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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威就会周身战栗。
“若说是无颜于世,姐姐和你小盟哥更是受尽奇耻大辱。你或许都不会相信,姐姐和你小盟表哥最落魄的岁月里,一次因为姐姐不堪凌辱打伤了一个黑社会老大,为了救我,Eddie他被那个老大凌辱,被当了所有人的面糟蹋作践~”
露露低头哽咽,贴紧了汉威说:“他牺牲了自己的尊严救出我,因为那是唯一能保全我的出路。Eddie他的身材真美,那是我头一次在那种场合见到他裸露的身躯,像西洋雕像中的美男线条流畅,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雕琢完美,却生生被恶魔践踏,就在我面前。我哭喊得声音嘶哑,直到被他背出魔窟。他关了自己在屋里三天不吃不喝,不肯见人。那年他十四岁。我们两个小蟑螂曾想过一起去死,但他没有,他一年后终于寻到机会,在一家夜总会里杀了那个糟蹋他的老大,我们就迁居去了美国北部。”
汉威听得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故事是真的。他想不到那威风凛凛纵横蓝天的小盟哥竟然有如此屈辱的过去,这种事不要说经历,就是听来都让人面红耳赤。
“如果那时候,我们死去,也就如两只小蟑螂一样死得无声无息,不为人顾,那些曾经鄙视欺凌我们的人,却会无忧无虑的活着,在他们骄傲的目光里,我们就是小蟑螂。所以那次墨国的军事元首夸赞Eddie的飞行技术高超出群时,Eddie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自豪,一切的荣辱被他看得很淡。”
露露含着泪,咬了牙,又说:“可那天杨司令、冯老为了贩鸦片的事责打Eddie的时候,Eddie却哭了。他被冯老打得衣不遮体,冯老剥了他的衣衫为他上药,他却哭了。Eddie的骄傲本会让他憎恨杨司令和冯老这位不是时机迟来的父亲,但是世上有一种东西是‘亲情’,是凌驾在这正规的常理之外的,难以纠缠清的。任是这样,Eddie他还是没有恨冯老,这真不符合Eddie的个性。”
汉威听着露露的哭诉,在露露地劝说下勉强吃了半碗水蛋,就昏昏地睡下。
蹑手蹑脚出了汉威的卧房门,一直在门外守候的汉辰上前感激地迎上露露。
露露点点头,示意汉辰去楼道里讲话。
“露薇,有劳了,让你费心。你开导汉威的话,大哥在外面都有听到,有劳了。”汉辰说。
露露嗔怪地望了汉辰一眼,嘴角勾出盈盈浅笑问:“杨大哥如何谢露薇?小汉威吃了带安睡药的水蛋怕就会睡下。”
汉辰的表情带了腼腆,露露不等他答话就抢言道:“杨大哥只要对汉威小弟好些就是了,露薇总觉得汉威像露薇早逝的弟弟枫儿,真是很惦念他。露薇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杨大哥不会体会露薇的心情,真不忍再见亲人离去。”
“等他睡熟,大哥再进去为他上药。”汉辰说。
露露点点头,又满眼忧虑地提醒:“小威弟弟怕受不得星点刺激,杨大哥慎重。”
正说着,玉凝缓步走来。
露露忙迎过去,大致说了汉威的情况,又对玉凝夫妇说:“姐姐,杨大哥。管教子弟怕古代士大夫家族都常见的,只是对汉威小弟这次打,是否矫枉过正了?露露本不该非议杨大哥作为一家之主执行家法,也不想辩论汉威小弟是否该打?只是姐姐和杨大哥可曾见过哪家父兄将子弟剥得衣不遮体,在大庭广众下辱打?古人有云:‘知耻而后勇’,可露薇还是不赞同也不理解杨大哥此举,匪夷所思。”
露露的话音未落,玉凝则哭了起来,总算找到了知音一般哭诉:“妹妹说得极是呢。我如今天天提心吊胆,真不知道带了肚子里的宝宝来到人世,日后宝宝会不会也这般受苦,会埋怨我这当娘的不该生他。”
一句话说完,两个女人对泣。
汉辰漠然离去,推门进了小弟的房中。
汉威吃过水蛋,胃里难过,也只不过吃了两口,就觉得昏昏欲睡。
门声一响,虽然响动很轻,但从那高起轻落的脚步声中,汉威也能感觉到是大哥的到来。
汉威的心头扑通通乱跳,转瞬又平静下来。他闭了眼,假寐。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睡在地上那床锦被中的他小心抱起,他能感觉到大哥的体温,和那令他毛骨悚然的触摸。汉威被放到了床上,大哥的手在抚弄他的伤口,很凉。又小心的抬起他受伤的左腿,将他翻过身。低声道:“你若早安分些,也不会招来这顿痛打。”
汉威极力忍住难平的心绪,只当自己没听到大哥的话。
药膏抹在臀上凉凉的,露露姐姐难为情去为他处理隐秘部位的伤口,大哥如今熟练地为他上药疗伤。
大哥解开了那固定在石膏条间的夹板,汉威顿时觉得那麻木的腿也如释重负一般。
第46章 独白Ⅱ
揉擦一番,大哥在他身边说:“与其让你一错再错的自以为是下去,做些没出息的蠢事,不如当头棒喝让你猛醒。比起被大哥家法痛打的耻辱,沈阳毫无抵抗的沦陷岂不是更没脸?那是国耻!本来就是件极其没脸的丑事,你还四处去哭诉乞怜!你们示威请愿、烧金蟾舞台和日本人的店铺,大哥极力去想成你们是为了唤醒民众共同抗日。北平的学生们募捐去为军队购置武器同日本人血拼,这些都能为世人认可。可你们呢?你们的示威游行如果就是唤醒一些像那五爷那样的行尸走肉去空骂几句胡子卿,去空喊几句‘想我中国泱泱五千年大国,如何被日本弹丸小地侵略!’,这都是群跳梁小丑的举动,你却引以为荣!”
汉辰越说越激动,回头看小弟依然安详地熟睡,丝毫没听到他的话语一般。
汉辰用手背抚弄小弟清秀的面颊,看着他那翻卷的长长睫绒,微咬薄唇隐隐露出两颗兔子门牙可爱的样子,又怜又恨的捏捏小弟的脸,骂道:“你都会因为在家人面前挨打丢脸,难堪得痛不欲生;你如何知道将伤疤示人是种耻辱?你如何不去大门口让那五爷看看你伤痕累累的屁股,让他帮你去声讨大哥的暴力?那是因为你还知道廉耻!既然知道廉耻,你为什么要带头去领事馆闹事,要将中国的奇耻大辱拿去给那些看戏的人去品评,去取笑,去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你们前脚在领事馆门口演闹剧,后脚各国使馆开始拿此事大肆宣扬。你真觉得他们能帮你,能帮中国?不会!国联干涉的结果,其实我和子卿都很明白,那将是石沉大海,将是无济于事。人若不自强,若是自己无能去做强者,谁也帮不了他!小时候,爹爹就对大哥讲,森林里的小鹿很可爱,但是遇到可怕的狮子,跑得最慢的小鹿不会因为它的可爱而逃过狮子的利齿。真正能救它们的就是不停奔跑,跑得快的就能生存下来!小弟你可以恨大哥,恨大哥如仇敌。但是大哥如今绝对鄙薄你的眼泪和自残,这都是没出息的做法,是懦夫,是蠢材!绝对不是杨家子孙!这个世上根本不相信眼泪,有本事你就自己站起来,大哥倒是希望有一天你真能有那个本事提了枪指着大哥的头颅,只要里面不要再是被人除去子弹的空膛。”
沉默片刻,汉威听到大哥又说:“大哥恨的是你这些没出息的缪行,骂不醒,打不改!但乖儿永远是大哥的乖儿,可爱的小弟。大哥太在乎你的存在,不想你长大和你子卿哥一样有今日的痛苦,所以大哥宁可你现在恨大哥,或者永远恨大哥。你子卿哥哥潇洒的做了二十多年的大少爷,被胡老帅和周围关爱他的人百般呵护,不知人世艰辛人心惟危,才走到今天千夫所指的地步。他尽力了,却没做到一个做长官的职责,他失职,他痛不欲生。我当年也恨过爹爹,爹爹他生前残酷,不可理喻,大哥在他身边没有一刻不是惴惴小心,但他的棍棒让大哥从小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这世上只有靠自己的实力。就这样,爹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忏悔,央求我喊他一声‘爹爹’,我抽出了手,直到他咽气都没能喊出口,不是不肯,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叫出口。有时候想到他,大哥也很辛酸,他是何苦,养儿养大成了冤家,只是为杨家养大一个继承人,养出一个龙城少主,自己却丢了儿子。小弟你呢?可能有一天你会离大哥而去,可能有一天你也只会叫‘司令’,不再叫‘大哥’,但大哥也认了,只要你能堂堂正正的立起来。”
大哥这些话每一个字都钻进耳朵,但每一句话都能被汉威的心里无数遍鄙薄批判。大哥的话都是歪理,都是在文过饰非,他不想听,他恨不得大哥马上从这里消失。他原本在杨家就是一无所有,唯一属于他的就是那点尊严和家人的宠爱,现在所有的尊严都被大哥无情的践踏,那点宠爱也都转化成了怜悯,变做怪怪的味道。那他还要廉耻做什么?如果让他现在赤裸地走出楼道,在众人惊得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潇洒来去,他都不再在乎。这算什么?反正他已经在众人面前没了颜面。
“你不是胡子卿,哪里知道他的苦楚。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黑白分明。你不在那个位置上,很多角落是你见不到的。那个门口的乞丐那五爷,抽大烟赌博,从来的游手好闲,败光了万贯家财,变成奇怪。还天天恬不知耻的炫耀他家曾经如何的辉煌,还跳了脚大骂胡子卿和当局败家误国。他那里做跳梁小丑出乖露丑,小弟你还没头苍蝇一般跟了他去附和捧场。小弟你长长脑子,不觉得这些人很可笑很无耻吗?中国就是毁在了这些不肖子孙手里。胡子卿也好,大哥也好,无非都是在年轻时被砍伐下来做成了房梁顶柱,在这所大宫殿的结构中起了支持架构的关键作用,但不是全部。这所宫殿的屹立与倒塌,不只是靠这些柱子房梁,还要靠整个结构的合理,柱子间的严丝合缝紧密结合,互相支撑,更要看堆砌成宫殿的砖头材质。如今这座宫殿里太多的朽木,太多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砖瓦’,貌似坚硬,内实为土坯不如。这样的宫殿经历大风雨如何不倒?你该去埋怨咒骂令房屋倒塌的大风雨吗?那些该被指责的到底该是谁?”
汉辰摸摸汉威的脸,小弟仍在熟睡,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教训。
※※※
书房的窗户大敞,夜风掀动窗帘噗噗作响。
汉辰躺在那宽大的皮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满眼都是小弟小时候任性调皮的样子。那时候的乖儿在爹爹的呵护下真是千般恩宠,有恃无恐,家中上下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怕小弟自以为是好高骛远的性子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小弟今天哭闹着寻死,竟然说到这四年他都不该苟延残喘到这个世上,这令他这个做大哥的多伤心。不管爹爹当初如何凌虐他这个长子,如何对小弟偏宠,但他这个大哥始终对乖儿小弟极为疼惜。这是他身边唯一的弟弟,这个小生命当年是他亲手挽救的,却不想如今兄弟竟然走到这个地步上。
汉辰枕着双手,稍微挪动身子,却觉得手背被扎了一下,翻身起来,发现沙发扶手靠靠背的地方有处不显眼的破损,很小的六个小坑在一条线上,匀称的左边三个,右边三个。汉辰猛然记起小弟被他打时,那小爪子就紧扣在这里,小弟是疼痛难忍。
汉辰轻轻抚弄那六个大小不一的小坑,像抚弄小弟伤痕累累的肌肤。
玉凝捧了肚子进来,怨怪地问:“怎么还不休息?也觉得后悔啦?”
汉辰没有理他,仰躺在沙发上,躺在小弟屡次‘受刑’的‘刑凳’上,冰凉的沙发让他后心一阵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