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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远远随在后边,领着一队宦者侍臣,将中间十步之遥,巧妙留给琉熙与蒙恬。
仿佛不过半日,琉熙丰润的脸颊便变得瘦削萧索,她带着支离破碎的心茫然走着。恰好不远处一队宫人谈笑而过,却是华阳夫人挽着阿璃。
琉熙循着笑声回望一眼,目光终是落在那抹绢白之上。烟水苍茫的凝望里便有了无限相思无限忧愁弥漫在眼角眉梢,那目光,娇弱得令人心疼。
绢白随着逶迤的宫眷一闪即逝,可琉熙的目光却仍停留在那遍植梧桐的宫道之上。
蒙恬仿若无知,淡然叫她,“玉娘。”他的声音,如凉风出入帘栊,温恬从容。
琉熙回首相望。
他指指正好路经的避风台,笑问,“记得此处吗?五年前,你说要比骑射。”
琉熙心中惊跳,耳边轰然,他认得她?
他温暖地笑,“那天你也是穿着胡服,白色的。”说着,看看她衣上绛红的镶边,“但没有红边。”
“你认得我?”琉熙似是喃喃自语地问。
他笑着点头,“那日在宫门前见到你男装的样子,就认出来了。”
她停了脚步,愣神许久。他也随之停下,与她默然对视。
良久,终于尽皆化开笑来。
恰是芸姜娇呼打断两人对望,“熙儿快来,看这鱼!”
琉熙忙收回目光来,赶上前去。芸姜撇开赵政,拉着琉熙于岸沿上奔跑,追逐水中高高跃起,一路如梭游动的彩色大鱼。
这鱼与蒙恬府中池塘里的虽然是同种,但放到太液池里,却是有了别样的神采,肆意往来,尽情欢娱。
赵政立在垂柳之下,眼中蕴满无尽爱意,抬手向芸姜笑道,“宫砖滑,小心,别摔着。”
蒙恬侧立他身后,目光却与他投向一处。
赵政也不回头,却没头没脑问出一句,“是因为她长得美?”
蒙恬躬身一揖,却不作答。
“那是因为什么?”赵政低头瞟了蒙恬一眼。
蒙恬答非所问,“蒙恬斗胆问王上,在王上看来,是楚国的公主阿璃美,还是王妃美?”
“如果单说长相,那自然是阿璃更甚一筹。”
“那为什么王上选了王妃?”蒙恬抬起头来,饶有意味地笑。
赵政的视线不舍地尾随着芸姜,呢喃着,“因为她是她。”
蒙恬笑着点头,“蒙恬与王上一样!恰只是她长得美。”
君臣二人皆是一笑,视线却是定定落在一处,紧紧跟随着太液池边奔跑嬉戏的两簇丽影。
********绝武********
夏去秋来,恍惚间已是数月。秋风瑟瑟而起,千万黄叶便凭风舞动漫天飞飘。
琉熙自蒙武府中迁出,于咸阳城中置办了宅邸屋舍。李牧自邯郸派遣的心腹已于两月前到达,其中八名妙龄女子,看似普通婢女,实则是李牧选自军中烈属的擅武少女,忠心体贴,身手不凡。另有两名心腹也一并跟来,更是送来咸阳城中充当细作的赵商暗档。
连月来,琉熙不时向蒙恬蒙毅请教剑术兵法,学着像蒙恬一般,仅凭一纸地图或一座沙盘便可想见真实的山川谷地,并与蒙武一起翻山越岭,勘察各色地形。
她将子澶所教剑术的灵动与蒙氏出于军旅的干脆爽利招式相结合,融成一种新的剑法。
正如蒙恬所说,搏击之法,不在乎有多巧妙花哨,只在乎能够克敌制胜,保全自己而杀死对手。
宫中,芸姜已怀有身孕,琉熙每两三日,必有一日要入宫去探望。
不知不觉间,竟已是深秋时节。
芸姜身形略显臃肿,斜斜倚在矮榻上,摆弄着手里精巧的婴孩衣衫,见琉熙进殿来,忙笑着起身相迎。
琉熙紧赶两步,坐到矮榻边,垂首间却见案上放着好些大枣干果,便问道,“姐姐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芸姜给一边的女官递过眼色,女官会意,带着婢女纷纷退出殿外。芸姜才压低声音,附在琉熙耳畔道,“是方才阿璃公主送来的。”
琉熙猛地一惊,按住芸姜手背,向她连连摇头。
芸姜却是恬然微笑,又低声道,“我就是故意放在醒目处,你放心,我不吃。”
琉熙抬眸,与她目光相抵,会心而笑。
若是说起阿璃的难缠,已然远远超出琉熙的度测。
选妃过后,其余四国公主前后归国,唯有阿璃,常住宫中,仿佛一丝想离开的意思也无。出入宫闱,如履平地,交结楚国客卿,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委实令琉熙苦恼不已。
两人密语间,外边廊下侍立的女官,匆匆而入,道,“王上来了。”
琉熙连忙起身,退至榻下,跪坐席上,芸姜则复又歪下,懒懒躺着。
顷刻,赵政笑语声回响殿外,语音未落,人却已经走进殿来。见琉熙跪坐席上,便让女官将廊下等候的蒙毅也叫入殿来。
芸姜软软依入赵政怀抱,笑语潺潺,“王上看起来很高兴。”
赵政揽了她,仿若不经意地问琉熙,“翁主可知,魏国已割让邺城于赵国?”
琉熙深深一拜,答道,“琉熙昨日方才听说。”
“嗯,”赵政点了点头,“今日廷议中已经定下,下月便发兵伐魏。”
芸姜一窒,惊问,“王上,今天关中大水,粮食欠收,此时发兵,恐怕……”
赵政却是得意一笑道,“粮草自有赵国自邺城暗助。”
琉熙心中冷笑,六国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不齐心对秦,一边忍受着秦国的攻伐与勒索,一边又与秦国暗谋欺辱其余五国。
这些,她无力改变。然而,此次出征,却是一个难得的历练机会。她自从云梦山中学艺,一直以来,便只是纸上谈兵,若是想要将来能够杀场克敌,保家卫国,确实还须要亲自上阵领教一番才行。
琉熙垂首默想间,芸姜却已是一声轻叹,低头不语。此一战,定又是生灵涂炭,不知多少妻子要失去丈夫,多少父亲将失去儿子。
赵政却仿若毫无所闻,兴高采烈地说,“此次出征,蒙武将军将领蒙恬、蒙毅同去,一血前耻。”
蒙毅亦是斗志昂扬,“多谢王上成全。”
琉熙低头许久,忽然抬眸正视秦王,“恳请王上许琉熙同去。”
芸姜手中婴孩衣衫掉落,亟亟阻止,“战场之上,一个女子,要去做什么?!”
赵政却仍是不温不火盯着座下跪坐的琉熙,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我秦国大军,向来倒是征用民妇,运送粮草,补给辎重。女子入伍,倒也平常。”
“琉熙自请上阵杀敌,不愿运送粮草。”
赵政闻言,半阖双眸,捡起方才芸姜掉落的衣衫,拿在手上细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心思虑。
倒是蒙毅,横插进来一句,“王上,末将觉得可行。”
“哦,为何?”赵政眯眼笑问。
蒙毅郑重一抱拳,道,“玉姐姐曾长居云梦山中,对赵魏边界地形十分熟悉,尤其是邺地。此时出征,粮草将由赵国自邺城暗助,玉姐姐随军,可使我秦军如虎添翼。”
“那就同去吧。”赵政仿若顺嘴,答应下来。
“王上……”芸姜五指暗暗掐拽他的手腕,一个劲地使着眼色。
琉熙却已躬身下拜,“多谢王上。”
“哎,先别急着谢。”赵政坐直身子,一边轻抚芸姜柔荑,一边才道,“我准你前去,但却不能以女子身份,你还是得要换了男装,混在蒙家军中方可。”
琉熙连忙答应下来,“谨遵王命。”
芸姜双手被赵政紧紧握着,眉尖却仍是紧蹙,抿唇思忖须臾,才说,“蒙武将军,军务繁忙,无暇照顾熙儿。蒙毅么,不如他兄长沉稳老练,我不放心!还是让熙儿跟在蒙恬身边最好。”
赵政颔首笑道,“爱妃想得周到,那便如此吧!”
琉熙谢恩退出,惊异看了眼身后跟出的蒙毅。方才芸姜说不放心他时,琉熙还真是暗自捏了把冷汗,可却不料,今日蒙毅倒不着恼,只是淡然背手跟随琉熙出来。
复道之上,两人接踵而行,空廊迂回,重帘低垂。
琉熙徐徐立住脚步,回身向他一揖,“还是要谢谢你在秦王面前替我说话。”
蒙毅冷哼一声,越过琉熙径直走着,“我告诉你,出了咸阳,你就乖乖在我大哥身边跟着。我可不是真心带你去上阵杀敌,这次我父兄三人皆要出征,与其把你一人留在咸阳,不如带在军营里,反倒更稳妥些。”
琉熙陪笑跟上前去,“无论如何总还是要谢谢你的。”
********绝武********
深秋慵懒的阳光洒落窗棱,子澶一人独坐屋内。门外白色帛光一闪,一人健步入内。
“师兄,”木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子澶跟前,“我刚从寿春回来,春申君半月前已死。楚王有命,已将项将军免罪,放归封地。”
“什么?”子澶倏然惊起,眉眼间喜色难掩。
“春申君死了。”木子脸上也早已写满喜悦。
“走,”子澶猛一甩袖,大步出门而去,“去找熙儿。”
方到门上,一袭绛色突步而出,阻拦于前,阿璃惨白面容挂上失落的泪,“不许去!”
子澶狠戾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春申君已死,我伯父堂兄也已放归封地,你还能奈我何?!阿璃,自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今生永不相见。”说罢,夺门而出。他身后,阿璃血色身影软软瘫倒,跌坐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木子掏出一块锦帕,递入阿璃手中,低低叹息,“阿璃姐姐,你……唉……”叹息未落,脚步却也已紧随子澶而去。
子澶还未出芈灵府门,已被木子赶上拽住,木子轻声告诉子澶,“师兄,师姐已不在咸阳了。”
子澶惊异间侧目看他,木子这才凑近他耳畔,悄悄低语,“师姐女扮男装,已随秦军出征魏国。我已命忠诚暗卫备齐行装,于咸阳城外等候。”
子澶重重按了按他的肩头,曾几何时,还是个顽童的木子,却已长大成人,他欣慰点头,“走。”
36、曲阑深处重相见 。。。
魏国垣城之外,风雪夹杂着北风呼啸而过。
这是今冬垣城的第一场雪,来得竟是如此得早。
蒙恬自大帐领命而归,雪光溅上他风骨雄健的身形,长剑在手,甲胄光寒,风氅翻飞鼓动。
夜已深了,绝大部分兵士已经将歇,营中灯火明灭,寂静安定。
他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耳中听得脚下雪水四溅开来的声音,还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在狂乱地跳,又听见自己粗嘎的呼吸声。越是临近营帐,却越是走的迟疑,忽而快如疾雨,忽而寸步难行。
直到走至帐前,隔着朦胧雪色看见那立在帐子前的人影。
雪似一层厚重的白帘,茫茫笼罩天地,异国城下,夜深千帐灯,明日便是热血洗白刃,但她却是那么淡然期盼地站着,仿佛无论是大雪寒夜,还是天地变色,都无法阻止她的目光,就算隔着千里迢迢,他依然躲不开她执着的目光。
蒙恬紧赶几步上前,眼前玄甲皮弁的她渐渐分明,阳刚到极致的穿戴下是一种掩不住的娇柔之美。
她见他回来了,也不言语,只是莞尔一笑,转进帐子去。简朴的几案上搁着个小陶炉,一只小小的陶罐架在火上,里头滚滚的,是冒着香甜白气的玉米杂粮稠粥。
案上白绢丝帕,裹着柄寻常木勺。她拿起勺子来递给他,朱唇呶呶炉上的热粥。
蒙恬三两口便将稠粥喝尽,捡起丝帕抹了抹嘴角,卸去身上甲胄长剑,走到屏风之后。
只见他抱出厚毡垫子来,铺在帐中地上,胡乱在榻上扯了一条薄毯盖在身上,以臂为枕,躺下入睡。
琉熙洗了陶罐,从帐外进来,已见他躺在地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