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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爸爸陈山峰说。她是领养的娃儿。换句话说,她陈鸳鸯,不是陈山峰和潘小秋的亲生女儿。再换句话说,她陈鸳鸯在16年前,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
对于抛弃与领养这两个词的具体涵义,陈鸳鸯并未理解地太通透。她悄悄问了年纪比自己的张彤,张彤一向比同龄女孩成熟,知道的东西也更多,了解的道理也更深。
张彤在听了一向没怎么向别人求助的陈鸳鸯略显忧伤的话题后,优越感一下子就蹭蹭往上彪了,她拿出一副‘这个问题你问我是问对人’的架势,举了她表妹以及表妹的表姐,还有表姐的表哥的悲惨被抛弃经历。配合着张同学特有的语言感染力和动作协调性,陈鸳鸯算是彻底明白了上述两个词的具体意思。
张彤的表妹,亲表妹,是她小舅妈在医院捡的弃婴,小学还没上完,就被家里的大人带去打工了,现在20还没到,就已经是三个娃儿的妈妈了。陈鸳鸯默默将自己与表妹对照了几番,暂时咽下自己的其他疑问。
张彤说,她的表妹从记事起就分外记恨亲生父母,并将如今各种悲惨际遇都归结到当年那一场抛弃上,每次提到亲生父母都能恨得牙痒痒。表妹也与养父母感情淡漠,似乎那一道血缘也早早隔开了一切亲密。'。。'
张彤的表情是痛惜的,痛惜完又问陈鸳鸯为何问这个,陈鸳鸯从来不善于说谎,一问之下支支吾吾随便扯了个谎,顺便将话题扯向了别的地方。
只是那一天,陈鸳鸯破天荒没有按时回家,背着书包在路上停留了好久直到天黑才回去。
这个有关自己身世的秘密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点点点燃陈鸳鸯敏感的神经。‘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这个问题就像悬在脑门上的一把刀,每每想到这,陈鸳鸯都睡不着,小小年纪也因为早到的失眠有了极重的黑眼圈。
趁着学校体检的机会,又透过翻阅资料了解到dna的遗传特性,陈鸳鸯一方面分外怀疑父母那天低语的正确性,一方面又在脑海里投下一个又一个大疑问。某天帮父母收拾床铺时,陈鸳鸯鬼使神差地拾起一根头发,待到体检那天,偷偷摸摸做了个亲子鉴定。
鉴定结果很快出来,她陈鸳鸯,确实跟陈山峰潘小秋没有血缘关系。医生还煞有其事地拿着那张化验单上的数据怕她看不懂一点点地解释讲述。陈鸳鸯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头昏昏胀胀的,心里更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善良的医生还在絮絮叨叨着,陈鸳鸯已经深一脚浅一脚离开了办公室。
回归班级大集体,班主任高老师见陈鸳鸯脸色惨白,以为是天气热闷地,还特意拿扇子帮她扇了扇。
心中的想法被证实,陈鸳鸯就像是被人从楼顶扔下了楼底,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了浮云上。逶迤的队伍一直没怎么动,轮到陈鸳鸯抽血时,或许是她走神,或许是医生没打招呼,粗粗的针一下扎在她的中指上,陈鸳鸯后背猛地出了一层汗,接着,这一层薄汗让她莫名发了低烧。
一开始陈鸳鸯还不知道自己发了烧,只觉得汗跟没拧紧的水龙头一样,瞬间打湿了上衣。在医院又闷又嘈杂的环境中,她又莫名腿软,瞬间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爸爸陈山峰拿着湿毛巾替她擦汗的情形。陈鸳鸯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慈爱的面庞,她刚想起身扑过去痛哭一番,马上又想到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伸出的手缓缓垂下。她顿时悲从中来,眼泪似决了堤的河,滔滔不绝的泪顺着双颊流进了脖子里。
陈山峰以为女儿难受,赶紧像小时候一样抱紧她,口中说着‘乖宝贝,爸爸在这’这样的安慰话,陈鸳鸯听着,难受更是翻江倒海而来,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陈鸳鸯靠在爸爸温暖的怀抱里,口腔里继续呜呜咽咽,心里的痛楚冲到嘴边,最终又咽了回去。她多想脱口而出,问她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女儿?但此时此景,她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紧紧抱住陈山峰,哭得更大声更痛苦。
陈鸳鸯一向坚强,几乎没再父母面前红过鼻子,就更别提这样的嚎啕大哭。潘小秋认为是中考压力过大所致,正预备着替女儿炒个她最爱的蛋炒饭时,陈山峰却拦住了妻子的脚步。
“你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这些粗活还是我来。”陈山峰将毛巾放到潘小秋手里,按了按她的肩膀,大步往厨房而去。
刚哭地死去活来的陈鸳鸯被‘你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这句话给震惊了,她的泪还在眼里,泪眼婆娑处,妈妈腰间从早两个月里就忽然圆了不少的侧影,陈鸳鸯一直以为那是最近家里伙食改善了不少,妈妈也像自己一样是吃胖了的缘故。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陈鸳鸯脑海里立刻回荡起张彤后半段用极为煽情的语气描述她家表妹有了弟弟妹妹后,养父养母的态度转变以及表妹的悲惨境遇。这样一脑补,陈鸳鸯顿时又悲从中来,刚止的眼泪又纷至沓来。
原来,曲离一直有女子怀孕三月不许说出去的说法,潘小秋身形消瘦,早已是怀孕3个月的准妈妈。因为瘦,还没怎么突出的肚子也被陈鸳鸯以为是长胖了。陈鸳鸯看着妈妈温柔地将手放在肚子上,脑海里瞬间飞出最近家里人明显喜上眉梢的神情,以及隔壁王婶子口中常提及‘要准备红鸡蛋’的笑语。
这段时间陈鸳鸯一直纠结于自己是否亲生这个问题上,自然就对周遭的关注减少了许多。眼前妈妈的温柔举动深深刺激了陈鸳鸯,一波未平,一波又来。
正文、蓦然回首,你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陈鸳鸯发现自己是领养的这一事实后,马上又发现自己即将要多一个弟弟或妹妹。
自从爸爸点破之后,全家人的目光仿佛一下子就聚焦在潘小秋还未完全隆起的肚子上。舅舅肖大鹏在陈鸳鸯要睡觉前都会问一遍陈鸳鸯你是想要一个萌弟弟还是要个娇妹妹,舅妈已经开始买各种好看卡哇伊的小孩衣服,因为性别未定,舅妈干脆男孩女孩全部各买一套。外婆每天都会烧一炷香,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头。爸爸陈山峰每天都提前回家,包揽了家里的一切家务。
从前被众人捧在手上的长女陈鸳鸯忽然之间就被彻彻底底忽略。她的裙子破了,舅妈也不会第一时间扔掉手里的伙计,扯着针线就着裙子立刻缝缝补补起来;她的嘴巴又长泡了,外婆也不会第一时间翻箱倒柜找各种药,拉着她要她张开嘴喷着药水儿;妈妈也不会第一时间摘好新鲜的韭菜,炒上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放到饭桌,她一回来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
全家人都沉浸在迎接新生命的狂喜里。只有陈鸳鸯,连眼角的一丝落寞都不敢泄露。因为她知道,爸爸妈妈结婚这么久,盼了多少年才盼来这个孩子。如果她没有知晓自己是领养的事实,陈鸳鸯也会跟大家一样,满心满意地期待萌弟弟或娇妹妹。
可是,她知晓了这个事实,她再怎么说服自己,也没办法摆脱‘爸爸妈妈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之后就不再爱自己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儿’的恐惧。过往16年里,她都是陈山峰与潘小秋的掌中宝,是表弟肖冰他们的孩子王,是陈家的独生女,仿若一夜之间。她就必须接受自己是被抛弃,又被领养,马上就有一个小自己16岁的萌弟弟、娇妹妹。来攫取自己的宠爱的现实。
陈鸳鸯一方面真心真意为妈妈开心,另一方面又免不了为自己黯然神伤。平日里全家上下都开开心心。陈鸳鸯也不想破坏这份开心,只有到了晚上,四下无人时,才蒙着被子,悄悄地哭一顿。
这个恨不得一下课就飞奔而回的家,顿时有了沉重的味道,每天迈过那道高高的门坎,陈鸳鸯都觉得特别难受。也第一次有了不想回的冲动。
于是,她越来越晚回,越来越愿意在回家路上逗留,越来越期盼老师在最后一堂课拖堂,越来越喜欢帮助学习有困难的同班同学,越来越爱跟班上男同学研究特别难的数学题目。每每父母问她为何越来越晚归时,陈鸳鸯都将原因归结到越来越近的中考上。
只是,陈鸳鸯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爱将心事说给父母听,越来越不爱笑。一心将心思放在新生命上的陈山峰潘小秋也自动将这些细微改变认为是来自中考这一大考上。除了在饮食上更加尽心,他们是再也分不出精神来兼顾长女的精神层面的牛角尖。
这股说不出的烦闷与别扭,最终化为一股不可逆的冲劲。表现出的结果,就是陈鸳鸯在学习上特别是中考成绩上取得突出成果。在50年难遇的难度系数突升的2006年中考里,陈鸳鸯以超过录取线近60分的成绩被静安一中录取,且获得免去半年学杂费的嘉奖。
陈鸳鸯学习成绩一直优等,在其他同学一片惨淡经营的衬托下她超越平常水平的佳绩自然越加突出。
能考上静安一中,陈鸳鸯自然是开心的。这一抹开心,除了考中心目中的学校,还有一层原因,就是终于能做一只远飞的鸟。暂时离开让她爱让她神伤的家。
所以,即使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对于遥遥在望的高中生活,陈鸳鸯还是满心满意地向往。
此刻。陈鸳鸯躺在草丛里,吹着不怎么凉爽的风,抬眼望着无垠的天空,思绪万千。
此刻,妈妈应该快生产了吧?此刻,全家上下应该分外高兴吧?此刻,她的萌弟弟或娇妹妹应该被众心捧月,爱也爱不够吧?
陈鸳鸯嘴里叼着一根草,整个人都摊在有些硌背的草从里,看着天边飞过的一只无名鸟,只觉得这一刻心才是轻松的,脑袋才是放空的。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才能停下脚步看一看这样的蓝天,这样的白云。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感谢苏暮阳。如果不是他半路扔下她,她就不可能拥有这样一个安静的下午,她就不可能找到这样一方不被人打扰的世外桃源。
一阵风坲过,陈鸳鸯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轻轻地,听风吹过的声音。这阵风吹过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身,她的心。风吹向哪里,哪里就被治愈。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开始落下几丝余晖,陈鸳鸯才懒懒地从地上爬起,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而提起书包,朝着一中的方向慢慢挪去。
等到她拖着身体慢慢拐到高一(3)班教室时,曾老师正准备通知全班同学回家。
“报告。”陈鸳鸯摆了摆手,做了个报告的姿势。
“你是哪个?陈鸳鸯?”曾老师看着眼前这个头发上、身上都沾了不少枯草的女孩,语气中带着惊讶。
“是的,老师,我是来报道的陈鸳鸯。”陈鸳鸯扬了扬手。
曾老师是很有爱心的人民教师,见陈鸳鸯些许狼狈,还以为她一路从曲离赶来,长途跋涉,十分辛苦,早将她迟到这么久的责备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哦,陈鸳鸯同学。欢迎你加入高一(3)班的大家庭,这是你的课本,我是你的班主任曾云。”
陈鸳鸯卖了个乖:“曾老师好。”声音暖暖甜甜。
曾云刚想说‘同学们好’,一个娇俏的影子忽然站在了陈鸳鸯后面。这个娇俏的人影也是一头短发,手里抱着一摞书,凉凉地出现在了陈鸳鸯后面,像一缕飘过来的鬼。
“老师好,我是唐宁。教导主任让我来你这报道。”一把清扬的声音从陈鸳鸯身后响起。
陈鸳鸯不禁侧了侧身子,只见一个长得很是惊艳的女孩脸上带着拽拽的表情,手里扛着一坨书。下巴抬得高高的。靠近陈鸳鸯这边的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