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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熙笑着抬眸,“师兄,我也教你骑马吧?”
“教我?”
“是啊,来嘛!你学会了骑马,日后,我们三个才好一起出去游历啊!”琉熙不由分说拽过子澶,推上马背,“腿夹紧,腰挺直。”
子澶坐在马背上,全没了往日里淡然恬静神色,惊慌失措,显出狼狈模样,引得琉熙笑弯了腰,跑着到屋后迁出木子的青花骢来,自己也飞身跃上马背,一手控住一马缰绳,缓缓向前。
子澶只觉得整个身子僵僵直直的,原先看琉熙驰骋马上,英姿飒爽,似是精灵飞舞,自由自在,可换做自己,才知道其中的不易。
夕阳半卧在山峰云雾中,山谷被层层皴染,霞光潋滟。一前一后,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嘚嘚蹄声溅在芬芳青绿之上,马声清晰,人却不语。
似是彼此谁也不愿开口打破如此慑人的宁静喜乐,反都期望这山谷没有尽头,可以任人就那么一直走下去。
“师兄你看,是木子在捉鱼。”琉熙手中马鞭指向山边的清水潭。
只见青衣少年挽袍赤足,站于潭水之中,双目一瞬不瞬盯着水面。
琉熙跳下马去,甩开鞋袜,跑进潭中。
“啊呀,师姐,你吓走了我的鱼。”木子气鼓鼓地一跺脚,脚背顺势一撩,捡起水花串串,打湿琉熙身上白色胡服。
琉熙双袖一掩,护住脸上轻纱,盈盈秀目一转,也踢起波光粼粼,直打到木子清俊面容上。
“师姐,你别跑!”木子胡乱抹了把脸,追上提裾飞跑的琉熙。
“不跑才怪!”
子澶立于潭边默然相陪,看着飞溅的水花中衣衫尽湿的木子,提裾躲闪的琉熙。
琉熙单手拢住衣裾,向子澶挥手叫道,“师兄,你也来啊!这水好清凉!”
木子看她走神,忙趁机反击回去,引出琉熙阵阵惊呼。
木子虽是淘气,不住掬起水来泼向琉熙,却堪堪避开她面上轻纱。琉熙双手提裾,只能以双脚还击。清澈潭水荡漾在她雪白的足尖,没过她纤细脚踝,时不时露出踝上刺目伤疤。
子澶瞅了眼那触目惊心的不和谐,伸手偷偷握住衣襟中的小陶瓶。
“师兄,今晚没有鱼汤喝,全让师姐给搅了。”木子绞着滴水的衣摆,向子澶抱怨着。
子澶温暖的笑意就像阳光,照进琉熙心中,照得她心上暖暖的,连打湿的衣衫熨帖在肌肤之上,都觉不到寒意。
木子侧目看了琉熙一眼,瞬时红了双颊,“师姐,你……衣裳湿了。”
琉熙这才着意低头一看,立马也羞红了脸,跑去牵住桃花马,飞身跃上,挥鞭逃开身后灼灼目光。
因是骑马,故而琉熙到得早。待到木子与子澶相携牵马归来,她已换了衣裙,立在篱外翘首以盼了。
“师兄,我好想师姐能一辈子那么站在门外等我们回来。”木子提着沉甸甸的竹篓,低声说道。
子澶垂首,似在沉思,忽然,喃喃道,“我也想。”眼前草庐炊烟袅袅,屋前竹篱围出的小院里放着竹桌,铺着竹席,挨着篱角种着蓝色的小花。篱前女子素裙宽带,翘首眺望,目中写的满满的,皆是眷恋。如此情景,何人不爱?
“饭已经做上了。”琉熙见他们回来,笑着说道。
初来时,琉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切皆是木子打理,渐渐的,她也学着生柴浆洗,煮水做饭。
那一世,她曾是连庖厨小门向哪开都不知道玉琉夫人,若非重活一次,恐怕就连自己也想象不了,她居然会做这些琐事。可虽是琐事,却透满温馨喜乐,袅袅炊烟竟比殿中熏香更易渗入四肢百骸,直达心间。
木子向她挑眉一笑,举举手中竹篓,“我去做鱼汤。”
“不是说今日没有鱼汤可喝吗?”琉熙夺过竹篓来,咽了口口水,探头向里张望后,鼓腮瞪了眼木子,“你又戏弄我?”
“师姐,你怎么总上当呢?”木子得意大笑,夺回鱼篓来,往灶上去做汤羹。
“你……可恶……”琉熙气得直跺脚,这个小木子,打她入山那日起便处处作弄,眼前已长成清俊少年,可顽劣本性丝毫不改,真真一个扮猪吃虎的高手。
“熙儿,”琉熙正在恼羞成怒中,却听身后子澶柔声唤她,暮然回身,红了双颊,只见子澶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陶瓶递给她,说道,“这个药,用于去除陈年疤痕,我配了有些日子了,却不知疗效如何,你先在阿璃打的那道伤口上试试。”
琉熙纤指轻握瓶身,眼里有一丝感动,“谢谢师兄。”过几日便是她及笄,虽说是再世为人,可及笄,对于一个女子,总是难免挂怀的大事。隐隐希望他能记得,却又明白他不会记得世间俗事。如此也好,有了这瓶药,就全当是及笄的礼物吧。
琉熙神思有一丝恍惚,定定看着子澶绢帛前襟,却听木子健步踢踏,已端出饭菜,“来吃饭了。”
子澶轻推琉熙肩头,携着她并肩跪坐到竹案前,“吃饭。”
春末夏初,天高云淡的天气极少,偏生这几日难得的晴好。吃罢了饭,木子移去竹案,三人并躺在地席上,碧蓝星空入目,晚风徐徐吹过,带来清甜草香。
木子白日里骑马捉鱼,只躺了不多时,就沉沉睡死过去,均匀鼻息一起一落,带出微酣声响。
琉熙掩嘴一笑,依旧仰卧望向天上闪烁星辰,漫天宝光缀在蓝绸夜海里,近得仿佛只要一个伸手,便能触到,抓在手里。
猝然,西边天角一道异光闪落,划碎蓝绸夜空,可只是一瞬,便消逝无踪,恰像消逝的生命。
“是彗星。”子澶似在自言自语,“又一颗人间星辰要落了。”
琉熙闭了闭眼,回忆方才只一刹那的绝美,“好美啊!可美得却是那么凄凉,那星星就像是从心口上划过去一样。”
“熙儿觉得凄凉?”子澶问道。
琉熙抚了抚冰凉的衣襟,“是啊!不知为何。”
“熙儿想家了吗?”
“想。想母亲,想父亲,想哥哥。”琉熙眼里尽是暖意,侧头转向子澶,也恰迎上他的双眸,“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到了除夕分糖糕的时候,最大的那块总留给我……母亲会围着火盆跳舞,父亲击节……师兄,你也在思念你的亲人吗?”谈笑间,琉熙只觉子澶的眸色越来越暗,渐渐如荒漠一般死寂荒芜。
“我已记不得父母是什么样子了,是伯父把我从尸骨堆中找出来,带回都城,又送我来云梦山学艺。我没有亲人了。”子澶的声音像是哀鸣的野兽,穿透琉熙的耳膜,如猛锤,重重打在她心上。
“师兄,”琉熙温软唤道,“你,我,木子,我们是亲人。我和木子下山来骑马,你不想念我们吗?”
子澶笑了,幽暗双瞳中有了光亮,一如天上璀璨的星光,“会。”
琉熙满意地点点头,又仰头看起了星空,心间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愫,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未曾感受过的情愫,暖暖的,似又带着些许忐忑,明明是欣喜,却又夹杂不安。
木子酣甜鼻息呼哧呼哧轻喘,琉熙的眼皮也愈见沉重,不知不觉间沉入梦乡。
初升的晨曦金光万丈,照醒睡梦中的琉熙,她惺忪睡眼微微一动,身侧原本支头凝视她的子澶赶忙躺下装睡。
昨夜,琉熙和木子都睡了过去,子澶看她俩睡得香甜,不忍搅扰,又怕山中有野兽,只好点起柴堆来守候在一边,又取出被褥来给两人盖上。
琉熙眯着双眼,迷蒙中的晨色如梦如幻,静溢山谷中剩下的最后几枝桃花犹如被红纱笼罩,一眼望去,似乎整片山谷都化成了迷迷雾雾的绮丽烟霞。
身旁之人挺秀的侧脸,被如泼绮霞染成淡淡金色,映出他飘逸出尘,卓尔不凡。
木子睡得四仰八叉,均匀气息一起一伏,酣梦正深。
琉熙轻轻撩起面纱,屏住呼吸,蔻色薄唇颤颤巍巍,贴向子澶的面颊。
木子忽然一个转身,侧卧过来,一腿居然搁到子澶身上,吓得琉熙惊跳起来,亦带起身上被褥,将睡在一张席上的另两人也惊醒,睁眼木木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伦家今天早上睡过头了,然后中午吃了好吃的火锅,发现又想睡。可素,就是这样,伦家还是木有忘记来放稿子,亲们素不素该表扬一下?不如,冒个泡吧?再或者,收藏一个?——早春芳华
11
11、玉影翩跹痴流年 。。。
作者有话要说:啷个里格啷,某春今天心情好好,今儿中午和同事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吃午饭,饭后因为同事喜欢星巴克的赠品——交通卡套,某春很爽快刷卡买了会员卡,结果居然抽奖中到一杯免费饮料,哈哈哈,心情那个愉悦!希望某春今天能把好运也带给各位亲,么么……——早春芳华
琉熙本就慌乱,被席上两人一望,耳边忽而砰咚砰咚异常隆隆,细细追究,才发觉,原来竟是自己的心跳,如雪双颐顿时燃烧起来,火辣辣得直红到耳根。
“那个,我饿了,木子起来做饭。”她也寻不出借口,只好蛮横撒娇。
“哦。”木子无辜眨了眨清俊双眸,不情不愿坐起身来,又在席上赖了一会,这才往屋里灶台上去做饭。
不一会儿,粥菜便都齐备。琉熙在房里漱洗得当,换了衣裙出到院中,跪坐下来与子澶、木子并坐而食。
琉熙戴着面纱,每每进一口食,都要撩纱掩面,故而吃得最慢。子澶和木子一碗粥已下肚,她却仍剩大半,另两人早已习惯如此场景,也不催她,对坐闲话,仿佛浑然不觉。
“木子今日去打些野味来,晚上我们架柴烤肉吃。”子澶吩咐道。
“好啊!师姐跟我一起吧,师姐采药,我打猎。”
“这样再好不过。”子澶敛袖看向琉熙,见她并不反对,才接着说道,“今晚有酒。”
木子贪杯,听说晚上有酒喝,拊掌而笑。倒是琉熙心里又暗暗思忖起来,“天外天”上并没有酿酒的器具,平日里,也不见子澶操持这些,可他们却总能时不时尝到美酒佳酿。脑中思虑纷乱闪过,琉熙面上却是抬眸一笑,“好啊!”
木子见琉熙吃的差不多了,进屋取了弓箭药篓出来,背在肩上,静候一边。
琉熙放下手中木碗,理了理衣裾起身,两人并肩出了竹篱,往谷外山口走去。
半日下来,木子和琉熙皆是收获颇丰,药篓半满,木子手中更是提了沉甸甸的几只雉鸡。
“师姐,你看,”木子小声俯在琉熙耳畔,指了指不远处一颗桦树后的灰影,“好像是只狍子。”
“嗯。”琉熙双眼放光,手上已跃跃欲试去解腰下素绢铜铃。
木子摁住琉熙玉手,俏皮地冲她一眨眼,举起手中玄弓,似是在说,“看我的。”他身形轻盈灵动,唰唰唰几个箭步靠近过去,张弓就是一箭。
却是未中,狍子倏然几个轻跳,穿梭于桦树林中。
木子紧追不舍,琉熙也赶忙随上前去,两人全神贯注于将要到手的美食,都不愿轻易放弃。却不料,不经意间已经追出山口,隐约可见林外山道,倒是那只狍子不见了踪迹。
木子丧气地垂头一叹,琉熙却温存而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看了眼天色。此时已近日落,暮气渐起。
“我们回去吧。”琉熙说道,又指指木子手中的几只猎物,安慰他,“今天收成已经很不错了,看,好几只山鸡呢!”
木子顿了顿首,转身就要随琉熙回去。忽然,身后山道上传来纷乱脚步声,其中偶尔夹杂几声马蹄踏踏,那步声听来,分明就是战靴橐橐。
琉熙眼中精光一闪,忙拉住木子躲到巨石背后,借草木掩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