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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指导看到没,老百姓心里有杆秤,就是乡里、县里领导来了,也不见得有你这待遇!”鲁成升一伸脖子,“这为啥?还不是你真的为咱老百姓做事了嘛,人呐,都是将心比心。”
鲁成升比较直爽,他的话让潘宝山很有感触,一时也敞开了胸怀,跟他聊侃起来。
就这么一投机,酒就多了。潘宝山直接醉倒,在鲁成升家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才走。
回到乡政府大院,潘宝山觉着气氛不对,人人神情有异,却又尽量掩饰着股坏坏的兴奋劲儿。潘宝山不好意思乱问,抬眼看到老王在前面,刚忙赶过去打听。老王看看四周压低了嗓子:“听说王韬出事了,正在县城派出所呆着。”
“开玩笑吧,他到县里去公干,怎么会犯事儿?”潘宝山不敢相信。
“消息是从政府办传出来的,错不了。”老王表情很肃正,“这种玩笑一般不会乱开,肯定是真的。”
潘宝山很不是滋味,作为朋友,真不希望他出事,一时木然在那里。
疑乎间,郑金萍抱着个文件夹从旁边经过,脚步轻盈喜上眉梢。
“郑主任,听说王韬……”潘宝山上前试探着问。
“哦,王韬啊,他碰上了点麻烦,正在派出所呆着呢。”郑金萍心情真的是太好了,竟然说得有些眉飞色舞。
潘宝山眉头一皱心里骂道:你个骚大丫子瞎高兴什么劲,莫非有妖情?
第二章 午事
事情还真有点不寻常,郑金萍可不是瞎高兴。当然,她高兴的指向不是王韬,而是和王韬一起出事的赵副乡长。
赵副乡长走了趟县城,在作风上出了问题。
王韬其实没什么事,第二天,他就一身轻松地回来了,还原了事情的始末:
去县里开会,散会后赵副乡长没急着回来,说先分头行动,下午再回去,因为中午一个朋友要请喝酒。赵副乡长一沾酒就不少,喝得不分左右后,请朋友去一个小歌厅撒欢。
进了歌厅,小姐陪唱才五十块钱,一高兴点了八个,和朋友两人每人各搂四个,玩得昏天黑地。那些小姐一看,以为赵副乡长是大款,于是个个使出浑身解数想弄点小费,可最后竟然一分也没捞到,所以就开始闹腾,没想到一下搞大发了,都被请进了派出所。
进了派出所后,赵副乡长还不太清醒,也仗着自己的确没干那种事,蛮横得厉害,指着民警的鼻子骂人家瞎了狗眼。
就这样,民警一生气,就把他给办了。
“其实昨天下午到后来,赵副乡长醒酒了,也很害怕,便往我身上转移危机,对民警说是我找小姐唱歌闹出事的,他作为领导只不过是去协调解决问题而已,跟他没什么关系。”讲到这里,王韬对潘宝山叹起来,“唉,赵副乡长那会是没辙了,可我不能顶上去啊。”
“你不想帮?”潘宝山问。
“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有劲使不上。”王韬有点无奈,“前面人家民警被他骂得不行,就耗上了,知道他是想找替罪羊,因为当事人有主张的权力,所以迁就了他,随后就把正在招待所休息的我给弄了过去。可那没有用啊,身子掉下井,耳朵也挂不住,人家民警没用几个回合,就把赵副乡长的幻想给灭了。”
“王韬你说句实话。”潘宝山小声问,“你真的原意为赵副乡长顶罪?”
“当然原意,那点小事又不是犯罪,我顶了没什么。”王韬指指自己,“瞧我这样子,在官场上也没有玩头,不如来点实惠的,要是帮了赵副乡长,他能亏得了我?”
“我还以为你够义气呢,没想到小算盘拨得叮当响。”
“宝山,不能怨我不够义气,得分事情不是?我跟赵副乡长又没什么深交,只是办公室分任务有时派跟而已,平时他也不拿我当回事。”
“你说的也是,没有兄弟朋友结交,哪里又能有义气而言。”潘宝山摇摇头,“不管怎么说,这回赵副乡长算是栽了,败走县城啊。”
没错,赵副乡长彻底玩完,被一撸到底。
理所当然,他的副乡长位子也就腾了出来,这正是郑金萍心花怒放的原因,她早就做好了晋升副乡长的准备。乡长梁延发早前在脱下她最后一件衣服时许过诺,只要副乡长的位置有空缺,一定会帮她争取。
不过郑金萍有个强劲的对手,党委办公室主任周国防。这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郑金萍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当上副乡长的。
在夹林乡,以乡党委书记黄开建为核心的一帮,和以乡长梁延发为首的一伙,暗战得非常厉害,他们都想让自己队伍中的人走上领导层,以增加派系的实力。
按理说,一般情况下乡长没能耐和书记对掐,可梁延发有点弯弯肠子,面对黄开建丝毫不示弱,这一点从党、政两办上就能看得出,人家乡镇积极响应精简机构号召,党委办和政府办纷纷合二为一,叫党政办,然而夹林乡到如今仍旧按兵不动。
因为梁延发朝上面找关系,说鉴于目前夹林乡的实际情况,两办相对独立还是有必要存在一段时期的,所以政府办就倔强地生存了下来,成为梁延发麾下的主力军。每逢有分歧,梁延发便暗中发力,与黄开建展开一番角逐。
现在,又有了争斗点,补选谁来当副乡长。
两周后,黄开建先发制人,召开了乡党委会,研究提名补选副乡长建议名单,先报送县委组织批复同意,然后在马上要到来的一年一度的乡人代会上选举明确。
会上气氛很紧张,除了黄开建和梁延发,党委班子另外几个人也都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全耷拉着个脑袋先不表态。
黄开建点了支烟,敲了敲桌子,“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没有合适人选?我看党办主任周国防就很好嘛。”
有两三个人立刻点头附和,说是。
梁延发随即歪了歪脑袋咳嗽了一声,“要我说,政办主任郑金萍,她也不差啊。”
马上也有两三个人应声而出,说对。
“她郑金萍有啥能耐?”黄开建嘴巴一抖,“就凭着股没有芭蕉扇,也过火焰山的瞎闯劲,能行嘛,那样的人走上领导岗位,大开大合乱搞一通,啥样的底子能经得起折腾,夹林乡还要不要发展了?”
“那周国防又有啥本事?”梁延发眉毛一皱,不愠不火地说道:“整天死趴趴的,哪里能看出半点生机和活力,就知道死搬照条循规蹈矩,要他当副乡长,夹林乡还要不要进步了?”
几句话没说完,两人就呛了起来,都跟个好斗的蟋蟀一样,没有妥协服软的,一时不相上下。黄开建脾气暴,甚至还骂骂咧咧拍起了桌子。
最后,向来保持中立的乡人大主席提议,既然提名建议意见不能统一到一个人头上,干脆就把周国防和郑金萍两人都报上去,看县委组织部什么态度,如果两人都得到同意批复,那到底谁能当上副乡长还要看群众基础,乡人代会上差额选举见分晓。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算是达成的共识。
转眼间一周多时间过去,已经进入阳历三月,没几天乡人代会就要开了。周国防和郑金萍两人明显躁动起来,都想着办法突击群众基础。
这天午饭后,潘宝山像往常一样晃着膀子来到办公室,习惯性地往窗口一站,往外看去。
一枝金黄的迎春花越过窗台,生机盎然。
潘宝山捏住花条拉进窗内,一只越冬而飞的花大姐正伏在上面寻蚜虫,立刻惊得惶然振翅离去。
“,慌什么,你怎知我不是一副善心柔肠?”潘宝山叹笑自语,手指一松,迎春花枝柔和地弹回窗外。
“哟哟,小潘真是好兴致,拈花赏玩手留余香,笑得那么自在。”郑金萍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郑主任中午好。”潘宝山一咧嘴,“迎春花看是好看,只可惜没有香味。”
“真正的香味不在鼻尖上。”郑金萍摸了摸胸口,一脸春意,“在心里。”
“我可没那么高的境界。”潘宝山走到办公桌旁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准备给郑金萍倒水。
“今个儿天气真是好热呀!”郑金萍倏地一下甩掉外套,抛在墙边的长条沙发上,只剩下件坎肩似的低领衫。
虽然只是三月初,但郑金萍喊热并不夸张,办公室空调开得凶呢,温度确实够高。
其实潘宝山觉得这有点伤天害理,现在根本就用不着开空调,能省则省嘛。不过几乎所有的办公室都没停,差不多全都哗啦啦开着,没人在意浪费那点电费,他们都说夹林乡政府办公室都是排房,没盖办公楼已经够节俭了,适当调节下室温不为过。
就这样,潘宝山有时候也跟着开空调,要不心理有点不平衡。
“是有点热,空调应该关了。”潘宝山很客气地笑着。
“小潘你来的时间短,有些事还不知道。”郑金萍扭着腰上前两步,“我们夹林乡历来都这样,不到清明,空调不停,要不哪天倒春寒突然来了,冻坏了领导可怎么开展工作?”
潘宝山听了肩膀直颤,还他妈开展工作,夹林乡穷得就剩下腿裆那点玩意了,哪里能看得出有领导半点作为?但是越穷越大方,越穷越好斗,瞧这院里的空调开得呼啦啦贼响,然后在这暖意融融的环境里,就知道拉帮结派明争暗斗,心思都用歪了。
就说眼前补选副乡长的事,心里头急火的不仅仅是周国防和郑金萍,黄开建和梁延发党政两把手也卯足劲头干上了,他们都想让自己的人上位。
这方面说句到家的话,潘宝山很为自己惋惜,如果早工作两年,凭选调生的身份,倒是很有可能冲击一下这个机遇。但他从去年七月底才上班,到现在只不过才半年时间多点,哪里有什么机会?除非真是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发生。
不过这会美事先不想,回到实际,凭目前情况了解,潘宝山觉得周国防还可以,他看上去很老实,就是老实的有点过头,好像没什么本事。至于郑金萍,潘宝山不认同,她纯粹就是卖骚的主,一直卖成了梁延发的红人,当然,论才干,她确实要比周国防强一些。
不管怎么说,抬手不打笑脸人,现在郑金萍灿烂地找上了门来,表面话还是要说的。“是啊郑主任,你马上就要成副乡长了,也得多注意点领导身体,可别冻着了。”潘宝山这么说,意思很明显。
郑金萍也不傻,当然听得出来,“哟小潘啊,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么说可不好。”
“郑主任你可别谦虚,从德能勤绩各个方面看,副乡长的位子是非你莫属了。”潘宝山把水倒好,送到郑金萍面前。
郑金萍手指轻挑夹过纸杯,“不回宿舍午睡会?”
“没那习惯,一般就泡杯茶,看看杂志报纸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到底是小年轻啊,有精神。”
“郑主任,我是有精没神,还谈不上精神呐。”潘宝山笑笑。
这明显是个逗俏话儿,二十八岁的郑金萍似乎很享用,乐得一晃身子,把纸杯放到办公桌上,“今天可不跟你开玩笑,小潘,你可要真的支持我哟?”
点头都还没来得及,潘宝山胸口已开始“嗵嗵”地敲起鼓来。此时郑金萍两手撑在办公桌上,无袖遮挡的胳肢窝处,隐约露出腋毛尖儿来。
郑金萍看到潘宝山目光所及,咯咯一笑,先是作懒散状两臂平展慢慢上翘假装打了个哈欠,紧接着曲起两臂向后作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