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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傻子吗?”徐夫人昴首走了进来,满面的卑夷,“主公伤得这般严重,怎会无事?其实此事最终还是怪你,若非你要主公到河边去。主公如何会被人刺伤?”
从不知自己会如此讨厌一个人,步儿眨着眼眸看着她精致的容颜,满心的厌恶,却听她冷冷道:“咱们还未追究你,你竟然自己跑来了?”
不及说话,孙仁已经有些惊恐道:“嫂嫂,大哥被人刺杀,不是因为步儿,是我自己因为害怕,所以才请步儿到府中陪伴。”
“是吗?”徐夫人冷笑着,眼睛却盯着步儿,“尚香,你年纪太小,根本不懂这世道人心的险恶,你怎么知道别人接近你,不是心怀鬼胎?”
“心怀鬼胎的是你吧!”步儿放开孙仁,缓缓站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徐夫人,冷淡道:“夫人之前刻意令我受伤,今日又特意到此处想要赶我离开,你心中的鬼胎是什么,夫人想必比我们更加清楚?步儿还是劝夫人快快赶到前殿,等待消息吧!夫人一向擅长的,不就是火中取栗吗?”
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早已洞悉了自己的居心,徐夫人不由大怒,扬手便想打步儿。却见步儿冷冷笑着,从怀里摸出匕首,翻来覆去的细看,“夫人,请你自重,否则步儿手中的凶器可未长眼睛。”
徐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万没有想到她竟敢威胁自己,就连孙仁也看得呆住了,步儿却淡然道:“夫人难道忘了,步儿自幼便在许昌长大,镇日里陪伴在左右的,是许褚这样的武将,从前也曾与丞相一同讨伐过袁绍,战场上血流飘橹、尸积如山都未令步儿有一丝惧怕,想必杀一两个人,步儿也不会觉得恐惧。”
“我是主,你是仆,”徐夫人因为气恼而浑身颤抖,“你竟敢僭越……。”
“夫人还在梦中吧!”步儿手中匕首不收,甚至在身前轻轻挥动,“你何时成了我的主人?你不过是二公子的夫人而已。”
心中所想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堪堪的忍住,却涨得满面通红,步儿细细察看着徐夫人面上的神情,“夫人忍得辛苦吧!其实夫人何需忍耐呢?”
徐夫人愤怒的拂袖而去,步儿收了匕首,坐回到孙仁身边,却见她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步儿,你今日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这般的咄咄逼人,且嫂嫂的心事你如何知道?”
伸手与她紧紧相握,虽然孙府所发生的事与自己并无关系,但从刺杀开始的那一刻,步儿只觉得深深的愧疚,若自己早一些说出自己的梦境,许一切就不会发生,尚香就不会如此痛苦,(W//RS//HU)徐夫人就不会如此跋扈,其实此刻的坚强是因为愧疚所致吧!
“尚香,若主公去世,能够继承江东的人会是谁?”轻声的问着,面上却露出厌恶的笑,“主公的孩儿年纪尚幼,丞相对江东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江东不能,也等不到主公的孩子长大,所以我猜二公子的可能性最大,徐夫人之所以如此嚣张。那是因为她也猜到了,尚香,在这样的时刻,怕是没有用的,与其因为恐惧而战战兢兢,那就奋起反抗吧!因为若咱们只知道害怕,而害怕却不能改变什么。”
“你是说大哥会……。”
“尚香,我什么都没说,”步儿怜惜的伸手抚了抚孙仁惊恐的脸,“可是主公伤势那般严重,我也不知道……。”
“小姐,主公醒了,老夫人命你与步儿姑娘一同前去请安。”
躺在榻上的孙策满头的白绫,令人看不清他的眉目,听着他沉重的呼吸,步儿第一次觉得死亡距离自己这般的近,懂事之后,早已明白母亲和奶奶并非去了很远的地方,而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再也不能与她们相见的世界,本能的觉得残酷,但毕竟那距离自己太远遥远,究竟如何的残酷无法体会。直到此时才觉得那是怎样的恐惧。
“步儿,”孙策勉强的睁开眼睛,“看到你没受伤,我便安心了。”
“主公,”适才涌起的满腔勇气在一瞬间尽数消尽,步儿小心翼翼的走到榻边,“主公无碍吧!”
“无碍,”孙策似乎恢复一些神智,他见步儿满面的惊恐,勉强的挣扎出一丝笑,“适才大乔送了些糖果子进来。都是你喜欢的,你和尚香到一旁吧!我有话要对权弟说。”
坐在案几旁,与孙仁相对流泪,很快,孙权便被唤进屋中,透过帐帘向外张望,只见孙权跪在榻前,泪流满面,孙老夫人坐在榻边,用汗巾轻拭着眼泪。
过了半晌,只听孙权道:“哥,你好生将养,来日待哥的精神好一些,再传我说话。”
许久未听到孙策的回应,步儿几乎以为他已睡了过去,伸袖拭了眼泪,却听孙策艰难道:“来日?权弟,江东已到了危急的时刻,你知道吗?”
“大哥……。”
“我今日要将江东的符印付于你,今后,江东就交托给你了。”孙策伸手指着放在榻边的符印,“权弟,若非爹爹去世的时候你年纪太小,否则你才应是江东之主。”
不待孙权推辞,孙策转首凝视着孙老夫人,“母亲,儿子的天年已尽,不能再奉孝母亲,今日儿子将印绶尽付权弟,还望母亲能够提点权弟,父亲与儿子麾下的旧人,还望母亲与权弟要慎重对待,不要怠慢了他们。”
突然觉得孙策话里有话,似乎在威胁孙权不要动他留下的老臣一般,禁不住全神贯注,只听孙权哭道:“哥,弟弟年纪尚幼。无法秉国,还望哥好好保重,待神医华佗赶到,哥自然会痊愈……。”
“权弟,你不要谦让了,我的伤势我心里清楚,”孙策断断续续道:“放眼江东众人,要论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权弟的确不如我,但若论举贤任能,各尽其心,能够保江东无虞,我不如权弟。”
“哥,侄儿……。”
“权弟,”孙策突然大喝一声,声震屋宇,“孙绍年幼,如何能担当大任,为了江东,为了父亲的基业,快快收下印绥。”
“哥,”孙权含泪将印绥捧在手上,“弟弟年幼,恐不能服众……。”
“呵呵,服众?”孙策疲惫的笑着,“你是主,他们是仆,印绥在你的手上,他们怎敢轻视你?你接了印绥,便是江东之主,我死之后,你要孝顺母亲,保护妹妹和弟弟,稳守江东的基业。”
“弟弟领命,”孙权五体投地,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身前,“哥想必有话要与母亲及嫂嫂说,弟弟留在屋外随时侯命。”
看孙权退到屋外,孙老夫人也站起身,“策儿,大乔与小乔已在屋外等候,我让她们进来。”
正准备随孙老夫人退到屋外,大小乔已并肩而入,两人面容悲凄,大乔更是面色惨白如死,孙策伸手指着走到屋中的小乔,“妹妹留步。”
愣怔之下,已明白孙策是在保全小乔的名节,难得他在病中还如此细心,却听孙策轻声道:“我将远行,可惜公瑾不在身侧,许多的事,只能请妹妹转致公瑾,我将江东托会给权弟,请公瑾务必尽力铺佐权弟,休负我平日相知之雅。”
“主公放心,”跪在地上的小乔哭得梨花带雨,与大乔平日的英姿勃相较,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风情,“我一定将主公的话尽数转告周郎,还望主公保重身体。”
“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大乔说,”看孙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大乔忙用力将他坐起,他轻轻挥了挥手,“妹妹先出去吧!”
待小乔退了出去,孙策抬首看着内室,“步儿,尚香,你们出来吧!”
不知他要说什么,步儿与孙仁并肩行出,站在榻前,孙策凝视她们半晌,这才转首看向大乔,柔声道:“大乔,你与我成亲不过年余,平日我又忙于军事,与你相守的日子并不多,你在府中既要照顾母亲,又要照顾妹妹,真的难为你了。”
“夫君,大乔既然嫁给夫君,便理应侍候婆婆,照顾弟妹,”大乔轻轻拭去面上的眼泪,“大乔与夫君虽只有年余恩爱,但对于大乔而言,夫君是这世间最爱大乔之人。”
这本是夫妻之间的体已话儿,但孙策当着自己与孙仁的面道出,似乎别有所指,步儿不由有些不安,正寻思间,却听孙策轻声道:“步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四章 第二节 坐断东南战未休(二)
第四章 第二节 坐断东南战未休(二)
想到他平常的疾言厉色。步儿不由有些瑟缩,可是孙策的双目紧紧盯着她,步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有些恐惧的凝视着孙策,“主公……。”
“步儿,你是一个奇怪的孩子,”孙策似乎在笑,语气也极温柔,“我第一次在居巢见你的时候,便有这样的感觉,平日我虽然待你严厉一些,但只是因为子敬过于宠爱你的缘故,你的心本是好的,但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孩子,我现在把大乔、孙绍和尚香托付给你,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他们,让他们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这果真是对自己说的话吗?自己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女孩子,无权无势,如何能够保护她们?
“你记住我今日说过的话便可以了,”孙策疲惫的躺了回去。“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我要单独和大乔呆一会儿,你们出去吧!”
退到庭院中站定,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梦中的一切皆非真实,仿佛泡影,放眼望去,站在最前首的孙权满面的悲戚是假的、孙老夫人汹涌遥泪水是假的、一众的大臣放声的哭泣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彷徨无助的坐在庭院中的大石之上,步儿只觉得风从耳边吹过,激起所有的声响都在向自己呐喊,“你记住今日我说过的话……。”
“步儿,”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步儿怔怔的转过首,却是满面关切的孙权,“你坐在这里做什么?看你神不守舍,定然是吓坏了吧!”
不知为什么,只觉得他此刻的关切那么的虚假,那么的令人厌恶,步儿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到庭院中,四处都看不到鲁肃和孙仁的身影,步儿侧头沉思,孙权诧异的跟了过来,“步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讨厌你。”步儿厌恶的皱起眉,神情严肃而认真,“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孙权眯着眼睛注视着步儿快步跑出庭院,她仿佛在逃避什么一般,走得又急又忙,差一点儿撞到庭院的柱子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步儿看上去如此气急败坏。
回到家中,步儿只觉得异样的不安,孙策的话不时回响在耳边,总觉得他的托付对于自己而言是那么的沉重,完全无法负载一般,为什么孙策会将她们托付给自己呢?大乔也就罢了,孙绍是孙家的骨血,自有人保护他,为什么要将他托付给自己?难道他觉得他死之后,孙权会对他们不利吗?
满腔的疑惑,却又无法摆脱,直到鲁淑回到府中,满头的急汗,“步儿,二公子说你很奇怪。爹爹便命我回来照顾你,你怎么了?病了吗?”
坐在庭院中,风吹过,满襟都是桃花的花瓣,步儿心事重重,“哥,适才主公对我说了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鲁淑轻轻摇晃着银壶,直到壶中的水降到适宜入口的温度这才递给步儿,“主公受了很重的伤,他也许是糊涂了。”
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鲁淑,步儿捧着银壶,看着满院纷飞的桃花花瓣,它们欢快的旋转、飘飞、曼舞,如果冲弟在这儿就好了,你能帮自己解开一切的疑惑。
“步儿,究竟主公对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