
武媚娘皱起了眉,寒声道:“萧才人,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是来给徐妹妹道喜的,才没有某些人那般龌龊的心思。”
“你说谁龌龊?!”萧才人瞪起了眼睛,恶狠狠道。
武媚娘轻轻一笑,“我又没说是你,萧才人用得着这么迫不及待地代入自己吗?”
“嘁,武媚娘啊武媚娘,你也就会在我面前耍耍嘴上威风,可是你的消息也未免太滞后了一点吧。”萧才人不屑地瞥了徐慧一眼,凉凉地说:“你的好姐妹昨晚根本就没被陛下宠幸,只不过是在甘露殿睡了一晚罢了,也值得你这么殷勤地凑上来巴结?”
萧才人刚从韦贵妃宫里回来,想必是打听出了些□□,才着急忙慌地跑来这里找回面子。
武媚娘一听,心中有了些计较,但因为早先便怀疑过此事,她并未对这个消息感到特别惊讶,还能从容地还击,“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因为徐妹妹年纪还小罢了。可不像某些人,在甘露殿独自一人呆了一夜,连陛下的影子都没见着。”
“武媚娘!你不要太过分!”萧才人头回侍寝的时候,被陛下遗忘在甘露殿里的事,是后宫人尽皆知的笑话。而萧才人最痛恨别人提起这个笑柄,闻言便露出一副恨不得将武媚娘撕碎的表情。
徐慧不想掺和进她们两个的恩恩怨怨里,在一旁什么都没说。她自幼家中和睦,未曾有过妻妾之争。小妹懂事,又是一母同胞,更不要提姐妹相残。是以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还真不及身经百战的武媚娘和萧才人。
萧才人要是理智尚存,她还能回敬几句,只是现在萧才人怒极,看起来像只随时会咬人的疯狗一样,再激怒她,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于是徐慧悄悄地拉了拉武媚娘的衣袖。武媚娘回过头来,就见徐慧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武媚娘伶牙俐齿,有的是言辞能将萧才人气个半死。但她并不傻,知道和萧才人打嘴仗没什么实际的用处,又见徐慧拉她,显然已经站到了自己这一边,便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没再还嘴。
萧才人见她们都不说话,以为自己震住了二人,这才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走了。
随后武才人拍了拍徐慧的手,也告辞离去。
武媚娘走后,徐慧还是呆在屋里看书、写字。
何怜打外头回来,很是丧气地说:“那个萧才人可真是个大嘴巴,不出半日的功夫,整个才人宫都知道姐姐你没有承宠了。我刚才出去拿饭的时候,就听那些长舌妇聚在一起嚼舌根,真是活该她们不得陛下喜欢。”
方才何怜进来,徐慧就停下笔听她说话,等何怜抱怨完了,她正要继续写完这幅字,却发现纸上不知何时已经沾上了一个大大的墨点子。临了半天的帖子,却是功夫白费。
不过徐慧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她没有发脾气,只是默默地裁掉了这一截,重新再写。
何怜满肚子的气,见到正主儿还这么淡定,她顿时就泄了气,没话说了。
等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何怜才提醒徐慧,“徐姐姐,今日还要不要去甘露殿?”
“去。”徐慧放下笔,温婉一笑,“兕子还在等我,怎么能不去呢。”
藏书阁与甘露殿不同,前者她虽然喜欢,但并非要长时间停留在那里不可。至于后者,她既然与晋阳公主有约,便不能食言,不管这宫中会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反正,无论她愿与不愿,她徐慧,已然走进了后宫所有人的视线。
谁知徐慧装扮妥当,还未出门,便有甘露殿的人过来道喜,说是陛下往她这边来了。
☆、第十一话
第十一话
“诶?”何怜颇为意外,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来。她转过头去看徐慧,徐慧倒是颇为淡定,打赏了报信的小宦官,又吩咐她替自己走一趟甘露殿,告诉晋阳今天不能过去陪她练字了。
何怜把她推到妆奁前坐下,自己做起了主,“姐姐糊涂了不是,晋阳公主和陛下住在一起,陛下去了哪里,她能不知道吗?徐姐姐你就放心吧,公主通情达理,不会怪你失约的。”
徐慧仰起头看她,“你这坏家伙,是不是懒得跑这趟腿?”
何怜拿起香粉,就要往徐慧脸上扑,口里直道冤枉:“姐姐可莫要冤枉好人,我可是为了帮姐姐梳妆打扮,这才留下来的。”
说到底也是徐慧位分太低,身边可以用的人太少了。一离了何怜,她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若是能早日搬出这才人宫,多几个下人使唤就好了。
“我可不要你再帮我梳妆打扮。”徐慧轻轻推开何怜,瞅了眼何怜脸上的那两坨腮红,有些害怕地说:“我这样挺好的……原本已经是要出门的打扮,不必再麻烦了。”
“哎呀这哪能一样呢,”何怜认真地说:“原本姐姐是要去晋阳公主那里,和小孩子玩耍自然不用上妆了。可是今晚要来的是陛下,是陛下诶!”
徐慧防备地看着她,最后妥协道:“我自己来吧……”
她对镜补了薄薄一层蜜粉,两颊打上淡淡的红晕。唇上点了一丁点儿樱色的胭脂,轻轻抿开,便粉嫩得如同初绽的樱花一般。
徐慧不是瞧不上何怜,只是何怜不知是哪个村儿出来的姑娘,品味和眼光实在是和徐慧相差甚远。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何怜才渐渐的有了些改进,但打扮自己这种事,徐慧暂时还是不敢让她代劳的。
夜晚,圣驾终于驾临。听到陛下要来的消息,才人宫早就沸腾起来。这可是她们进宫以来这么久,陛下第一次来才人宫这种地方啊!想不到获此殊荣的,竟是一个尚且幼小,她们过去不曾放在眼里的徐慧。
才人们虽心有不甘,却无一人敢跑出来邀宠。
这里可是皇宫大内,没有人敢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太宗进屋后,徐慧主仆二人跪迎圣驾。他点点头,叫她们起来,眉头却微微一皱。
他没有想到,才人住的房间竟然会这么小。一个外间做起居室,再就是连着的一间卧房,一眼就能看到底。在宽敞的大殿呆惯了的皇帝,除了就寝之时,很少处于这样狭小的空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