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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光,这男人实在笑得温文尔雅,可对上他这格外显得高大的身躯,对上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柳婧却生生感到了心惊!
她入宫,见到皇后娘娘,并向皇后娘娘求赐婚与顾呈,不过是二个时辰前的事。二个时辰前宫里发生的事,这么快便传到了他的耳中?想那邓皇后,自从皇帝病重不起后,对自己的安危那是防范甚严!本来应该是水泼不进的一次谈话,这顾呈居然现在就知道了?
柳婧以前便知道,顾呈有点势力,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势力大到这个地步,耳目灵通到这个地步!
在心中震惊过后,柳婧很快便在顾呈戏谑的眼神中清醒过来,她朝着他一礼,轻声说道:“让顾郎见笑了,我不过是”
她还没有说完,顾呈便打断了她的话头,他轻笑着说道:“是啊,你不过是觉得,反正这话你也只是说说,皇后娘娘不可能找我去对质,我也不可能知情只是柳白衣,你这样拿着我的名号与皇后娘娘谈判,还真是心安理得得很啊!”
说到这里,他垂下眼皮,那双深得几不见底,深得泛紫的眸子,在定定地打量了一会柳婧后,顾呈嘴角一扬,轻轻说道:“阿婧,我好象忘记说我愿意了。”
他盯着柳婧,轻轻笑道:“我是说,我愿意娶你,同时你还真是说得没错,就在不久前,我父亲亲自去汝南见过了你的父母,他们已同意了我们重提婚约。”
在柳婧腾地抬头,瞪大眼傻呼呼地看向他时,顾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柳婧面前,看着柳婧把信接过,他优雅的一转身“这是你父亲的信,你可以看看。”
走出几步后,顾呈回过头来,灯火通明中,他俊美苍白的脸上笑容深沉“对了阿婧,你父亲让我立誓,说是娶了你后必须对你一心一意,不纳妾不休妻,这些我都应承了。他问我有什么要求,我就说,我什么也不求了。”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有点出神。怔怔地盯着柳婧的面容看了半晌,顾呈又是一笑,只是这样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已转为凄凉“其实我最悔的,便是在吴郡那时,听闻你父亲入狱”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一揖后,转身大步离去。
柳婧目送着他离去半晌,低下头来,慢慢打开了手中的信。
信上清迹清俊,确实是她父亲的笔迹。柳婧自己是个伪造笔迹的高手,对这个自是毫无怀疑。
信很长,写了足足三页纸,在信中,她的父亲说,两年前,柳树等人回到汝南后,柳府也罢,他也罢,就失去了柳婧的音信。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很平安,可女儿遮掩行踪,连亲生父母也不告诉,分明是防备邓九郎打探了去。他说,他的女儿,从小时候便聪明,长大后也意气风发,生得又美貌,在他这个父亲的心中,便是世间最尊贵的公主,也比不上女儿的好。
可他这么好的女儿,那姓邓的千挑万挑,屡次狎戏而不知尊重,他心实是痛恨。
在信的最后,柳父接着说,女儿年岁已大,芳华渐老,他做父亲的日夜不安,只求着上苍乞怜,能赐给女儿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君。恰好这时,顾父亲自去了汝南,在对面相晤时,顾父把柳婧到洛阳后的种种事端,全部说了个遍。最后顾父说,做为一个君子,本当一言九鼎,当日已经退婚,如今重提婚约,应是羞耻之事。可是,他明白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自十三岁那年与柳婧遇上后,便没有忘记过她。这么多年来,他虽然一直对人说,记恨她曾经的侮辱,可那些自欺欺人的话,在退了婚后这两年,在他拒绝了一门又一门的亲事时,其实已经连自己也骗不过了。
顾父说,九年前,十一岁的柳婧,因为一时任性,导致这桩婚事生了波澜,二年前,顾呈又因为一时任性,导致与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擦肩而过。做为儿子的深为悔之,他这个做父亲的,便顾不得颜面,亲自上汝南重提婚事了。
然后柳父说道,他与顾父相交多年,对彼此的心性早已了然,这世上如有清正君子的话,顾父便是一个,他说的话,定无虚言。柳父还说,他并不了解顾呈,不知道他是否与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珍爱自己的女儿,可他相信,有了顾父这样的父亲,有了顾呈当着两个父亲许下的诺言,他的女儿入了顾府,一定会过得幸福。所以,他已同意重提婚约。在最后,柳父还说,邓府家大,家大则心眼大,别人珍之罕之的宝贝,在他们眼中可能不过是一根草,顾府则不同,便是有了顾父现在的这番承诺,他的女儿这一生,也无人敢欺。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夜半邀约
见柳婧一直站在栏杆处,一直蹙着眉心事重重的,刑秀大步走了过来。
他看着柳婧,关切地说道:“公子,你在烦恼么?”
柳婧转过头来。
看到这个月光下,俊美中带着艳光的,年方十九的护卫,柳婧摇了摇头,她轻叹道:“有点,我心很乱。”
她踱出两步,慢慢说道:“我的父亲,我一直敬重他,小的时候起,我便觉得父亲像山一样高大,他说的话,做的事,总是为我打算,他总不会有做错事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刑秀,抿唇说道:“现在,他让我嫁给顾呈。”
刑秀听到这里,不由晒然一笑,他潇洒地说道:“公子这可真是白担心了,你刚与皇后娘娘做了交易的事,你忘记了?”
柳婧闻言也是一晒,她点头道:“也是……罢了,我且暂时放下这件事,等父亲到了洛阳再跟他解释吧。”
“本该如此。”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柳婧知道自己会睡不着,也就没有入寝房,刑秀离开后,她就进了书房,就邓皇后所赐的那十万顷地,批阅起霍焉等人的规则来。
她出皇宫时已经入夜,后来与顾呈说完话更是夜深,到了现在,都临近子夜了。子夜的洛阳城,安静得只有狗叫声不时传来。
倾听着那狗叫,柳婧不停地忙来忙去。其实在扬州那两年她也经常这样,一顿忙完之后,才发现天色已亮,而她的心,终于也得到了平静。
此刻亦是如此。
当鸡叫声阵阵传来时,柳婧吹干纸上的墨迹,揉搓着眉心慢慢把纸帛摊平。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轻轻地传了来。
听到这敲门声,柳婧头也不回地说道:“进来吧。”与她一样喜欢熬夜的护卫不少,这些护卫,人人心中窝着一股劲,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使用,才能在有限的生命中,达到或接近父辈的期待。
听到柳婧的声音,书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接着,一个脚步声传了过来。
柳婧没有抬头,她习惯性地等着来人向她禀报事由。可她等着等着,也就忘记了有人进来了。
直又是忙了近半个时辰后,柳婧感到手腕酸痛,停下毛笔揉搓时,头一抬,赫然发现她对面的榻几上,正坐着一个人。
这人长腿交叉,正仰靠在榻上静静地看着她,因为疲惫,他的眼窝有点深,在盯向柳婧时,他双唇抿得极紧。
这人,五官如雕刻而出,极尽鬼斧神工的俊美,赫然正是邓九郎!
柳婧的动作一僵!
转眼间,她恢复了平静,垂着眸,柳婧若无其事般地说道:“我都不知道邓郎今晚歇在白衣楼。”
邓九郎有点出神,也就没有回答。他盯了柳婧一会后,才道:“怎么不去睡?”
柳婧看着几面微微笑道:“睡不着,事情也多,就耽搁了一会。”
邓九郎右手拿过一枚刻着柳白衣字样的田黄石翻看着,低声说道:“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让你以后应有尽有,享受富贵,再也不必这么忧虑。”
这话一出,柳婧沉默了。
邓九郎把手中的田黄石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后,略带茧子的食指抚摸着上面的‘柳白衣’三个字,又道:“这是你刻的吧?比起之前,你现在的字样更显凌厉,也冷峭许多,阿婧,你果然变了。”
柳婧依然沉默。
邓九郎慢慢把田黄石放在几上,他抬头盯着柳婧看了一会后,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量本高,双腿又长,这一站起,整个人便挡住了身后的烛火,直使那颀长的身影完全遮住了柳婧。
懒洋洋地站在那里,邓九郎盯着柳婧,慢慢地又道:“你进入洛阳到现在,不过一月时间。这一个月中,你先是用终身与我作赌,让我公平与你一试。结果,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你又步步紧逼地要我的诺言,昨晚你更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了那样一番话。”
他低下头来,似笑非笑的“阿婧,没有这样行事儿的!你连个让我喘气的机会也不给,便这样步步逼来。有时候我光想想,都觉得你其实早就不想与我在一道了,你现在和以前的做法其实是一样的,不过是在逼着我放弃你。”
他抛甩着手中的田黄石,笑了起来“两年后的你,还真是越发心狠了……”
柳婧依然沉默。
邓九郎提步向她走近,在整个人完全把柳婧笼罩在阴影中后,叮的一声,他把那块田黄石按在了柳婧的面前。低着头端详着她,邓九郎轻轻说道:“阿婧,我每一次省悟自己喜欢你后不久,你就会做出让我恨你的事。阿婧,今天在皇后娘娘那里,你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他笑了笑,轻轻晒道:“这个问题没有问明白,我实是睡不着啊……阿婧你看,在皇后那儿,纵使你所说的话,字字如刺,直扎得我血淋淋的,我也没有说一字半语来拆你的台。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会说的那些话,哪一句是你的本意?”
柳婧还在低着头。
她低着头看着几面上,自己与他的倒影,直过了许久许久,直到邓九郎含着笑的,安静地等她良久,柳婧才低低说道:“我是真地想忘记你重新开始,也是真想另嫁他人了。”
说到这里,她也不看向邓九郎的脸,冲着几面上自己的倒影笑了笑后,轻轻说道:“九郎,你那个家,太大了,你这个人,也被寄以太多的厚望,你对我的心,也没有那么矢志不移……我仰望着你,便如仰望一座山峰一样,越是朝着你走去,却越是发现还隔得远着呢。九郎,我看不到希望,想辙退了。”
“辙退?”刚才还带着笑的邓九郎,声音哑了起来,他低低地说道:“你真厉害,想退也就能退啊?我却做不到。”
柳婧深浓的睫毛扑闪着,对着自己的影子微微一笑,回道:“不,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撤退成功。可我自小到大,最被长者夸奖能忍有自制。我就这么想着,总有一日能忘光的,再说长痛不如短痛呢。所以,我就这样做了。”
邓九郎闻言低哑一笑,今次的他,显得脾气格外的好“原来是在尝试啊?其实我也想过要撤退,可我比你不过,每次光是想想要再也不见你,这胸口便闷得慌,便觉得整个天地都空落落的没有个安心处。”
柳婧也不知怎么的,陡然听到这样的话,眼圈不由一红。她忍着酸涩,甚至,习惯性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异常,还越发低着头。
在柳婧低头不语的时候,邓九郎也没有催促。一时之间,这书房中,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传了来。
柳婧瞪大眼看着几面,直感觉到泛着凉意的空气把泛热的眼眶给冲凉了些,感觉到自己似乎不会失态了,她才低低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吗?这一路长大,总是有很多事很多人,是不能舍也得舍的,初初虽是不习惯,过久了不一样?这人总得继续活下去,还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