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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高手遇上泼妇,打又打不得,放也放不得。”灰衣男子轻笑一声道。
无人回应,他奇怪地回头看一眼薛缜,只见他脸色已经冷了下来,看着陈老夫人好像在看什么肮脏得令人欲呕的东西。
“八字还没一撇,这就护上了?”看看薛缜的神色,安全起见,他理智地将这句话放在心里。
围观众人哗然,陈老夫人语声凄厉,在青天白日听起来,也有些背后发凉,人们都在望着马车。
车轮轻响,门帘被人掀开,走下一对姐妹花。
珊瑚胆小,玉郎年幼,都不适宜来这种场合。
沈璇玑和沈璎珞一色一样的素白色孝服,只别着沉香木的发簪,鬓边各插一朵白绢花。
“我们原本不欲下车,你这样无理取闹,我就偏偏要亲眼看着你儿子死。”沈璇玑声音很好听,婉转低回,这样恶毒的话说出来,也像和人在打商量,语气里还颇有几分体恤温柔。
一般的女子遇见这样的事情会如何处理?薛缜心想:
上策是按兵不动,她强她横自由她去,反正陈炎必死无疑,又何必和她多费口舌;中策是博取围观者的同情,这么好看的两个姑娘,若是哭得梨花带雨,一定会引得路人对陈家反感更甚。似乎只有下策,才是这样,当面锣对面鼓地和她争锋相对。
可是似乎,又不是这样。
薛缜觉得沈璇玑的性情和她的外表很不一样。
她看起来和琼江的任何高门贵女都没有差别,容貌美丽,身姿端逸,言语有致,礼数更是半点儿不错,可是她骨子里,是一个亡命徒。
也许对她来说,什么“你儿子堪怜,难道我父母就不冤屈?”之类的废话,她根本就不屑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如果出击,务必一击即中,并且要刺在仇人最软弱的地方。
这才是沈璇玑的人生哲学。
也是薛缜的。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沈璇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原来他看着她,就好像在看着他自己一样。
果然,陈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和她儿子一样青灰。
她气得打战,指着沈璇玑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士兵趁着这个机会,将她拖开。
“午时已到,行刑!”监斩官干净利落地将令牌丢在地上,他可千万不想有什么变故了。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如果陈炎能够预见他身首异处的今日,也许就不会对宛平的加急军报敷衍了事,可惜,太晚了。
“九王爷戏看完了?可还满意?”薛缜嫌血腥气,窗子已经关上,沈家姐妹也早就离去,灰衣男子打趣儿地问道。
薛缜恢复了他玩世不恭的模样,反问道,“你呢?对沈二姑娘可还满意?”
灰衣男子张口结舌,指着薛缜,“你……你越发修炼成精了!”
马车晃晃悠悠,沈璎珞面色有些微微发白,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她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她抬头看一眼沈璇玑,却发现她的脸色更不好,几乎已成蜡黄,额角渗着汗珠。
她默默地握住沈璇玑的手。
沈璇玑勉强地对她笑笑,“亲见仇人伏法,我们应该高兴。”
沈璎珞也勉强地点点头,原本姐姐和外祖母都不让她来的,是她自己非要跟来,她还记得外祖母是这样说的,“那场景必是血肉模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实在不宜入眼。”
“那为什么姐姐可以去?”
“你姐姐……是没办法……”外祖母欲言又止,可是她立刻懂了,姐姐是沈家长女,是一面旗帜。
她想起她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娘亲一手搂着她,一手搂着姐姐,笑眯眯地说,“璇玑似钧窑瓷盆里栽着的牡丹,花开时节动京城;璎珞是水晶瓶里的一枝兰花,只需找个疼你爱你、愿将你捧在手里的好郎君便足够了!”
她当时羞红了脸,只顾捂着耳朵不依,可是到了今日才知道娘亲的意思。
世家女子,享用多少富贵尊荣,便要承担多少责任。
“姐姐,刚才,你怕不怕?”沈璎珞伸手轻轻替沈璇玑抚着胸口,问道。
沈璇玑听问微怔,她怕不怕?
她当然怕,她怕得快死了。
虽然心里早就将那人当做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几日也只想着置诸死地而后快,可是亲眼看到的时候,她还是吓得腿脚发软,心脏怦怦地乱跳着,汗早湿了小衣,她几乎付出全部的努力,才没有瘫倒在地。
原来看人死,是这样可怕的一件事。
“我怕得很。”沈璇玑看着妹妹那对弯长睫羽下水波潋滟的眼睛,如实相告。
“那你后悔不后悔?”沈璎珞又问。
她后悔吗?其实,是有一点的。
她点点头,她还不是个彻头彻尾冷血的人。
沈璎珞抿了抿嘴,若有所思,过了半晌,她抬起头,诚恳地看着沈璇玑,“姐姐,以后你怕也好,后悔也好,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我没办法让你不怕、不后悔,只有一直陪着你。”
第五章 端午
过了五月,天气一日赶过一日地热起来,沈家姐妹三人尚是新孝,每日里除了去“萱禧堂”向叶老夫人问安,几乎不出“琳琅阁”。
还有三日便是端午,这日清早,沈璇玑刚净了面,正对着铜镜匀鬓,自镜子里隐隐约约倒映出一个莲青色身影,怯怯地唤了一声,“姐姐。”
“是珊瑚啊!”沈璇玑回身冲她招招手叫她过来,“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晚上可睡得好?”
沈珊瑚点了点头,她今年十二岁,只比沈璎珞小了一岁,身量却低了大半个头,身子也是细细瘦瘦的,走动起来如弱柳扶风,别有一番韵致。
她的生母丁姨娘原本是沈夫人的陪嫁丫鬟,生产之后一直缠绵病榻,过了半年就身故了。
沈珊瑚自幼跟在沈夫人身边长大,越长大却越有了她生母的品格。
“菊清姐姐上夜很稳妥,睡得很好。”沈珊瑚怕这位长姊甚于父母,在她面前说话总是毕恭毕敬,沈璇玑劝了多次,她应承之后也是照旧。
“请安还早,老太太还没起身,你若饿了,先让春绰取些点心来吃。”沈璇玑也不以为意,便要扬声吩咐春绰。
“不必了姐姐!”沈珊瑚连忙摆手,“我是来和姐姐说一声,这几日在房中实在待得气闷,能不能……能不能……”
“你想出去转转?”沈璇玑笑着问道。
“嗯。”沈珊瑚小脸一红,嗫嚅道,“现在时辰还早,想必不会有谁看见。”
沈璇玑失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何必怕人看到。”她转过身来照着镜子,在鬓上簪上一朵素绢攒就的杜鹃花,又道,“只是素衣也不熟这院子,你便带上菊清去吧,早些回来,别误了给老太太请安就是。”
“是!”沈珊瑚笑逐颜开,如水燕儿一般旋了出去。沈璇玑看着她好笑,转过脸来问一直侍立在旁的兰清,“我是不是将她拘得紧了些?”
“三姑娘年纪小,爱玩也是有的。”
沈璇玑对她笑笑,不愧是老太太调理出来的人儿,说话极有分寸,比较之下,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春绰,倒显得直率有余,缜密不足了。她再回头看看春绰,睁着一对无辜大眼看着自己,心里一软,她虽然天真质朴,可对自己的一颗忠心,别人比不上分毫。
沈珊瑚遵照长姊的话,带了菊清出了“琳琅阁”。
菊清原也是叶老夫人的二等丫鬟,年纪比玉郎身边的梅清略小,和兰清差不多大,也比璎珞跟前的竹清大着一两岁。
叶老夫人选这四个丫头来伺候沈家姐弟也费了一番心思,四人里头,梅清稳重,兰清心细,竹清活泼爽利,菊清却是最机灵的一个。
“三姑娘,这会儿天早,想来花园子里没人,不如咱们就去那儿?”
沈珊瑚想了想,好似没什么不妥,便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往花园来,只见初夏清晨,繁华含烟,朝露明净,空气里洋溢着百花混合散发出的芬芳,沈珊瑚只觉得精神都为之一振,这些天来悲伤、压抑的心情似乎消散了大半,俏脸上也微微含笑。
“其实三姑娘年纪轻轻,正是该长身体的时候,多出来散散心,对身子也大有益处。”菊清笑眯眯地,沈珊瑚点点头,“菊清姐姐说的是。”
二人一路走,一路谈上几句,越往花园深处走去,越觉得景色优美,花草香气馥郁,早晨日头也未升起,天气并不热,只觉得十分惬意。
忽然听见有人低低笑语之声,沈珊瑚一怔,停下了脚步,“菊清姐姐,有人在呢,咱们回去吧。”
话音未落,笑语之人却已经听到这边的动静,只见一个穿鹅黄比甲的丫鬟转过假山,见到沈珊瑚,笑着福身,“沈三姑娘好,是我们奶奶陪着大爷来散散。”
沈珊瑚认得她是安国公长子卫珏房里的品月,也是有头面的大丫鬟,微微侧身受了半礼,也道,“品月姐姐,既然是大表哥和表嫂散步,我便不打扰了……”
品月微微一愣,笑嘻嘻地看了菊清一眼。菊清脸一红,于情于理,沈珊瑚都该去和大爷夫妻打个招呼,她这份害羞,也实在是过了些。
“都是一家人,妹妹实在是太客气了。”说话的女声十分温柔好听,一对年纪相仿、二十四五岁的男女相扶着转过假山,那女子穿着一件薄荷绿轻罗纱锻褂,下着同色织金月华裙,腰间系着白玉双鱼压裙佩,一头乌油油的青丝只绾个倭堕髻,簪着一支雁嘴钗和一对水晶珠子的流苏。她面庞团团如月,肌肤白亮,一对明眸弯弯,笑起来就像两个小月牙儿一般。
卫府大~奶~奶叶冬毓,忠勇侯府嫡女,叶老夫人的亲侄孙女儿,和卫珏结缡七载,向来是鹣鲽情深,十分惹人羡慕。
“大表哥,大表嫂。”沈珊瑚又害起羞来,低下头行礼,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想必是你太像个破落户儿,吓着妹妹了。”卫珏笑道,他穿一件青绸袍子,和妻子一样的家常打扮,身姿挺拔如竹,眉目都生得俊秀,只是脸色微微发白,倒似有什么不足之症,让人心生憾意。
叶冬毓白了他一眼,拉着沈珊瑚的手嘘寒问暖,卫珏立在她身边,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似乎听着她说些家长里短也是莫大的享受。
品月见惯了的,倒觉得没什么,菊清悄悄掩着嘴笑。
正说着话,忽然一阵微风吹来,卫珏咳了两声,叶冬毓立刻如临大敌,极紧张地望向丈夫。
“哪里有那么娇弱?”卫珏虽然笑着,她却不依,匆匆别过沈珊瑚,夫妻二人带着品月,顺着花园小径去了。
“大表哥和表嫂倒是很好。”沈珊瑚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道。
到了端午的正日子,叶老夫人身边另一个大丫鬟墨菡一早来请,沈璇玑见到她,不禁又暗暗佩服叶老夫人培养下人的手段,青荇和墨菡,恰似春兰秋蕙,各擅胜场:青荇容貌清秀,行动稳重,性子和平里隐隐有股威严,下人仆妇都服气她不说,连叶老夫人有时候犯了脾气,阖府里也只有她敢去劝上一劝;墨菡却比青荇美得多,做得一手好针线,最是个心直口快的脾气,叶老夫人为她天生有股傲气,不似一般丫鬟仆妇卑躬屈膝,倒是看重她。
“老太太说了,席就摆在她老人家的屋子里。不过家宴,并没外人,也不大吃大喝的闹,姑娘们不必担心坏了规矩。”
话既然这样说了,沈璇玑不敢推辞,亲自带着璎珞和珊瑚往“萱禧堂”来了。
刚跨进垂花门,就见玉郎跟脱了缰的小马一般,高声叫着“姐姐!”,一头扎进了沈璇玑怀里。
卫府多年没有过这样小的孩子,上下瞧着都新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