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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没有一顿吃上热乎的。
安氏自己倒还好,她也不是吃不得苦的。
崔成楷这里还不能进这些粗食,仍然是用药和粥养着,倒也不怕。
可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受不得这样的苦,从前也算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如今安宁伯府还没有散呢,却过上了这样的苦日子。
安氏是在替孩子们委屈。
崔翎在门口驻足微久,想了想还是叫人传了才进去。
安氏见崔翎来了,忙不迭抹泪,还装出一副笑容来,“九姑奶奶来了?我看二嫂三嫂她们都说家里乱,不叫已经出嫁了的姑娘回来,便也央跑腿的婆子去袁家送了信。”
她微微顿了一顿,倒是有了几分好奇,“姑奶奶怎么还是来的?”
崔翎笑着说道,“我就是好些日子没有看到父亲了,想来看看他。”
听了安氏这话,她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些跑腿的婆子这几日蹬鼻子上了脸,狗眼里都不把五房的话放在心上了,所以其他的姑奶奶们那都有人传了话,唯独她这里就没有人上门。
也幸亏她这里没有人来传话,否则她若是今儿不来,岂不是会错过这场好戏?
莫说盛朝开国之后数百年来,就是古往今来,也万没有好端端的伯府老爷连口热饭都不给吃,还要看奴才脸色的事。
那些人虽然也是因为伯府拖欠工钱才惹的事,究其原因,还是伯府的错,可这些人柿子专挑软的捏,不去找世子夫人麻烦,不去跟长房理论,尽欺负五房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这简直太令人气愤了。
崔翎和五郎和崔成楷行了礼,略寒暄了几句,问了一下病情。
崔成楷笑着说道,“唐太医的药果然管用,如今已经在喝第七剂了。他除夕那日还曾来过一回,说是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接下来就只要好好静养了。”
他来来回回没有看到两个孩子,略有几分遗憾地说道,“下回来可要带上珂儿和怡儿,我好久都没有见着他们了。”
崔翎笑着点头,“昨儿半夜里下了一场雪,晨起虽然化了大半,但路上还是有些滑。老太君不放心,外面又冷,两个孩子便没有来。”
她顿了顿,“等下回吧,等下回父亲好了,我叫两个孩子跟您一块儿住两天。”
崔成楷撇头说道。“你这孩子,又胡说,伯府如今这样乱,我这里又什么都没有。哪能叫两个孩子过来玩?”
他小声地嘀咕,“我倒是想,你弟弟妹妹也念叨过好几回了,他们还没有见过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呢。”
崔翎目光一动。半晌笑着说道,“我可没有胡说。”
她略沉吟片刻,接着试探地问道,“父亲这身子需要静养,我看在伯府是不能够的,伯府如今这乱糟糟的样子,看了叫人糟心,哪里静得下来。不如,不如父亲去外面的庄子住一阵吧?”
就算是要分家。那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办成的事。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崔成楷和安氏。还有三个弟弟妹妹们从这里搬出去。
原本袁家的东山别庄倒是个好地方,前些日子他们刚去过,庄子都是收拾过的。干干净净,也有地暖。暖和安静,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可是,这毕竟是袁家的产业。
盛朝的男人,尤其是读书人,大多都有些傲气和骨气。
崔成楷这个老岳父,一定不会愿意去女婿家的庄子休养,还是拖家带口的去。
这若是传了出去,可要叫别人怎样看待他?
所以,崔翎索性便不提这一茬了。
她想了想问道,“父亲,小时候您常带我去的那个农庄,您还记得吗?若是您肯,这几日就收拾收拾,等过了正月十五,我就接您过去,您看如何?”
在她三岁之前,母亲罗氏还活着的时候,她记得一家三口就时常去那个农庄。
庄子不大,在南郊,周围都是农田。
到了夏天的晚上,总要伴着蝉鸣和蛙声一起入睡,虽然吵,可听着却那样安心,这是自然的味道。
冬天倒是没有去过,也不知道那里防寒措施做得怎么样。
但崔翎想,大概是无碍的,今日才不过初二,到十六,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只要肯出得起银子修缮,别说换几个暖帘,就是砌一座热炕也成。
到时候再多烧几个炭炉,过一个暖洋洋的冬天,还是不成问题的。
崔成楷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遐思。
良久,他苦笑着说道,“翎儿,亏你倒还记得……”
他以为三岁的孩子,哪里还有什么记忆,可崔翎却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她还记得去南郊庄园的往事呢。
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那孩子她也记得她母亲过世的事?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子便有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崔成楷觉得胸口有些疼。
他讪讪地说道,“那庄子是你母亲的陪嫁,当初你出阁时,我已经将它交给了你。”
言下之意,这已经是女儿的产业了,他不好再跟着过去。
崔翎却笑道,“就算那庄子是给我的,难道我这个做女儿的,就不能请父亲过去小住一阵子?”
她转头对着安氏说道,“那农庄里不仅有池塘,还有秋千架,弟弟妹妹们一定会喜欢的。”
安氏心里晓得,崔翎一定是在外头听说了什么,才会急着想要让他们离开崔家。
对于这份心意,她很感激,可又觉得有些拘谨。
不论如何,那总归是先头夫人的陪嫁庄子,如今又给了崔翎。
三个孩子若是过去玩儿,那自然名正言顺,可她跟着崔成楷过去住,又算是什么?
虽然并不违背礼法规制,可若是叫人知道了,背地里肯定是要说闲言碎语的。
不过,比起那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安氏现在更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安宁伯府。
吃得不好,穿得不好,还不是最严重的,她最厌恶的是,长房和二房的人还总时不时地要过来吵嚷找麻烦,这简直太影响人休息了。
所以,尽管崔成楷十分为难,但安氏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去,九姑奶奶,我们去!”
182 人选
平心而论,崔成楷对元配罗氏是愧疚悔恨的,但他也亏欠了安氏。
这些年来,他整日纵情酒醉,活得浑浑噩噩不说,还总是带给安氏不少的麻烦。
欠下的酒钱,吐脏的衣裳,将家里熏得臭臭的,这些且不必说。
就只看他平素对安氏的冷淡,对孩子们缺少温情,在他不管事又没有能力的境况下,她还能将这个家默默无闻地管好,就是他对她最大的亏欠。
所以,哪怕心里有所顾忌,不肯去南庄,可安氏已经这样斩钉截铁地点了头,崔成楷就不能再反驳她。
免得在大女儿面前伤了安氏的体面,叫安氏不高兴。
他几若无声地叹了口气,“既然你母亲都说好了,那我们便就去吧。”
安氏脸上难掩高兴,连忙对崔翎说道,“九姑奶奶,你和姑爷先在这儿陪老爷说说话,我下去安排一下,中午就咱们自家吃一顿团圆饭。”
她兴冲冲地下去了。
崔翎想了想,对着五郎说道,“夫君,你先在这里替我照顾一下父亲,我去看看母亲。”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大厨房这样欺人太甚,我恐怕母亲到时候又要吃闲话。正好,我带了些平素用得到的米面来,等会儿还是我亲自下厨做一顿简单的。”
整治一桌像样的酒菜,那就得需要花钱,依着大厨房那帮人的尿性,除开这菜的本金,商银也会要得不少。加起来,说不定得有二三两银子。
二三两银子,五房自然拿得出来,可若是今儿花用了。接下来的多少天,日子就更难过了。
假若五房手头宽裕,可以随便撒出这样的闲钱,那之前也就不需要吃人家的剩菜了。
崔翎不想要安氏当东西去换一顿午膳。
果然。她赶到安氏的屋子时,恰正看到安氏从柜中取出一副金头面绞了一块递给贴身的嬷嬷。
都到了这份上了,安氏倒也没有愁眉苦脸,她很是爽快地说道,“这会儿到外头去兑银子,怕是来不及,就拿去郭嬷嬷那儿,叫她帮忙换一点银子。”
那老嬷嬷不赞同地道,“郭嬷嬷那虔婆。黑得很。这块金子分明能值个五两银子。到了她那儿顶多出来三两,夫人!”
她嘴快,很有些不赞同地说。“与其如此,还不如老奴出去外头一趟。兑了五两银子出来,就直接上酒楼,挑那上等的席面置办一桌,叫人送了来才好。”
这主意倒是好,从郭嬷嬷那兑出来的三两银子,等拿去厨房,顶多就能置办出一两半银子的菜来。
倒还不如直接从外面兑,再从外面买,不只体面,还能剩下点钱。
安氏高高兴兴地说,“那就这样办了吧!”
崔翎叹了口气,高声喝道,“母亲!”
安氏一惊,见自己的盘算被崔翎看穿,脸上不由一红,“九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她忙使眼色叫老嬷嬷出去。
崔翎却喝住了那嬷嬷,“不必出去了。”
她不赞同地对着安氏说道,“母亲手头紧,那就该跟我说,何苦绞了头面出去兑银子?”
安氏忙指着那头面说道,“九姑奶奶也不要误会,这不是因为你来了才绞的,早先你父亲的药里有一味百年老参,价格贵了些,府里要用普通的人参来代替,我不肯,就绞了那个去换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个金头面而已,身外之物,不值一提的。”
崔翎心里倒有几分感动,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带了一些米面食材过来,咱们这里不是有小厨房吗?我已经叫人清理了,等会儿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她笑了起来,“母亲一定也有所耳闻吧?我的厨艺可是还不错哦。”
安氏闻言却并不高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她讷讷说道,“我知道,那些年,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叫你受委屈了……”
这盛京城的世家小姐们,谁肯去厨房沾阳春水?
想要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使唤人去做的,哪个会真的亲自下厨动手去做菜?
所以,当安氏听说崔翎的厨艺好时,并不觉得光荣,反而有些理亏。
那些年,她对这个元配所生的女儿,的确是没有苛待过。
可她也没有对她好,日常份例她倒是给得痛快,不只及时,还总是额外多一些,但这也不过只是物质上的关怀。
说到底,这些都是公中的,也没有让她自个掏钱,至于为什么给的多一些,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孩子都还小,用不上那些。
她没有真正地像一个母亲那样去关心崔翎。
所以,就在她眼皮底下生活的,可她竟然不知道崔翎还会厨艺。
崔翎轻轻笑了起来,“母亲这话说的,我下厨做菜,是因为我喜欢,我愿意,可不是因为你虐待了我不让我吃饭,所以不得不自己去做。”
她上前搂住安氏的臂膀,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继母这样亲近。
顿了顿,她才说道,“母亲不要多想,你待我挺好,我没有什么好怨的。”
这倒是她的真心话。
继母和继女的关系,这本来就是最难的一层,十个人中有九个要相处不好。
名义上虽然是母女,可到底不是亲生的,还占着元配嫡出这四个字,轻不得,重不得,这个度很难把握。
崔翎可以理解。
安氏没有苛待过她,连重话也没有说过一句,虽然也没有贴心地教养过她,可继母而已,她对继母的要求还没有那么高。
她能够在心里面认同安氏,无关过往这些。
关键的是,安氏对崔成楷无微不至的照顾,诚恳中带着一片真心,并没有将他当成一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