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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之间就有些克制不住地红了双眼，叶博尧的手缓缓移到她头顶之上，轻轻揉了揉，低声道：“傻丫头。”
*
叶博尧看了看包间里安排的菜式，又给佳期点了一杯鲜榨苹果汁，随后才道：“我是在你十七岁那年认识你的。”
佳期捧着自己最喜欢的水果饮料，几乎瞬间就完全确定了叶博尧的故友身份。
知道她喜欢苹果的人不多，宁安算一个，连迟嘉俊都不知道。沈青城的冰箱里虽然也总是放着好几个品种的新鲜苹果，但佳期猜测那应该只是巧合。而现在，叶博尧特意给她点了一杯苹果汁，这明显不是巧合。
“十七岁那年？”佳期心脏的跳动忽然就缓慢了一切，却依旧比平常快得多，“那之前呢？之前你不认识我？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在哪里认识的？”
叶博尧看着她，目光悠远，微笑，“我们是在霖市认识的，在那之前，我的确不认识你。我见到你的那一天，你受了伤，倒在街边，被我捡回了家。”
他用了“捡回”这个词，佳期并不介意，反而笑了笑，可是那丝笑容只是一闪而过，“霖市？我们在霖市认识的？我以前住在霖市？”
“连自己以前住在哪里都不记得了？”叶博尧目光之中隐约流露出一丝哀凉。
佳期低下头，摇了摇头
tang。
“是，你以前住在霖市。”叶博尧看着她的模样，微笑道，“你说，你跟妈妈吵了架，所以离家出走，结果却因为身无分文吃了许多苦，后来又意外受伤，所以被我捡到了。”
“我跟妈妈吵架，然后离家出走？”佳期眸中瞬间就凝了泪，“我是什么样子？我是不是很不听话，很叛逆，所以才会跟妈妈吵架？你见过我妈妈吗？我妈妈是什么样子？我是不是让她很生气，很伤心？”
叶博尧忽然伸出手来，轻轻在佳期眼角摸了一下。
佳期察觉到这个动作的亲昵，终究还是有些不自然，微微侧脸回避了一下。
叶博尧的手僵在空中，却也不觉得尴尬，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手，低声道：“你不是叛逆，但是有些倔强，因为跟你妈妈在出国的事情上发生了分歧，所以才离家出走。你说你妈妈想带你出国，可是你不想去，所以宁愿离家出走，想要自立起来。”
佳期眼中还有泪，听到这里却忽然笑了笑，“想要自立，结果却差点饿死街头？我怎么那么倔啊……”
“大概是因为年轻吧。”叶博尧说道，“毕竟那时候你才十七岁。”
十七岁……佳期幻想着那个时候的自己，却依旧是满心酸涩。
那么年轻，那么倔强，却那么陌生。
她听着叶博尧讲述着自己，却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那后来呢？”佳期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你就在我那里住下了。”叶博尧笑道，“开始尝试自己去找工作，一点点地自立起来。”
“在你那里住下？”佳期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十七岁的她，真的那么不懂事，他虽然救了她，可怎么也只是一个陌生男人，她真的就在他那里住下了？
“我在霖市有个四合院，你很喜欢那里，在院子里给你一个房间住，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叶博尧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回答道。
原来是四合院。佳期似乎松了口气。若是像如今这种公寓，跟他住在同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真是想想都尴尬。
“我那时候那么不懂事，住在你那里，一定烦死你了。”佳期低声道。
“不是。”叶博尧却缓缓摇了摇头，“你没有不懂事，相反，你很懂事，也很可爱，阳光明媚，自信洋溢的女孩子，总是对未来充满信心……”
佳期几乎听得入了神，有些呆滞地看着他，“你是在说我？”
叶博尧看着她，微笑点了点头，“是你。那个时候的温佳期，就是这个样子。跟你现在很不一样。”
佳期怔忡了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忽然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子？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过去一片空白，所以对未来的方向也总觉得迷茫，搞不清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那个时候，有理想吗？我最想要什么？”佳期忽然又问。
叶博尧看着她，忽然安静了片刻，在佳期殷切的目光之中，他才缓缓又开了口：“有。你说，你最想要一个家。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
佳期听完，忽然猛地转开头去，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掉了下来。
原来不是无根可循，原来她心中最盼望的东西，竟然一直都没有变过？可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样东西竟然都是不可求的奢望。
“佳期？”叶博尧忽然低低喊了她一声。
“没事。”佳期勉强回答道，“没事……我只是听到过去的自己，有些激动，所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你再窘迫的样子我都见过，何必担心我笑你？”叶博尧低叹道。
☆、这一次，不要让我再丢了你
更窘迫的样子？佳期怔了片刻，不由得又道：“那是什么样子？”
“很多。”叶博尧似忆起旧事，轻笑起来，那笑容却有些许恍惚，“比如生病的时候哭鼻子，在外面跟人吵架回来哭鼻子，在院子里坐着发呆的时候也哭鼻子……”
佳期听了，禁不住有些脸热起来，“我……我那么爱哭啊？”
“也不是爱哭。”叶博尧看着她，缓缓道，“也许，你只是在想念什么人。腑”
“我妈妈？”佳期一下子反应过来，“我在你那里住了多久？一直都没有回去妈妈身边吗？妈妈是不是很生气？”
“你在我那里住了一年多。”叶博尧回答，“的确是一直都没有回去，因为怕你妈妈会强行带你出国。不过你一直在跟你妈妈联系，告诉她你的情况，所以也不算什么大事。”
佳期听了，忽然安静了片刻，随后才轻笑了一声：“我居然那么相信你，萍水相逢，就赖在你那里住了一年多……”
叶博尧看着她，“你现在不也很相信我？”
佳期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是什么样子，而你，是我知道的唯一跟我过去相关的人。那时我可真是不懂事啊，一定让妈妈受了很多苦……”
说完，她忍不住又转开了头。
“后来，你渐渐想通了，最终还是回到妈妈身边，跟着她去了英国。”叶博尧道，“本来说好会一直保持联系，谁知道你出了国之后，忽然就完全没有了消息。”
“我是什么时候出国的？”佳期连忙又问。
“2003年五月。”叶博尧回答道。
佳期怔了怔，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难怪。我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是2003年6月，从我醒过来开始，从前的事情就都忘记了。我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联系，就遇到了那场事故……妈妈也不在了。”
叶博尧听了，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佳期，“如果我早知道你出国之后会发生这样的事，会让我们之间一别七年，我不会让你走的。”
佳期看着他放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微微有些讶异地看向他，“叶先生？”
叶博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似乎回过神来一般，收回自己的手，掩唇低咳了一声：“抱歉，我失态了。”
“是我该说抱歉。”佳期收回自己的手来，低着头道，“总觉得好像有很多对不起您的地方……”
叶博尧却缓缓摇头微笑起来。
安静了许久，佳期才又抬起头看向他，“所以，您没有见过我妈妈……那，您那里会不会有我过去的相片？”
在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之中，叶博尧缓缓点了点头，“有的。”
“真的？”佳期几乎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我可以看看吗？”
“都留在霖市的四合院里。”叶博尧回答道，“如果你想看，我叫人去取来。或者，也许你会愿意跟着我故地重游一次。”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佳期几乎立刻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我很想去看看。”
既然她过去是生活在那里的，那里应该留下了她的很多生活足迹，也许她可以回到故居，可以遇到从前的邻居旧识，说不定还有机会找到自己年少时候的朋友！到那时候，也许她残缺不全的人生，就可以一点点地完整拼凑起来。
两个人聊了许久，聊了许多，佳期却不知疲累。她有太多太多的好奇，太多太多的疑问，一一问出来，足够叶博尧给她讲上一天一夜。
叶博尧讲了许多过去她住在四合院里时发生的事，佳期听着津津有味，可是叶博尧到底不是普通人，他这样的人物，也不可能专注地给她讲上一天一夜的故事。
时间渐晚的时候，包间的门忽然被叩响，随后南枫推门走了进来，“叶先生，稍后的视频会议，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了。”
叶博尧闻言，这才抬起手看了看腕表，随后看向依旧满目期待的佳期，“今天时间好像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改天再约见面？”
佳期其实还没有听够他讲的过去，见他有事要忙，也不能强行挽留，却还是隐约有些怅惘，“你……你很忙对吧？”
叶博尧听了，微微一笑，“面对着一个七年未见的老朋友，我也可以抽出很多时间来。”
佳期听了，微怔了片刻，这才又笑了起来，“谢谢你，叶先生。重新认识你，我很开心。”
叶博尧站起身来，绅士地帮佳期扶住椅子，随后才道：“重遇你我也很开心。不过，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那我以前是怎么叫你的？”佳期站起身来，扬起脸来看着他。
叶博尧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那时候，你管我叫叶叔叔。”
佳期一听，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唇，片刻之后，忍不住抱歉地笑了起来。
他不过长她十岁，而那时候的她竟然狂妄地喊他叔叔？她没想过从前自己竟然那么胆大不懂事，心头感慨不由得愈发澎湃。
离开饭店，叶博尧送她回家，才终于问起了佳期现在的生活状态。
佳期想到自己跟沈青城的婚姻，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有没有交男朋友？”见她似乎有些不好回答，叶博尧便具体地问了出来。
好一会儿，佳期才小声地回答：“有。”
“七年了，小丫头果真是长大了。”叶博尧笑语之中，似乎夹杂了一丝叹息，随后才有道，“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佳期说道。
“那就好。”叶博尧道。
夜间道路通畅，不一会儿，叶博尧的车子就送佳期到了小区外，随后叶博尧下车，陪佳期步行至公寓大厦外。
佳期想着他还有会议要开，纵然不舍，也不敢再多耽误他的时间，“你有事就回去忙吧，等你有时间，我们再联系。”
“好。”叶博尧低头看着她，“存好我的电话。这一次，不要让我再丢了你。”
佳期听着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间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连忙说了句：“拜拜。”
叶博尧微笑：“再见。”
佳期转身走进大厦，走到电梯前才回头，却见叶博尧依旧站在门口。她心跳蓦地漏掉了两拍，又朝他挥了挥手，这才走进了电梯里。
公寓门口，叶博尧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内，才缓缓转身，重新往门口走去。
司机帮他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