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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吴明雄才益发感到自己即将接过的担子有多么沉重。不是到了这种非他莫属的地步,一向以稳健著称的省委书记钱向辉,决不会向老省长表态破格起用他这个大刀阔斧的工农干部。
思绪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样,咋也收不住。平川2.8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人和事,一桩桩,一件件,潮水般漫上心头。历史与现实,困难与希望,紧紧交织缠绕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想到后来,吴明雄禁不住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钱向辉还没有代表省委和他谈话,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也许省委到最后一分钟还会改变主意,他这么一厢情愿地把自己摆到舞台主角的位置上,被人知道可是不太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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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这时,也没入睡的老伴端了碗面条送到了客厅里。
吴明雄吃面条时,老伴便说:“这官当多大才叫大呀?你已是市委副书记了,还真想当这个市委书记呀?这穷地方,人家郭怀秋搞不好,你吴明雄就搞得好了?!我看呀,这差事你能推最好还是推了。”
吴明雄笑了笑,应付说:“推啥呀?省委现在也没最后定下让我干嘛!”
老伴说:“不是我泼你的冷水,闹不好,你就是第二个郭怀秋。”
吴明雄看着老伴,认真地说:“你这话不对,我可不是郭怀秋!我不干这个市委书记则罢,若是真干了,就一定得干出点名堂来,不但要改变平川的城市形象,也得改变改变咱平川人的形象。改革开放搞到今天了,咱平川人也得有个新形象了,不能老这么灰头土脸的,让人瞧不起,你说是不是?”
老伴点点头:“这倒是实话。”
吴明雄却又说:“不过,若是省委最终不让我干,历史不给我这个机遇,那我也就只有为别人鼓掌喝彩了。就算是肖道清干,只要他实心实意干点大事、难事,我都会全力支持他。”
老伴叹了口气说:“你能这样想就好。”
不料,话刚落音,省委书记钱向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吴明雄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已是深夜两点十分。
钱向辉在电话里说,省委关于平川班子配置安排的常委扩大会议刚刚结束,经慎重研究,已决定由吴明雄出任平川市委书记。钱向辉要吴明雄辛苦一下,马上赶赴省城去见他,还特别交待,连秘书都不要带,就一人来。
省委副书记谢学东带着一脸疲惫对肖道清说:“省委关于平川班子的调整,我看是有道理的,也是正确的。要知道,平川是个大市、穷市,基础差,包袱重,问题不少,现在又面临着经济滑坡,不安定因素太多,确实需要像吴明雄这样比较全面,既有实际工作能力,又有责任心的同志来顶一顶。”
肖道清呆呆地看着谢学东,心里想着要自然,要微笑,可酸楚还是禁不住涌上心头,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调:“吴明雄已经56岁了,又没有文凭学历,省委这样安排,符合中央精神么?这样搞下去,我们干部队伍还要不要知识化、年轻化了?”
谢学东说:“道清同志,这叫特事特办嘛!不能说省委这样安排就不符合中央精神。省委有省委的难处,省委也有省委的考虑。省里一些老同志说吴明雄同志是社会大学毕业的,我看说得有道理。论实际工作经验你确实不如吴明雄同志呀!连陈忠阳和束华如都这么看呀!你知道不知道?”
肖道清默然了。
谢学东点了枝烟抽着:“不过,吴明雄岁数偏大,终究是个过渡人物,了不起干三四年。所以,道清同志,我劝你还是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要真心实意地和明雄同志合作,协助明雄同志做好平川的事情。在这里,我还要提醒你一点,对省委的安排,不要说三道四,你在我面前说说不要紧,不分场合乱说就会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肖道清点了点头:“我知道。”
谢学东又交待说:“当然喽,好好配合明雄同志工作,并不是说处处事事搞无原则的一团和气。在原则政策问题上,还是要充分讨论,头脑要清醒,不要糊里糊涂犯错误。比如说那个南水北调工程,我做平川市委书记时,有些同志就主张上马呢。我听了听汇报,吓了一大跳:工程总资金八个亿,水利专项资金和财政资金能凑八千多万,还有七亿多的缺口,有人竟要自筹。咋个筹法?还不是乱摊派么?三个县财政倒挂,100万人没脱贫,我们怎能让人民勒紧裤带给我们创造政绩呢?”
肖道清赞同说:“吴明雄是有这个毛病,好大喜功,开口闭口总要干大事。”
谢学东严肃地说:“我说的不是一个吴明雄,你们整个平川班子都要注意这个问题!”继而又说,“过去,有我,有怀秋同志把着舵,平川总算没出大乱子。现在,平川情况这么困难,又这么复杂,会不会触礁翻船呢?我有些担心啊。因此,你说你想离开平川,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为什么?就为着对党、对人民负责嘛。你年轻老成,政策性较强,留在平川,对稳定大局是有利的。”
肖道清情绪好了些,大睁着两只眼睛问:“这也是钱书记的意思么?”
谢学东有些不悦,摆摆手说:“钱书记的意思我怎么知道呢?!”
肖道清仍自顾自地说:“我揣摩钱书记也是有这个意思的。你不想想,吴明雄真要在平川捅了漏子,钱书记能脱得了干系吗?中央到时候不找他呀?!”
谢学东说:“也不要现在就说谁要捅漏子嘛,这不好!”
肖道清却固执地想从谢学东嘴里多掏出点东西来,又说:“从钱书记和我谈话的口气来看,他对平川过去的工作不太满意,老省长这帮人又跟在后面乱叫一气。钱书记会不会把吴明雄当作大炮用一下,真的放手让吴明雄在平川放几把火呢?!如果这样……”
谢学东打断肖道清的话头说:“道清同志呀,你这些议论已经超出组织原则了,算是题外话吧。言归正传,不论怎么说,你还是要服从省委决定。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要尊重明雄同志,主动搞好班子的团结。”
肖道清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谢书记,你看陈忠阳这次能不能调整下来?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和你,和郭怀秋都搞不好,和吴明雄过去就有矛盾,日后恐怕也难搞好,况且年龄也大了。”
谢学东说:“这要征求明雄同志的意见,如果他不反对,原则上是要调下来的,钱书记好像也有这个意思吧!” 《霸气书库 www。qi70。com》
肖道清心里有底了,振作精神说:“谢书记,和你这么谈谈,我心里舒畅多了。你放心,我肖道清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会经得起考验的。”
说这话时,肖道清已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学会忍耐,不就是三四年的时间么?他毕竟才43岁,日后的路还长得很哩!就算吴明雄有本事,能撑个四年,他也不过47岁,只要能像谢学东一样稳稳当当不犯错误,这封疆大吏的位置迟早还不是他的吗?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只要忍过了孤独的现在,该来的就一定要来,也一定会来。在不久的将来,历史的掌声必然为他响起来。
肖道清默默地想着。
然而,有一点太尴尬:离开平川到省城时,他太自信了一些,已认定了平川一把手的位子非他莫属,办公室换得早了一步,这事搞不好会让人笑话。不过,也不怕,只要把责任推给秘书就行了,调换办公室时,他肖道清副书记根本不在平川,必然是秘书乱作主张嘛!批评一下秘书,把办公室再换一下就是了。
第四章 戏中戏
机械一厂党委书记兼厂长邱同知一直认为自己最了解老书记陈忠阳,知道陈忠阳不但是肖道清的死对头,还看不起市委书记郭怀秋和市长束华如,经常把资不抵债的机械一厂当张牌打,借以证明这帮当权者的无能。
前天晚上,待岗工人得知了郭怀秋去世的消息,酝酿着要闹事,邱同知没向主管副市长曹务平汇报,也没向局里汇报,却在夜里十二点跑去找陈忠阳汇报。
陈忠阳不解地问:“郭怀秋去世,与待岗工人有什么关系?他们闹啥?”
邱同知说:“工人们都议论说,郭怀秋是好书记,没有官架子,又从不大吃大喝,是累死在岗位上的,他这一死,机械一厂就更没希望了。”
陈忠阳说:“基层的工人们只看表面现象!我看,就是郭怀秋不死,也应该自己辞职。无能之辈都辞职,机械一厂才会有希望,平川才会有希望!”
邱同知连连感叹:“是哩,是哩。”
陈忠阳又说:“你还不知道吧?郭怀秋不在了,可能又上来个更无能的肖道清。你可以告诉厂里的工人,这个肖书记比郭书记还好,不但不大吃大喝,连烟都不抽一根。”
邱同知试探着问:“老书记,你看我们怎么做工作?”
陈忠阳手一挥:“我不管,你让他们找肖道清、束华如去!”
回去后,邱同知揣摩来揣摩去,自以为揣摩出了陈忠阳的意图:肖道清接郭怀秋的班,老书记能乐意?能不给肖道清一点颜色瞧瞧?没准这时候老书记还就想让工人们闹一闹呢!
这么一来,邱同知和厂里其他领导非但没去做工作,反而有意无意地把“无能之辈都该辞职”的话四处乱说了一通,以至于在厂里造成了一场混乱。一部分工人打出了悼念郭怀秋的旗子,另一部分工人喊出了“无能之辈辞职”的口号。
这么一闹,马上惊动了公安局长长毕胜和主管政法的副书记吴明雄,邱同知也被骂得狗血喷头。吴明雄别的不管,只要求稳住工人情绪,还说机械一厂只要出乱子就拿他邱同知是问。
更要命的是,昨天好不容易才劝走的工人,今天又来了,说是要到市政府集体上访。邱同知心里真发了毛,想到吴明雄昨天那个凶样子,便不敢儿戏了,让党委一个副书记带着人堵住厂门,自己急忙去给陈忠阳打电话,讨主意。
'文'陈忠阳接到电话很火,开口就责问他:“怎么能这样闹呢?!昨天在厂里闹,今天又想到市政府去闹,你这个厂长到底想干什么?!”
'人'邱同知说:“老书记,你说你不管,我就以为让工人闹闹是你的意思。”
'书'陈忠阳大怒:“我的意思?我陈忠阳是中共平川市委副书记,会让你领着待岗工人到市政府上访吗?是我疯了,还是你邱同知疯了?!”
'屋'邱同知的脸一时间变得苍白:“你不也说无能之辈都该辞职么?”
陈忠阳严厉地说:“我说无能之辈都该辞职,是我个人的看法,也只是在你这种老同志面前随便说说,不代表任何组织。这你都不明白吗?!”
邱同知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忠阳却还在说:“如果你用这种话来影响待岗工人情绪,我饶不了你!你邱同知是个副处级党员干部,要有党性,有立场,不要趁机制造混乱,害人害己!我警告你,吴明雄马上要出任平川市委书记,和吴明雄闹下去会是什么后果,你要好好想想。”
邱同知本能地问:“不是说肖道清当市委书记吗,咋又变成吴明雄了?”
陈忠阳说:“这是省委的最新决定,也是最后的决定,你们不要再胡闹了。怎么闹出的乱子,你邱同知就怎么去收场!”
然而,要收场也难。
工人们无论打着什么旗号闹,都是为了工资。厂子停产三个月了,每人每月只发80元生活费,不少人夫妻两个,甚至一家三代在机械厂工作,生活确实困难。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困难,不安定的因素就没法消除,平息了昨天有今天,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