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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月眉头一皱,那日燎河堤岸上那个英挺的身影再次浮现脑中,她揉了揉脑袋,轻声道:“还见到墨渊国君了……”
咣当一声,莘贵妃的杯子一滑,几乎将里面的茶洒了出来,“什么?你……你见到他了?”
莘贵妃的反应让惜月吃了一惊,“我……我也不知道,麒云说他是墨渊国君。”
莘贵妃已放下杯子,握着惜月的手追问道:“那他……他现在如何?”
惜月觉得莘贵妃这话问得出奇,但见她这般紧张,便老实答道:“不知道,离得太远,我连他的样子也没看清楚。”
莘贵妃失望地松开了她的手,怔怔出神了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知道太子殿下一向不喜欢你与我来往的,我先回去了。”
莘贵妃走后,惜月半躺在美人榻上,抱着那只小白虎也怔怔出神,她对莘贵妃所知不多,只知道她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听朔麒风说,她来自墨渊,是朔麒云献给惠帝的,她之所以得宠,是因为她的样子和那位已故墨渊皇后有三分相似。莘贵妃有一次来霁月宫见朔麒云,曾和惜月见过一面,之后便不时来霁月宫找她,而惜月对这位美得让人一见难忘的贵妃也心生好感,但不知为何,麒云却不太喜欢她和这位贵妃来往,故而莘贵妃也不是经常来。
让惜月困惑的是她刚才的表现,她在听到那位墨渊国君的消息时,表情太过异常,她难道以前和他认识?而那日,那人在燎河堤岸上撕声裂肺地朝她呼唤,究竟是在喊什么?难道她以前也和他认识?还有那位仙人般的男子,今日朔麒风的话让她坚信他们是旧识,但他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思绪万千,惜月靠在美人榻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睡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那硝烟弥漫的战场,听到了两军对抗时的呐喊声,她仿佛变成了自己手中那根金色的箭羽,咻地一声,越过一片玄色浪潮,往城墙上飞去,萧剑扬的脸突然清晰可见……
“啊,不!”惜月猛地睁开了双眼,出了一身冷汗,浑身瑟瑟发抖。
“惜月姑娘,发生何事?”门外的阿虎听到声响,已闪身进内,手已按在腰子朔麒云所赐的宝剑上。
阿虎的声音让惜月清醒了过来,“没事,做了个恶梦而已。”怀中的小白虎不安份地蹭来蹭去,惜月将它递给阿虎,“小白饿了,你去喂它吧。”
阿虎接过小白,那张刚毅俊朗的脸有霎那间的柔和,在小白额头上轻轻摸了一把,抱着它出去了。
惜月起来喝了口茶,回想起刚才的梦,仍是心有余悸,可当她努力回忆梦中见到的那张脸时,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这时小德子进来禀告,太子今晚要守在陛下的寝宫,不过来霁月宫了,让她自个儿用膳。
惜月点了点头,“我现在不饿,等我想吃了再传膳吧。”
小德子应了,恭敬地退了出去。
惜月仍在怔怔出神,一阵极其轻微的声响突然传入她耳中,她奇怪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小白已被阿虎抱走了,怎么还会有声音?她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那声音又再次响起,这次惜月已听到了声音的来源,来自墙角的那个半人高落地大花瓶。
惜月站了起来,她并没感到害怕,赤霞皇宫出了名是世上最坚固的宫殿,宫内有悬剑阁的人做侍卫,而她的霁月宫除了云影卫之外,还多了个阿虎,什么外人也不可能进得来,她只是感觉好奇,瓶里是什么东西在响。
当她正迈步往花瓶走去的时候,不由吓了一跳,那个瓶子竟然突然轻轻动了一下,随即一个极细小的声音在里面叫道:“灵儿,灵儿……”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夏老爹
惜月惊惶地退了一步,吃惊地望着那个大花瓶,里面有人!她刚要唤人过来,那声音又道:“灵儿,别怕,是老爹来了。”
灵儿?难道里面的人是在叫她?惜月不由犹豫,那位仙人般的男子那日似乎叫她宁儿,难道是她听错了,他是叫她灵儿?
正犹豫间,瓶口突然伸出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来,随即那双手一撑,一个身形瘦小的小老头从花瓶里钻了出来,倏地站在惜月面前。惜月瞪大了双眼,望着眼前这个老头,他的身高只刚过她的腰,灰白稀疏的头发扎成一个髻,髻上斜斜插着一根木簪子,矍铄的小眼睛正盯着她脸,神情激动。
小老头往惜月走了两步,“灵儿,乖女儿,可想坏老爹了,是老爹没用,让你受苦了。”
惜月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两眼打量着这小老头,心里思疑着,他竟然叫她做乖女儿?难道……难道这小老头会是她的爹?
“你……你是谁?”
小老头一听,刚才欣喜的脸顿时变得失望难过,望着要几乎要哭出来一般,“灵儿……灵儿你连老爹都不认得了?呜呜,可怜的灵儿哟,他们说你得了和老爹一样的病,原来是真的,你竟然连老爹都不认得了……”
惜月看着这个小老头,他脸上那难过痛心的表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病?我得了什么病?他们是谁?”
“他们就是……他们是……咦,他们是谁?糟糕,老爹又忘了,唧唧唧,他们是谁?”小老头挠着头,痛苦地思索着,突然眼睛一亮。一拍脑袋欢喜地道:“哎哟,老爹想起来了,你姑姑把老爹的酒都藏到正殿的梁子上了,嘿嘿,她以为老爹找不到呢,遭了遭了,老爹我出来了这么久,大师兄定把酒偷喝了……咦,灵儿,你怎么在这里?”
惜月看着这个神经兮兮的小老头。不由满心疑惑,看来这个小老头神智有点不清,但他刚才自己也说了。他有病,而且他的意思是她也有同样的病,以至连他都不认得了。麒云说过,她是因为病了,所以才把以往的事忘了。这么看来,小老头说的可能是真的。
“你……你真的是我爹?”
小老头奇怪地道:“我当然是你老爹呀,灵儿,快跟老爹回去,别待在这鬼地方。”
惜月的心急速跳动起来,一直以来。她脑中不断有个声音在问,我是谁?忽然之间,这个小老头出现在她房里。告诉她她是他女儿,她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知道了。可是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知道,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问起。
“老爹,你快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是墨渊人还是赤霞人?我得的是什么病?”
小老头眨着眼睛挠着脑袋。说道:“你是老爹的女儿夏灵儿呀,当然是墨渊人。你为什么在这里?让老爹想想……嗯……老爹知道了。是在这儿治病的,哎呀,你瞧老爹的记性,差点忘了,喏,这是老爹辛苦替你找来的千年人参。”
小老头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包裹,将里面一根手臂粗细的人参递到惜月面前,“灵儿你看,这可是好东西,是老爹从皇帝老儿的宝库里弄出来的,你吃了她,可以补补身子。”
惜月莫明奇妙地接过人参,又问道:“老爹,你还没告诉我……”
此时殿外小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惜月姑娘,悦妍郡主来了。”
惜月慌忙将人参藏好,正想让小老头先藏起来,一回身,不由怔住,那小老头早已没了踪影。惜月跑到那大花瓶前往里一看,瓶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惜月。”悦妍已迈着碎步进入房中,“在看什么呢?”
惜月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悦妍落坐,问起惜月这次的雍州之行,惜月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末了,问道:“悦妍,你过去墨渊吗?”
悦妍怔了怔,原本明亮的眸子却黯然神伤,轻轻点了点头,“我去过。”
“那你快跟我说说,墨渊是怎么样的?”惜月高兴地道。
“墨渊……很漂亮。”悦妍只说了这句便停住,眼圈微微发红,站起身道:“惜月,我有点不适,先回去了。”
望着悦妍匆匆离去的背影,惜月不由失神,今天莘贵妃和悦妍都奇奇怪怪的,全不像平日的样子,都是因为和墨渊有关?她拿出那根千年人参细细抚弄着,那个小老头真的是她的爹吗?原来自己的真名叫夏灵儿,在世上还有亲人,这真是太好了,可惜的是这个老爹神智不清,不能告诉她详细的情况,但他必定是个轻功极高、身手极利害的人,不然如何能突破悬剑阁和云影卫的守卫,来无影去无踪的,他现在又躲到哪儿去了?还会再来找她吗?
惠帝的病几日后终于有了起色,朔麒云也终于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惠帝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对这个突然相认的父皇可没什么感情可言,但他才来赤霞两年,虽然得到惠帝的全力支持,但毕竟根基不牢,正是需要惠帝这棵大树庇护,慢慢培养自己势力的时候。
今晚的祁丹雪花纷飞,整个霁月宫似被铺上一层银霜,朔麒云懒懒地斜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拿着一只酒杯,不时抿上一口,望向坐在榻前的惜月。
她刚沐浴过,肌肤吹弹可破,小巧挺拔的鼻子,一头青丝披散在肩上,一袭素白的敞领绸衣,外面披着的是那日擂台上阿虎冒死得来的白虎皮披肩,虽没倾国之色,却胜似出水芙蓉,倒是另有一番风情。她正专注地拨动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如织花般飞舞着,那只小虎崽正趴在她身旁,温顺地舔着自己的绒毛。
琴声悠悠,佳人在侧,窗外雪花飘飘,朔麒云刚惬意地抿了口酒,却突然一蹙眉,琴声先是跑了两个调,随即便是一通乱奏,那琴音顿时如老鸦般聒噪。
朔麒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惜月将已琴一推,伸了个懒腰。
“哎哟,累死我了。”伸过懒腰,惜月已将半个身子靠在朔麒云身上,一手支着脑袋,问道:“麒云,为何老是要我弹这首曲子?”
朔麒云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因为我是云,你是月,你忘了这首曲子叫什么了吗?”
惜月小嘴一扁,“我记得,云逐月。可我不喜欢弹琴。”
朔麒云轻轻叹息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从她来了后,每一种指法都是他亲自教她的,每次总是连哄带骗,她才勉强学一会儿,她聪明伶俐,明明一学就会,却偏偏不喜欢静静地坐在那儿好好练习,一首《云逐月》,学来学去总是弹不好。
惜月见他有点失望,嘻嘻一笑又道:“我只喜欢听你弹,麒云弹的曲子最好听了。”
朔麒云哑然失笑,“我弹的时候你也老是捣乱,可恶。”
惜月吐了吐舌,为他添了酒,“麒云,我不喜欢跳舞,也不喜欢弹琴,我为何会成为你的舞姬?我病之前,难道是另外一个样子?还是……我根本就不是惜月?”
朔麒云原本慵懒闲适的神色突然一凛,琥珀色的眸子笑意敛去,面如寒霜,“谁告诉你,你不是惜月?”
那冰冷的语气让惜月心头一颤,“我……我只是奇怪而已。”
“记住,你谁也不是,你只是惜月。”朔麒云将杯中的酒饮尽,起身离去。
惜月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既惶恐不安,又失落难过。她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过去,却又害怕因此惹起他的不快,更不愿因此失去他的宠爱。
自那晚后,朔麒云好几日没有再来霁月宫,她一直盼望着夏老爹再来找她,可夏老爹也一直没再出现。
这一日,朔麒风却气呼呼地来了,一来便将朔麒云臭骂了一顿。原来他暗中替惜月调查她的身份,却被朔麒云察觉,并警告他,若再私自行动,他在宫里不会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