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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你去给我包一锅饺子吧,就爱吃你做的大馅饺子。那年你过门来许家的时候,嘿嘿,你怎么就跟了我这么个穷小子?你爹那时候可是大清朝堂堂从一品大员,你是个千金小姐,却跟定了我这个马弁。那时候,哎!我们在茅棚里包饺子,二弟和三弟他们馋得,望了饺子锅发呆,口水直流,嘿嘿~”
暖阁里没了笑声,反是唏嘘声一片。
“老头子,我们想办法,一定有办法,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文贤姑母道。
“乖儿,乖儿你要听话,好孩子,你和你七叔小时候一样伶俐可爱。”姑爹说,笑了笑。
打发众人离去,只说和姑母有话说。
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意融融地秋日洒在床头。
许北征就同文贤姑母手握了手,笑谈着过往。
汉威抹着泪出屋,拉了哥哥的衣袖问:“大哥,怎么办呀,姑爹怎么办呀?”
大哥沉了脸没有说话,一路回到楼里书房,大哥低声问他:“汉威,擒获驼背套出机密的事,只你我和毛三、郑警探知道,如何日本人知道我们抓到了这两个人?那天行动组都人都被关押了起来,不可能见到外人。”
汉威气恼地反问:“大哥是怀疑汉威了?汉威知道轻重,既然是军事机密,汉威不会造次乱讲。”
汉辰冷笑问:“知道轻重,竟然敢假传大哥的军令,若是真治罪你,早死了几次了!”
“若是大哥当时在汉威的立场,大哥能有什么好办法?”汉威义正词严,毫无惧色。
大哥板了脸骂:“纵得你越发没规矩了!”
汉威更是委屈,眼泪都要涌出来,不知如何才能得到大哥一句嘉许,似乎他总没有做对的时候。
大姐凤荣红着眼睛进来,没有理会汉威,只对汉辰说:“龙官儿,姑爹的病,我看,我让老储去上海和日本找人去打听解药。怎么看上去像是大烟毒瘾,可是大烟毒也没这么厉害。姑爹现在好好的人儿一个,不知道药劲过了是怎么样。龙官儿,你能暂时答应那些人些条件,让姑爹维持几天吗?”
汉威皱了眉,大姐真是妇人之仁。有些条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姑母来到楼里,亲自为姑爹包了饺子,和着眼泪煮熟,小心地装在一个盘子里颤颤巍巍向老宅端去。
饿到现在,汉威也被这饺子的香气诱惑得腹中乱叫,口水在嘴里打转。姑母包得饺子真香呀!
凤荣跟在身后,直嘱咐姑母慢些。
凌傲和汉威跟在身后,姑母根本不让他们帮忙捧着饺子。
就在快到院门口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老宅的寂静,随即是风摇竹叶的沙沙声。
众人惊立在原地不动,陡然间,姑母扔掉了饺子盘,蹒跚了小脚向院里奔去。
凌傲已经抢前几步大喊着:“爹~”冲进了暖阁。
许北征死了,安详地到在床上,手里握着枪,子弹穿脑而过。
白色的被单上,咬破手指写了两个大字“雪耻”
如今是一了百了,匆匆的来去。
许北征不愿意给汉辰等亲人再添麻烦,也是这样了却了日本人的诡计。如今,那些周旋安排策划绑架他的特务们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少了个能去满洲国当傀儡的人选。
屋里传来嚎哭声,门外树上挂的那只鸟笼里的红子在乱跳乱叫,似乎也在呼叫着主人醒来。
杨家一朝内挂满重孝,孝棚内白幡飘展,往来祭奠的人不断。
冯暮非来了,三叔公也来了,就连何文厚总理也发电派人来吊唁。
汉辰汉威一身麻衣忠孝,和凌傲一起跪在地上,向来往吊唁的人答礼叩头,杨家上下阴云笼罩。
玉凝来了,黑色的旗袍,鬓插白花,她给许北征叩了三个头,又安慰了姑母,看了眼汉辰没说话。
许久,对汉辰说:“我明日的车离开这里,不再烦扰你。若是通报离婚,你自便吧。”
汉威追了几步去送玉凝姐姐,玉凝摸了汉威的脸蛋安慰说:“小弟,回去吧,小心他心情不好又打你出气,姐姐不在,你多保重。”
才送走玉凝姐,魏老板在徒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来到灵堂,跪地叩头,放生大哭,说是特地来请罪,要碰死在这里为许北征偿命,都是他的孽徒干的好事。
汉辰忙来劝阻,毕竟魏老板是无辜的。
艳生被抓了起来,他的行为已经够成了汉奸叛国罪。
汉威没有再去看他,心里满是不屑。
魏老板说,本来戏班的一应事务,在云寒走后,他都给了艳生打理。艳生没有云寒心细,但是还是可靠。
那天晚上,他照常去检查戏箱,发现了异样,刚要去动手看那秘密,就被打晕,之后就觉得手脚麻痹,不能言语。所以那天飞机上,他明知道戏箱里有名堂,却只有用眼色暗示汉威。
汉辰关切地问魏老板有何打算,魏老板说,他听说云寒在东北唱爱国戏,反响很大。他觉得这孩子有骨气,他要去找寻他,一起重新打理德新社,唱些爱国戏。
汉辰点点头,并说,如果这样,欢迎德新社来龙城演出,到时候前三天大炮戏,他场场不落。
许凌翃的飞机下午就赶到了杨家,许家兄弟们跪哭嚎啕,执意将父亲的尸体运回云城。
汉辰也就安排魏老板随了许家的飞机离开龙城,去北平,并请魏老板如果能见到云寒,替他带好。
东北的土地上,天气已经转寒。
东三省土地节节沦陷,落入日寇手中,民众抗日的热情再高,没有军队的抵抗也是力量薄弱。
魏云寒带了射日社在各地演出《后羿射日》、《精忠旗》、《战金山》、《桃花扇》等宣扬民族气节抵御外来侵略的大戏,还演出了新编的《血战濉阳》、《扬州十日》等热血沸腾的新戏,一时见民怨沸腾,人心所向,都高喊抗日口号。
魏云寒的戏场场饱满,所得的钱都捐给义勇军满药品枪弹抗日。
哈尔滨锦州沦陷后,魏云寒已经不停接到恐吓信,遇到汉奸来砸场子捣乱。
匆忙中,大家帮忙魏云寒和德新社从洮南铁路撤离,南下去北平避难。
但道路已经被封锁,师兄弟们为了保存实力,不被日寇擒获,改去躲到乡间唱戏。
小戏台,没有舞台灯光,条件简陋,当师兄弟们还是很开心。
自从德新社落入艳生的手中,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很多师弟入二葵子都投靠魏云寒来,后来连小月仙师叔都来投靠云寒,射日社的名声越来越大。
小月仙偷偷对云寒说:“小毛子,别看你爹嘴硬,他心里是疼你的。他几次都在打听你的消息,谁若是谈到你,他装作斗鸟,那耳朵立了偷偷听。平日报纸上有你的消息,他都小心翼翼藏起来,那天的报纸肯定会找不见。他就是拉不下这个脸向你赔不是,他心里惦记你,想你回去。”
没听到这些,魏云寒只是一笑,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他现在投入的事业重要。
就在魏云寒在乡下演出,打算着如何搭车去沈阳再到北平时,一天,日军的摩托车开来,带走了他。
兄弟们吓得容颜变色,而魏云寒却神色自若道:“我不会有事。”
宪兵司令部的森田少佐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没有像其他小日本那样留讨厌的仁丹胡。鬓角刮得微秃,露出皮的青色,棱角分明的脸,刀削斧凿一样的痕迹,令人不信他是日本人。甚至魏云寒想到了汉辰,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敌人,应该是个美男子。只是个子太矮,最多一米七,怕在日本已经是属于高个了。
森田以身齐整的军装,腰胯指挥刀,见了魏云寒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魏老板,我们打日本皇军要打造大东亚共荣圈,很需要你这样的亲善人才。皇军希望你在这里演戏,演新戏,要唱遍满洲国。”
魏云寒背着手,温和地笑了说:“森田少佐,您怕搞错了。云寒不再唱戏,嗓子坏了!”
森田少佐态度和蔼,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说:“有人极力向我推荐你,说你的戏唱得绝,能从四张高台上云里翻落下,稳如青松。我们皇军只需要你唱一出戏,这出戏很好,很好,我们再请一位饱学之士编剧本。这出戏叫《盛世大唐》。啊,就是演,当年中土唐朝的玄宗皇帝东渡去日本得道升天。他留下了很多子嗣,就是日本孤岛上的皇子皇孙们。所以,如今的亲善,就是支那原本是日本的国土,你只要照了演,演得深入人心,皇军不会亏待你。”
魏云寒微哂,叹道:“云寒才疏学浅,似未曾听过这段典故。不过云寒倒曾听说,当年唐玄宗派了些童男童女去海岛炼丹,这些小童在海岛互相行苟且之事,得已生儿育女。但是目不识丁,只得以零星记得的汉字部首偏旁凑成文字。又没有姓氏,生在田间的孩子姓田中,生在村里的孩子姓村下。啊,哈哈,似乎还有人说,不是玄宗派的信男信女去贵国延续后代,是《水浒传》里的武大郎在日本延续后代。若是森田先生有意演这段戏,云寒可以试试。”
魏云寒调笑的话音未落,脸上着了一记耳光。森田扒出指挥刀,架在魏云寒的脖子上,冷冷道:“巴嘎!你不想活命?”
魏云寒轻笑道:“人固有一死。”
第101章 心锁Ⅱ
魏云寒被关押在一间牢房里,四壁透风。
他并没有丝毫惧意。
记得还是童年时,他和表姐露薇在园子玩捉迷藏,忘记了练功,被父亲抓到后一顿饱揍,关进了角屋。
那角屋很冷,也是四处透风,没有遮盖的被子,窗外的风声如野兽的嚎叫。
他吓得大哭,但没有人来管他。
他知道,父亲一定是把后园的门锁了,就连母亲都无法进入。
迷蒙中,他忍了饥饿和伤痛睡去,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
再醒来时,他躺在父亲的怀里,难怪觉得枕头那么的温暖软和,原来是父亲的大腿。
云寒只记得他贪婪地睡,根本没有一丝气力去在乎父亲如何摆弄他的伤口,只是觉得一阵阵寒凉后是钻心的疼痛,但那疼痛都唤不醒他的困倦之意。
那次后,他不再怕冷,也不再怕黑夜,更不怕黑夜中的怪物。
一次被父亲打得狠了,他还曾同小薇姐姐携手逃跑,都跑去西山,那山里寒凉,四处有野兽的嚎叫,但他很勇敢,他抱紧小薇姐姐,安慰她不要怕,因为有他在,他是男子汉。
如今,他更无所畏惧,既然落入野兽的嘴里,他只能抗争到底。演戏,他是不会的。
森田少佐再次将魏云寒请到指挥部时,魏云寒没有坐,一袭长衫立在原地。
森田笑了问:“听说,小魏老板梨园世家,戏唱得极好。颇得胡子卿少帅的赏识,既然在沈阳事变前你能为胡子卿唱戏,也能为皇军唱戏。要知道,艺人是不该参与进政治的,艺术只是个十分纯洁的东西,沾了政治,就臭了。”
森田一双洁白的手套,捏着下颌,一双明亮的眸子带了骄傲,上下打量了魏云寒道:“人说支那的优伶,日本的艺伎,都是色艺双绝。只你们支那,有个新鲜的词,叫做~~叫做‘龙阳之好’。可惜来满州这么久,我都无缘一见。”
魏云寒顿时面颊绯红,愤恨地目光受了羞辱般瞪向森田。
森田带着战胜者的狂傲,走近魏云寒。但他身材比魏云寒矮小,站在一起,只能仰视魏云寒。
魏云寒俯视他,反是笑了,对他说:“森田先生,不论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你都要记住,楚虽三户可亡秦。不要自掘坟墓。中国有句古话,士可杀,不可辱!”
森田优雅地望着魏云寒,魏云寒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