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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汉威吃惊的叫了一声,忽然觉得无比的安慰,大哥在身边,他什么都不用怕了,这几天都如一梦而过。
飞机起飞,汉威凑在大哥身边不安的问:“大哥,你是见过胡司令了吗?子卿哥他怎么说的?为什么要下令不抵抗,是不是有人假传圣旨,有人叛逃通匪。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我子卿哥他在哪里?”
汉辰没有作答,若是往常,大哥这种冷冷的表情明显不想搭理他,汉威就会知趣的闭嘴,因为再一味问下去,怕就要招致大哥的一顿打。但是近来发生了太多变故了,汉威都觉得自己的心脏接受不了。
“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没有说话,直到回到龙城,回到熟悉的家乡,那空气都是那么的自然。
但是车子一进城区,就见到无数游行的人群,高举着横幅,嚷着“对日宣战!”“还我东北!还我沈阳!”
回到家,亮儿和娟儿在门口迎接他们。
娟儿跳着脚一惊一乍的问:“大舅舅,胡孝彦是脑子错乱了吗?日本人炮轰北大营,东北军竟然一枪不发,束手等死。沈阳就这么沦陷了?”
汉威皱紧眉,这是他不敢相信的。
“阿爸,您该有内部消息吧?刚才街上都在游行,大家都说,日本五千小鬼子把沈阳万人军队给打败了,不费吹灰之力进驻沈阳。”
“龙官儿,你可回来了,这胡子卿看上去聪明灵巧,怎么做事如草包都不如呀。你看看这报纸上骂的,我都要被气炸了肺了,这怎么一枪不发,就把家都让给日本人了呢?祖坟都不要了。”
“大姐,我头疼,先上楼歇歇。”汉辰脱下长氅递给胡伯,一言不发上楼。
“我说龙官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回家先想着你媳妇,惦记着上楼睡觉。你不是平时挺~~~”
汉辰立住脚转身,望像大姐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怨怒,无奈,仍是不发一言的蓦然上楼。
“小乖,你怎么脏成这个样子,看你泥猴一样蓬头垢面的。”娟儿大叫着。
汉威慌忙问:“沈阳怎么了?有什么消息?”
“我说小弟,你这秘书当得真好,从东北军回来,反问我们。你不是去那里实习了吗?”
汉威也不和大姐口舌,慌忙抢过娟儿拿来的一叠报纸。
1931年9月18日傍晚,日本关东军某连沿南满铁路向南行进,于当夜22时20分左右,在沈阳北面约7。5公里处的柳条湖南满铁路段上引爆炸药,炸毁铁路。现场发现三具东北军士兵尸体。日军以此为借口向东北军驻地北大营进攻。北大营守军第七旅曾得不得抵抗训令,未做出反击。北大营近万名守军被五百日军击溃。次日,关东军向沈阳攻击。晚七点十分,日军先后攻占沈阳、四平、营口、凤凰城、安东等南满铁路、安奉铁路沿线18座城镇。长春地区的东北军自发反击,次日长春陷落。9月21日,东北边防军驻吉林省副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熙洽率部投敌,日军第2师主力占领吉林。同时,中国向日本抗议,请求国联主持公道。
“大哥!”汉威揉烂了报纸快步追上楼去。
第35章 等闲离别易销魂
汉威冲上楼梯,直奔进大哥的卧房,大喊一声:“大哥,沈阳是怎么回事?这是真的吗?子卿哥不会下不抵抗命令的!”
大哥蓦然回首,憔悴的面容,身后是空旷的屋子。
梳妆台上空空如也,汉威临离开家时见到床边那个从英国托人捎回来的baby床也不见了。空荡荡的床,上面只剩一只枕头,一个被子。
“我玉凝姐姐呢?”汉威脱口问。
“不该你过问的事就不要问,闭住你的嘴。如果你开口也是于事无补,就去干一些你所能及的事去。大哥伐了,你下去吧。”大哥下了逐客令。
看来离开家的这段时光,家里也发生了大事。玉凝姐姐的被褥不该被撤走的。记得玉凝姐怀孕的那段时候,大姐过分的要求玉凝姐同大哥纷纷,说是为了胎儿好。好不容易争取到大姐让步,如今玉凝姐难道又同大哥分房了?可是为什么从回家开始就没见到玉凝姐的踪影?玉凝姐即将临盆了,她会去了哪里?
汉威刚要开口多问,但大哥怆然的表情令汉威恐惧。大哥很少如此失态,那神色真是令人震撼。
汉威退出房间,缓缓的走向自己的房间,鼻子一酸,眼泪忽然落下来。
再也不会出现小盟哥的身影,还记得小盟哥那次被胡大哥打了军棍,扶了楼梯上楼时那倔强执拗的神情,那一步步脚步声似乎还在耳畔萦绕。
“你表哥的后事处理的如何了?”大姐凤荣跟在他身后问。汉威就怕人提到小盟哥,居然大姐还如此不长眼的追问他。
汉威漠然的望了大姐一眼,揉揉眼睛说:“葬在西山墓地了。冯老和夫人去了沈阳,去收拾小盟哥生前的遗物。”
说到这里,汉威猛然一惊,沈阳,冯暮非和夫人在沈阳,可是沈阳现在已经在了日寇的铁蹄下,他们二老不会有事吧?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惨绝人寰,如果再在沈阳遇险,简直就是祸不单行了。但汉威如何能不担心呢?
“我玉凝姐呢?”汉威反问。
“亏你还惦记她,她险些没把亮儿害死。那个恶毒的后娘回她娘家了,也是她家活该倒霉,倪家偌大的产业很多投资在沈阳开工厂,这回是倒霉了。你姐夫若不是听了我的劝,早早撤了部分的厂房,怕也是要损失惨重了。”大姐暗自得意的炫耀。
“要说小胡看上去聪明机敏,怎么也是个糊涂虫。祖宗的家业都在东北,这回就白白送了日本人了,天生的败家子。难怪咱们爹在世时,最讨厌你大哥和你七叔和他往来。”凤荣骂咧咧的下楼,汉威心里揪得难受,已经不知道该去担忧谁好了?他不知道子卿哥作何打算,竟然不抵抗,但愿一切事出有因,一切是误会;他也不知道玉凝姐犯什么小姐脾气要回娘家,在这多事之秋给大哥添烦堵;他更不知道冯暮非夫妇未卜的生死。
“乖儿,你还不老实回房里去,没看大舅的脸沉得阴云蔽日了。大舅不痛快,在好的出气筒就是你。”娟儿同汉威逗闹着。汉威却毫无心情。
※※※
车行驶在拥挤喧杂的逃难人群中,冯暮非紧搂着一身黑纱的夫人,他们是去沈阳为儿子收拾遗留的物品,顺便最后再看一眼盟儿辞世的那个场所,却不料赶上了“九一八”事变。
冯暮非是中央大员,只能谨慎的乔装逃出沈阳,为了避免意外,车都是换成了平常的轿车。
侍从官冯河不停按着喇叭,驱散着逃难的人群。
车猛地停住,或是由于惯性的缘故,冯暮非扑向前面的车座靠背。
“老冯!”冯太太扶了冯暮非一把。
“没关系!”冯暮非揉揉头,苍白的两鬓显得格外衰老。
“他娘的!又堵上了,滚开!滚开!”冯河咆哮着。
“怎么这么乱?”冯太太拉下车窗向街上望去,哭声加声一片,通道并不宽,加之是通向火车站的唯一要到,更是壅塞不堪。
冯太太的目光忽然停在道旁石阶上一个乞丐身上。
“大哥,你看那件风衣!”冯太太的惊叫,引得冯暮非侧目顺了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石阶上,倚着扇漆皮剥离的破门坐着一个衣衫破旧的乞丐,低着蓬垢如蒿的乱发,消瘦的双腿叉开着,裤脚已经撕磨成碎片,双腿间放着一顶破飞行帽,似是讨饭的碗,尤为瞩目的就是身上那件已经脏烂的美式深灰色风衣。
“盟盟~”冯太太心向下沉,喃喃的问冯暮非:“老冯,或许,或许是盟盟呢?”
“不会!”冯暮非咬咬牙道。他不相信碧盟会沦为乞丐而不回家。
“见鬼吧?”冯河不容分说,开车挤出人群。
“鬼才信碧盟回在这里,便是死他也不会在这里当叫化子吧?你们真是想疯了,痛极虚幻了。”
冯暮非安慰着夫人,车开出去一段,冯暮非忽然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冯河,掉头!回去。”
冯河张张嘴,还是不敢说什么,掉头又会到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人群。
“回去!”
冯河无可奈何地捶了下喇叭,将车挤回去。
“快些,火车不等人,都是难民。”
车才停下,冯暮非和夫人跳下车,那乞丐仍然在破门边。
走近前,冯暮非放缓脚步,他看着眼前埋着头的乞丐,敞披着碧盟那件很喜欢的灰色美式风衣,风衣虽然已经破旧,但仍掩不住那欧美军队流行的样式,左领上别着个金鹰的领针。那是碧盟航校的徽章。
腿上那条黑色的吊带西裤,风衣里那依稀辨得出底色的浅蓝色衬衫,在那天晚上回家道别时,碧盟穿的就是这身,他曾亲手为受伤的碧盟脱下这身衣裳,碧盟那冷傲的双眼,无奈的目光,如何能忘怀呢?
“盟儿!”冯暮非沙哑的嗓音颤抖道。
那人没有抬头,纹丝不动。
冯河不耐烦的从车里下来,伸手抬起了那乞丐的脸。
众人惊诧了,不是碧盟,那是一张丑怪的面容,冯暮非无比沮丧。那乞丐痴痴笑望着他们。
“小子,你这身衣裳哪里来的?”冯河问。
那人只是望着他们傻笑。
“他娘的,哑巴一个!”冯河骂道,催了二人上车。
冯夫人不甘心的试图再和乞丐沟通,但是徒劳。
冯暮非木然的坐着,车沿着拥挤的大道分开人流行进。冯暮非两行清泪四下望去,泪水隔断了来路去路。
第36章 抗日游行
汉威回到了机要秘书处,复杂的心情难以平静。
这个地方,他能看到比常人更多的机要电文,更能了解东北的中日战局。不!不是战局,中国军队根本就引颈受戮,谈什么“战”字。
何莉莉翘着腿坐在汉威的办公桌对面描着指甲,尖刻的话语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破烂蔻丹,中看不中用,涂了半天就着不上色,怎么和胡子卿一样的废物。”
说罢瞟了一眼汉威,叨念说:“空长副好皮囊的,多半是样子祸。看看,这出息得一枪不发就把东北送出去了。”
若还是从前,谁要是敢对胡大哥言语不敬,妄加议论,汉威肯定会拍案而起。而这回,汉威也沉默了。
胡大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汉威现在也说不清。不论如何,他是东北的主帅,竟然在敌寇疯狂入侵时不放一枪。如果是当天联络不当,无法判断,那起码第二天奋起反抗呀。不是平灭潘有田叛乱时,东北军凶猛如下山老虎,打得潘有田叛军四处抱头鼠窜吗?为什么对日本人就不敢打了。一枪不放,太夸张了。一百架飞机都未起飞就白白送给了日军,这也太荒唐了。
小昭进来拿报纸看,指随意瞟了一眼就笑了读道:“这首诗写得好‘英雄梦断温柔乡,美人歌尽后庭花。’”
“嘿,满大街都在念这些打油诗呢,越写越多。”雷夫子扶扶眼镜,继续低头干活。
“牛君道博士不愧是牛博士,这有学问人骂人的诗都脍炙人口,什么‘三军缴械成白骨,英雄末路为红粉’。”
汉威本来还为那些解气痛骂的诗叫好,忽然听说是牛君道博士写的,不由记起那个在胡子卿面前点头哈腰想当校长而费劲唇舌游说胡子卿掏钱的牛博士,心里生出些鄙夷不屑,本来有的一点快感也消散了。
转眼就是中秋节了,大哥去了西京还不曾回来。
汉威每天听到东北军在白山黑水的战场间节节败退的消息,就急得百爪挠心。
养了军队不保家卫国是做什么?这老鼠成群结队的过来了,看家的猫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