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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出了生命的短促,他时常觉得自己被一种东西逼着,并且总在梦中被那种下意识的东西给惊醒。大汗感到自己老了,竟是在一次骑马围猎时,他把钢嘎哈拉牵到了身边,可却怎么也跨不上去。钢嘎哈拉半跪下身子,他才跨上去。而钢嘎哈拉竟然半天才用力站起来,他这才发现,钢嘎哈拉也老了,老得与他一样快。他想起来了,钢嘎哈拉似乎已经跟随了他有几十年了,没有人知道钢嘎哈拉的岁数,连大汗也是如此。但钢嘎哈拉一直就是那样神勇地驮着大汗向前走。走过了西征的几万里路程,并且还将一如既往地向前走。大汗似乎从自己的苍老中感到了什么?他从领军回来的第二个月就开始准备出征了。如同是一种诫语。大汗临出发时,牵着钢嘎哈拉去散步,在看到天边的夕阳时,大汗轻声说:夕阳里就是我们去的地方,我们很快就要去那里了,那里是朕的家呀?钢嘎哈拉似乎预感到什么,它不安地低鸣着,眼里全是泪水。史书上说,钢嘎哈拉一夜未眼,它在马棚里不安地跳动整整一天。所有的人都被一种不祥给笼罩着,但大家却都不知道那种不安是什么?因为大家看不到那种不安的起源……
一二二六年春,六十五岁高龄的成吉思汗亲率十万大军,以次子窝阔台等人随征,大举攻夏。这天,大军行军至三音诺颜部的阿儿不合山的一个湖边,开始露营,万里战鼓声惊动了一匹野马,那匹野马从远处如同一只火红的火焰,扑天而来,它绕着湖边四处奔驰,似乎是等待着什么似的。正在营中体息的大汗被那匹野马的叫声吸引,他的猎兴一下子就上来了,他从帐内取来弯弓,让亲兵把钢嘎哈拉牵来。准备围猎野马。天马钢嘎哈拉立在一边,似乎被那匹马给惊吓,它不安地刨动着前蹄,驻足不前。它的眼睛看着那匹火焰似的红色野马,浑身都在抖动着。大汗好象并没有察觉到钢嘎哈拉的不安,他呦喝着钢嘎哈拉向前走,但它却不断地向后退着,并且不时地长嘶着。那种嘶鸣中隐藏着深深的不安与恐慌。大汗还是第一次见到钢嘎哈拉在一匹马跟前发抖。这匹马跟随着他走过多少刀剑丛林,流过多少血,可却在一匹同类的面前开始颤抖?大汗最容不得自己的下属在敌人面前后退了,那怕是一匹马。大法大怒,他抽出马鞭,第一次鞭打了钢嘎哈拉,天马钢嘎哈拉望天长鸣,在地上跳跃了起来,继而似乎无奈地向着那匹马奔去。那匹红色的野马,被四野的蒙古军给拦在了湖边上,它的四蹄不时抓向天空,凡是接近它的士兵都被它踢中。那匹野马野性十足,在地上不断地踢跳着,它撞断了许多根套马索,许多士兵都被那匹奔驰的马给踢伤。它在阵中的样子,一下子就激起了大汗的兴致,他一生爱马如命,光是好马他就收集了有几百匹,但他最信任的却还是钢嘎哈拉。它与其他上了岁数的老人一样,天生有着怀旧感与对用惯了的东西的舒服。但这却不妨碍他去征服所有的优秀的马匹。那匹红色的野马被士兵们轻轻地放开了一个口子,野马向着大汗飞奔了过来。远远地钢嘎哈拉似乎对那匹马有着极度的恐惧,它不停地在原地向后退着,双蹄把草汁溅了一地。而那匹野马却象发现了什么似地,向着大汗飞奔而来,它跑得飞快,如同撞过来的一堵墙。大汗用手勒住钢嘎哈拉,伸出长长的套马索,向那匹马抛去。那匹野马却好象根本就不怕大汗似的,直向他撞来。套马索被他用力咬断了,它奔驰的双蹄把长长的套马索给踢得粉碎,大汗的身子被它撞得一斜,那匹野马在奔驰中,又被拉了回来。它似乎被一种下意识的恐惧给追赶,在它被长长的套马索给拉回来的一瞬间,野马长嘶着向天马钢嘎哈拉撞了过来。一向十分机敏的钢嘎哈拉却似乎被什么击中似的,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就在这一瞬那,野马已经撞在了它的身上,钢嘎哈拉大惊,一声长啸,向后连连退去。大汗被野马所惊,竟从马上坠下,大汗一下子就昏了过去。他的伤势很重,全营为之震惊。天马钢嘎哈拉处在极度的不安中,它一下子惊跑了起来,它脸上呈现出的那种非常可怕的样子,几乎让所有的人都感到非常震惊。
大汗摔落马下后,一病就是三日。他躺在病床上,全身罩在某种不祥中。他派人去找天马钢嘎哈拉,但派出去的人几乎把整个草原都走遍了,也没有发现它的踪影,它象消失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大汗在昏迷中,还时常喊着钢嘎哈拉的名字,他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见到钢嘎哈拉。他又派出去了更多的人去找它,他现在才发现钢嘎哈拉眼中的恐惧的来由了,可他却看不清楚。病中的大汗开始相信命运与未来的定数了,只是他所看到的未来却是世界的另外一面。向西夏进军的大军在大汗病倒时,也开始了新的等待,它们把营帐扎在无际的草原上,他们抽出来的剑将要收回到自己的刀鞘。但在病中的大汗却命令大军继续向前,他说射出去的箭永远没有收回的时候,他不能让自己的骑兵从出发的地方,当成撤退的起点。他的儿子窝阔台劝他:“西夏人筑城而居,跑不到那里去,不如把伤养好了再来打他们。”大汗却坚决不同意,他似乎意识到一种急促,命运中的某种东西一直紧逼着他向前走,他觉得自己再没有后退的理由,而后退也不是他的本性。他对窝阔台说:我们现在走了,只会让西夏人更加看不起我们,证明我们害怕他们。你先派人前去劝降,以争取更多的时间。“
使者来到西夏都城中兴府,西夏人却对使者不屑一顾,并要向大汗开战,大汗在病塌上传出圣谕:将他们象尘土似的灭了。无数的大军如同潮水似的向着西夏的城池涌去……大汗则留在一个叫做清水的地方养病。他在病床上等着自己的钢嘎哈拉回来。他派出去的人从四面八方回来了,从南面回来的人说没有看到它的影子,但那里的牧民却听到了一种马低沉的悲鸣。从北面回来的人说那儿的人看到了一匹马的影子,那匹马身上浸着无限的悲伤。从东面回来的人说那里的人都在梦中看到了一匹天马似的神骏,那匹马行走时,如同在天空中飞奔。从西面回来的人说,他们看到了天马钢嘎哈拉的身影,只是那个身影一直跑在他们的前面,他们跑了几天也没有把它追上,能追上它的只是风。大汗听完,没有做声,他听着远处的风声不语,那几天里,大汗几乎天天都可以梦到钢嘎哈拉的身影。每次他都被它的马蹄声惊醒,惊醒后,大汗就会走到无限的星空下,望着远方的星星出神。他觉得那些星星如同天马钢嘎哈拉的眼睛,只是那些眼睛离他太远了,大汗陷入了对于一匹马的想念中,他无法不对几乎陪他走过了一生的马匹产生一种深切的怀念,他一直觉得钢嘎哈拉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少岁,大家从来就没有觉得钢嘎哈拉会有一天离开大汗,就象大汗不会离开他们一样,所有的人都觉得大汗几乎是不死的,因为他是地上的天,而那匹马则是一匹上天赐给大汗的座骑。人们都被一种不祥之感给笼罩着。大家认为钢嘎哈拉从大地上消失了,就象它从大地上出现一样,人们觉是这都是天意,只有大汗却一直相信钢嘎哈拉会回来,他一到晚上,就会站到天空下,看着那些几乎低伏在大地上的星群出神,似乎钢嘎哈拉就藏在那无数的大地的眼睛的注视中。钢嘎哈拉就在大汗一天天的注视中出现了,那天天还没亮,草原上处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人们还在睡梦中,这时候草原深处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那声音围绕着大汗的营帐不住地奔驰着。那种不安的声音带着急促的鼓点在院子里来回地交响着。大汗被那种声音从梦中惊醒。那声音带着一种亲切的回声,轻轻地打动着大汗。大汗认真地倾听着,他觉得那声音如同一种节奏,一下下打动着他,他的眼泪涌出来了,他随着那种美妙的声音,轻声地合唱了起来,他的声音悠长而又带着轻远的忧伤。大地上的人们都被大汗与那匹马的合唱给惊醒了,他们被那种美妙的声音给打动了,人们都走出帐篷,来到外面,看着跑回来的钢嘎哈拉轻声合唱了起来,那美丽而忧伤的长调就这样出现了。
大汗轻声地吟唱着,他的声音在草原上久久地飘散着,人们听见他唱着的歌儿竟是钢嘎哈拉的故事,他唱着黑骏马在他的生命中的出现与离去,那种深深的伤感触疼了每个听到那种声音的人。从那天开始,蒙古人开始了歌唱,他们发现了歌声与音乐,艺术的世界在他们的想象中出现了,大汗似乎从钢嘎哈拉的奔驰中,发现了音乐。只有梦想似的钢嘎哈拉在太阳出现的一瞬间,留恋地看一眼大汗的营账,然后一声长嘶,向着东南方向而去。它的出现与消失一样,让人感到一种不真实感。大家望着钢嘎哈拉消失的方向,不知所措。他们对那匹马充满了深深的敬畏,没有人知道那匹马活了多少时间,只知道他一直跟随着大汗,南征北战,立下了无数的战功,并且无数次把大汗从危险中救出。但大家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钢嘎哈拉竟然被一匹野马给惊住了,而大汗竟然被野马给撞倒在地……现在钢嘎哈拉却忽然又走了,一切显得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下人们把钢嘎哈拉消失的消息告诉了大汗,大汗问了那马消失的方向,仰天长叹,大叫:那马回家了,我也该走了……说完,大汗竟流下了眼泪,一生杀人无数的大汗竟然被一匹马的离去弄得伤感无比,人们都有些吃惊,大家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但却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后来人们都相信了时间,只有时间才可以让一切自己看不清楚的东西显出原形。人们在预感中等待着,象等着一个故事的结束。
大汗在一个早晨,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命一个下人,跟随着那匹马消失的方向,看它到那里去了,他想知道那匹马最后的归宿,如同知道一个心愿消失的方向与痕迹。那个下人出发了,他走时的背影消失在更远处的青草中,仿佛隐藏在大地中心的一种心情。大汗被那种心情给整日里惊忧着。他的病时好时坏,如同前面的战事。失去了天马的大汗不能再失去胜利的奇迹。西夏王朝在他的骑兵的冲击下,已经开始走向了没落的边缘。西夏都城中兴府宫殿中,死亡的气息在弥漫,太上皇李遵献和献宗李德旺先后在惊恐中死去。西夏王朝在最后灭亡的时节,又产生了最后一个皇帝李蚬。此时大汗的蒙古军队已连克甘州,凉州等地,逼近首都。夏未主李蚬派大将嵬令公率十万大军驰援,以做最的挣扎。时值深冬,黄河全部封冻。抱病亲临前线的大汗下令,发箭时要专射在冰上行进的敌人的腿脚,箭矢顺冰流射,远而有力,大批的西夏官兵应弦而倒,尸体堆积在冬季的黄河上,如同小河似的血化开了冻结住的冰层,那些尸体就浇到了黄河的水中,流动不息的河水洗净了他们,几十里的冰上,全是被冰结住的尸体。经此一战,西夏主力全部被阡。灵州失陷,蒙古军遂即包围中兴府。
一二二七年,大汗来到被围许久的中兴府,他让人抬着绕城一周。之后下令所有的兵士只围不攻,围而不打,这样既可以减少自己的伤亡,又可以坐等西夏势穷而降。大汗下令完毕,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