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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讪讪一笑,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你父亲原来曾做过皇上的伴读,听说皇上身子不好,恐怕时日无多,这才想到叫你父亲入宫说话,想来是你父亲忠君爱国,一时伤感,才病倒了吧?”
崔翎便接口说道,“许是呢。”
崔成楷曾经是皇帝的伴读,这件事她倒是听安宁伯老夫人说过。
十三年前,她母亲罗氏还在的时候,崔成楷的官运亨通,志得意满时,也曾想到过要有一番作为和抱负。
可是后来,他丧妻之后,酗酒消沉,便再与官运前程无缘了。
她的祖母安宁伯府老夫人每当提起此时,除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外,言语之中对已经逝世的罗氏总是颇多怨恨,好似崔成楷有今日,全拜罗氏所害。
崔翎对罗氏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她活着的那三年,是个当之无愧的好母亲。
她是真心实意将罗氏当母亲的。
所以听到安宁伯府老夫人那样说话,她也曾一度不能释怀,坦白来说,这其实是她不能和安宁伯老夫人亲近的最主要的原因。
可崔成楷既然是皇帝的伴读,前十三年都不曾来往过,就到临死时,皇帝想起他来了?
崔翎直觉这里头肯定有点什么事,只是该管,还是不管这件事,她心里有些没底。
管吧,袁家的事已经足够让人操心了,她如今又在月子里,所做的事真的不多。
可若是不管,她也做不到任由崔成楷这样消沉然后死去。
那个男人虽然没有给她期望之中的父爱,可三岁之前,他曾那样爱过她,这一点她也无法否认。
崔翎想了想,说道,“母亲回去之后替我给父亲带句话,就说……就说我么家珂哥儿生得可像他了,那孩子,还没有见过外祖父呢!”
141 开始
安氏又坐了小半会儿便起身告辞,留下一堆贵重却又冰冷的礼物。
木槿收起来的时候眉间带着抱怨,“五奶奶什么没有,带这些来,倒还不如只身前来多坐一会儿来得亲近。”
崔翎瞥了一眼八仙桌上满当当的一桌东西,有人参鹿茸等珍贵的药材,也有锦缎布匹这些华丽但却不适宜婴孩使用的布料,还有一把沉甸甸的长命锁。
礼物的确够重,可却看不到一点心意。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能对我如此大方已经算不错了,不必苛求太多。”
心里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却是,总归是继母而已,再好能好得过亲生母亲?
但这话刚浮上心头,她却又似被电击中,恍然愣了许久。
前世的她,倒是有亲生的母亲,可还真不如没有。
崔翎怅然若失地又想,只是若是罗氏还在,定然不一样吧?
她靠在床头的软垫子上,轻轻合上双眼,恍惚间仿似又回到了久远的十三年前。
那时她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娃,空有着成年人的灵魂和思想,但受限于稚嫩的肢体,尚还不能无所顾忌地自行活动。
只要崔成楷在,她总是骑在他肩头,出于对俊男的天然偏爱,她也乐意这样。
这时候,身后总响起母亲罗氏那温柔的笑语,“子清,慢一点,别伤到翎儿!”
子清是崔成楷在太学院崭露头角时,德高望重的梁帝师给他取的字。
这世上,除了敬重的师长外,大约也只有罗氏会这样叫他。
崔成楷满不在乎地道,“不怕,我们翎儿不怕高,她最喜欢坐高高了。”
然后便是满院子他们父女两的欢笑声。以及罗氏柔软地能够滴出水来的担忧和关注。
那时的崔成楷俊逸开朗,是在阳光下都会闪闪发光的人物。
而她的母亲罗氏则是美丽大方的名门淑女,她的笑容如水般温柔。却也坚韧。
这一对金童玉女,是盛京城无人不赞的璧人。
那时候的她。亦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儿。
崔翎徐徐从回忆中抽身,再睁开眼时已有水雾一片。
她低低叹了口气,心想,等出了月子,还是得回安宁伯府一趟,总归是自己的父亲,给了她血肉身躯。她不能不管他。
又过了两日,镇国公府派去宁州府接人的管事终于回来了。
同来的还有那位逐渐搞不清楚自己身份的表叔祖。
他不只带了梁氏选中的那位曾孙,还固执地将先前提起又被否决过的那个孩子也带了来。
梁氏如今身子已经大好,因她每日仍旧坚持练习枪法。性子越发果毅。
再加上她如今还管着有间辣菜馆的账目,行动间便颇有些杀伐果断的气质,像极了崔翎前世,十足已是个女强人。
她自然不会受到表叔祖的摆布。
只是那老头儿年纪大了,又自恃是长辈。便有些蛮不讲理,对着梁氏说了好些重话。
老太君这一回终于忍无可忍,当场就呵斥了那为老不尊搞不清楚自己身份的老头子,将梁氏维护地妥妥当当。
表叔祖无计可施,竟然耍起泼来。害得老太君只好往崔翎这儿躲了起来。
老太君不在,梁氏倒反而没有那样束手束脚。
她干脆利落地将自己选定的那孩子的名分定下,还毫不客气地赶了表叔祖离开。
为了不让那老头子倒打一耙,她还有效地利用了有间辣菜馆现下的人气,偷偷地将表叔祖的私心传了出去。
表叔祖气呼呼地带着他自个心疼的曾孙子离开。
梁氏这又给了一巴掌再给一颗蜜枣,后脚就派了人送去了重礼又赔了一些好话,便算勉强将这件事揭过去了。
这一番热闹,崔翎因还在月子中,便没有亲自去看。
但老太君躲在她这里,每日里八卦的杜嬷嬷总不忘记要将最新战况像说书一样地回禀,连带着她也听了个痛快。
她笑着对老太君说道,“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祖母就尽管躲我这里来,叫二嫂去对付。”
老太君既有预见又有本事,唯独对着那些老亲,面子上抹不开来。
郡主虽然是当家大妇,可身上还有着金枝玉叶的光环,总是要以宽厚待人为上,做不出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体,为了维护体面,难免要吃些暗亏。
可梁氏不同,她虽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可这些年来每日练武不停歇,早将自己视为将门女子,性子越发地火爆了。
她丈夫没了,自己独挑一房,渐渐便十分强势,身上也没有偶像光环,不需要顾及面子什么的。
说实在的,就算她哪里做得不好,可人家一听她是贞洁烈妇,就都不忍苛责。
所以,对付表叔祖那样拎不清的人,就该梁氏出马,该骂就骂,该赶出去就毫不留情地赶出去才对。
老太君笑了一会儿,想着前不久梁氏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如今却又如此活蹦乱跳,不免心中高兴。
她目光里带着赞许和欣赏,“说起来,你二嫂有今日这样,都是你的功劳。”
崔翎昂了昂头,毫不介意老太君的夸赞,也丝毫都没有想到过应该要谦虚。
她裂开嘴笑道,“那是,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少了二嫂可不行!”
如今,在她有意识地传输之下,二嫂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个隐在背后的女强人了!
崔翎一直都认为,女人的成功未必非是嫁夫生子。
嫁一个可心意的丈夫,生几个出色的孩子,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若是没有也不必妄自菲薄。
假若能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发挥才能,能令自己生活充实,从工作中得到满足感和自豪感。这其实也是一种成功。
像二嫂梁氏这样的情况,想要改嫁是不可能的了。
一来是二哥为国战死,二嫂因此得到了诰命。顶着这样的身份,她不可能随意改嫁。
二来也是二嫂自己的意愿。她和二哥挚爱情深,到如今都无法忘怀,更何况古代女子,思想到底还是保守的,改嫁这件事根本就不必提。
相夫教子这一条路,前半截是走不通了。
后半段嘛,平州府那孩子到底还小。将来如何且看吧。
所以,目前这样的境况下,崔翎觉得能给二嫂找些事情做,最好能叫她从中培养一点兴趣出来。并且投入其中,才是 最好的让她走出过往的方法。
崔翎也是无意中知道二嫂原来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因为后来嫁人了也不是当家的奶奶,所以一直都没有用武之地。
所以,她便对症下药。直接将有间辣菜馆的账目推到二嫂面前,算是投其所好了。
果然,如今便收到了如此好的效果。
二嫂自从有了事业心,吃饭香了,睡觉不失眠了。练枪也有劲了。
她看着辣菜馆在盛京城生意做得好,还想着近几年内要将分店开遍全国呢!
老太君看着崔翎毫不扭捏的样子更加欢喜,她就是喜欢这样该骄傲就骄傲的。
不矫揉造作,符合她的胃口。
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一辈子什么风浪没有经过,临到老了什么都不图,就图一个心里舒坦痛快。
她在崔翎这里住得舒服,每日里看着一对漂亮可爱的双胞胎心情愉快,早晚天气凉爽时廉氏和苏子画还常抱着九斤和瑷哥儿过来玩,她一下子就能看到四个曾孙儿,心里倍儿开心。
这不,一住下来,就舍不得走了。
宜宁郡主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她见老太君如此,也并不催促。
反而笑着说,“既然祖母喜欢五弟妹那里,不妨就多住几日,恰好最近一些日子,孙媳妇儿这有些事情要忙,正怕顾不上您呢。”
她顿了顿,又故意说道,“先说好了,这可不是孙媳妇不孝顺嫌弃您啊,祖母您的家还是在公府泰安院,您去五弟妹那,不过只是小住。”
老太君目光微沉,眼中闪过一丝郑重。
不过没有多久,她脸上又展露笑容,“瞧你说的,我是这样不懂事的老婆子吗?何时还曾怪过你不孝顺?”
崔翎心里“格楞”一下,那件事……终于要开始了吗?
廉氏和苏子画的表情也各有微顿,不过,沉默只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屋子里的气氛便又立刻好了起来。
崔翎掰着手指数月子的时间,“啊,还有三日我就能出月子了吧?到时候我想要吃山椒鸡肉,行吗?行吗?”
这些日子的每个夜里,她总会不甘心不放弃地和五郎做着同一个尝试。
但折腾了这许久,最后总以失败而告终。
她十分懊恼,不晓得为什么不管喝啥补汤,她的馒头里就是没有汤汁,明明她胸前的那坨并不平坦啊,分明是起伏的山峦,却偏偏干涸无汁,这简直匪夷所思。
在五郎不知道大半夜里浇了多少盆凉水之后,崔翎觉得她不能再继续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夫君了,就算再懊恼,但有些事情强求不来,便只能放弃。
好在,她穿越在世家大族,嫁的又是高门大户,所以没有奶水不要紧,还有乳娘这个工种存在,比前世那些吃不到母乳只能吃三聚氰胺的孩子真的好太多了。
虽然不能亲自哺乳有些遗憾,但好处是,等出了月子她就可以不忌饮食了。
此刻头脑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山椒鸡肉,光想想她就觉得口水直流。
老太君虽然不晓得山椒鸡肉的成品是个什么样的,但一听到山椒二字,便晓得一定极辣,她不由摇头反对,“不行,你生产时元气大伤,还得好好休养,这些口味重的东西暂时不准吃。”
几位嫂嫂也纷纷摇头,“照我说啊,五弟妹最好还是做个双月子,好好将身子养好才对。”
崔翎听了瞠目结舌,“双……双月子?”
她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月,这样热的天,也只是每日里用热水擦擦身而已,都快要臭得发霉了好不好?竟然还想要她再臭一个月?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