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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就像那配了种的猎犬,稍了分心就会踟蹰不前铸成大错。国破家亡,哪里还能卿卿我我。汉辰咬了呀,何文厚拉着他的手也在不停安慰。
汉辰一步步走向门外,迎着刺眼的光线走向光明,但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辨别到小弟的抽噎声。
张继组停住手。
汉辰缓缓伸出手,抿咬着唇。
戒尺接到手中,微屈了身子,伸手去抹小弟的位置。
二月娇眼明手快地过来,将汉辰的手按在了小弟的肌肤上。
汉辰触电一般抬起手,小弟也是周身一颤。
随即,汉辰几巴掌打下,就打在那已经发红微肿的肉上,汉威惊愕地停住了悲声。
戒尺再次抡起,准确而力道极劲,一声声清脆在屋里回荡,张继组慌得去抱汉辰的胳膊,却不敢出声。
“哥……大哥……是大哥吗?”
汉威呢喃的询问声渐渐放大,惊叫起来:“大哥,哥哥,是哥哥,哥……”
沉默,屋里恢复寂静,没有戒尺打在肉上的声音,也没了汉威的哭泣。
沉默片刻,何文厚在一旁问:“可长记性了?我不过是替你大哥在教训你。我在你大哥灵前发过誓,代替他行使教育你成才的职责。杨家之所以出人中美玉,就是因为对子弟的严格苛刻。”
又是一阵沉默,汉威挣扎着从凳子滚落跪在地上。二月娇忙替他提上裤子松绑,汉辰一把扯下了蒙眼黑绸,眼前只有一脸沉肃的何文厚总理和继组哥,还有就是面含悲痛的二月娇。
汉威跌跌撞撞冲进了房里看,空荡荡,没有人,再跑去楼道,也是静悄悄没人。
“汉威!你在找什么?你大哥一直在你身边,他的英灵一直在注视着你!”何文厚手指墙上那幅血写的《正气歌》义正词严的斥责。
番外 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4)
“骗我!都在骗我!大哥在,大哥一定在!刚才动手的是大哥,只有大哥才会那样打我!”汉威咬着拳,张皇地四下巡视,哭嚷道:“哥哥,哥哥你在哪里?”
张继组侧过头,二月娇垂了眼,只何先生背了手道:“汉威,你大哥已经殉国,你要面对事实。你要学会坚强,刚才替你大哥教训你,师兄也是不忍。”
声音哽咽,何总理转身望着墙上那幅《正气歌》道:“你大哥,他的英魂永存。”
汉威惆怅地出了总理府,虽然身上火辣辣地疼,头脑还是清醒。
二月娇追出来捧了一袭黑绒长氅递给他道:“何先生让你披上,虽然是半旧的,却是他贴身的,英国定制的。”
汉威笑笑,太熟悉了,他今天曾经感觉到大哥触及他肌肤的手,那久违的疼痛。他想骂自己:“杨汉威!你贱骨头!”,但他还是那么依恋那只手。
而此刻,又面对这黑色长氅,他眼前出现了胡子卿大哥那闪熠如晨星般明亮的眼眸和臂绕黑色长氅屈身蹲在他眼前优雅从容的样子,那长氅,也是何先生赐给胡大哥的,胡大哥为此付出了自由的代价。
汉辰接过长氅,对二月娇笑笑离去。
汉威独坐在白鹭洲的岸边,不远的地方有位老人在垂钓,带了一个斗笠,不时望着汉威,似乎怕他跳河寻短见一般。
湖水泛着涟漪,汉威下颌枕了膝头坐在冰凉的石阶上,身上的伤隐隐的痛,在潮凉的地上反是没了先时的疼痛。只是脸上的羞愧还如烈火在燃烧,想到让张继组和二月娇看到他那糗样,想到何总理竟然动手打他,怎么不令他面上发烧。但他相信是哥哥回来了,哥哥就在身边。
水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汉威又看到了十二岁那年,那个桃花初放的日子,他坐在湖边,石头扔进湖内,湖水荡漾开去。
一只大手捏着他的肩头,不用回头,汉威就知道是大哥。
平素里他怕大哥,但此时却执拗地埋了头在膝间道:“乖儿死了!”
手捏住他的肩膀,晃了晃,似乎是哄劝他。
“大哥冤枉乖儿了,那袋点心不是乖儿偷吃的。”大哥拍拍他的背。
能让大哥认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乖儿都不由冷笑起来,他不过十二岁,他不知道如何表示自己的愤慨。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在袖子上蹭了把泪,呜咽道:“就是吃,小爷也不用偷吃!”
见大哥呵呵地笑了,汉威接着抽噎道:“大哥说过,不许叫乖儿了,乖儿如今是大人了,乖儿有学名,叫杨汉威!”
“是!杨家小爷,去吃饭吧!”大哥少有的好心情。
俯身抱起汉威,汉威赌气地挣扎,却被大哥抱紧向前院走去。
事情还是早晨,嫂嫂要出门替大娘和爹爹去三叔家看望生病的三婶婶,头天,嫂嫂就备下了各色的点心,瓜果。别小看这些点心瓜果,多是许姑爹来的时候用飞机运来的。
因为三婶婶病了,大嫂娴如特别和他商量说:“乖儿懂事,这点心就不吃了,给三婶婶吃好不?三婶婶病了。”
乖儿乖巧的点点头,尽管他垂涎三尺,但也要听嫂嫂的话。心里却埋怨大嫂,既然要拿去送人,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勾出他的馋虫。
夜间,他和小亮儿分睡在嫂嫂身边,尽管大哥一直反对他和小亮儿都这么大的孩子还腻在嫂嫂身边,但乖儿只要一离开嫂嫂睡,夜里总是要踢被子着凉发烧。
嫂嫂今天是累了,睡得很香,粗重的呼吸中隐隐带了鼾声。
乖儿吵得有些睡不着,嫂嫂如何添了这个毛病。
再听旁边,小亮儿已经肚子咕噜噜的响。
“小叔,亮儿饿了。”亮儿低声在小叔耳边说。
“大夜里,忍一忍。”乖儿在他身边说:“小叔给你揉揉胃。”
汉威冰凉的小手伸进乖儿的被子,这一揉,亮儿咯咯笑出声来。
笑声竟然没吵醒嫂嫂的熟睡,嫂嫂定然是累了。
“小叔,饿!”亮儿乞怜道,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不饿。
“我去看看点心匣子里,还有没有存的点心。”
汉威小心说,轻轻起身迈过嫂嫂下床。
屋里夜气清寒,汉威赤裸着身子冻得瑟缩,寻了一圈空手而归。
亮儿委屈的嘴一撇,眼泪落下。
大哥平日总是晚睡,晚睡时,厨房进来奉了爹爹的吩咐,总要送一碗夜宵过去给大哥做加餐。
大哥的胃不好,不时会胃疼,但大哥从来不吃爹爹送来的加餐。
直到那精巧玲珑的小碗里的鸡汤云吞、燕窝银耳、鱼翅嫩笋丁羹放得冰凉,还是端端地放在桌案上,直到大哥离开书房去隔壁房间睡觉。
但一到清晨,大嫂就会将那碗羹打发掉,然后遣人将空碗奉回,以示大少爷用过。
这成了下人们间公开的秘密,只是瞒了老爷。
汉威想,反正大哥不喝,把那碗羹和佐羹的点心弄来也是好的。
披裹了件衣服,精赤着双腿,连鞋都不敢穿,乖儿踮着脚尖弯身摸索到大哥书房前。
书房已经熄灯,大哥定然回房去睡了。
汉威嘴角掠过得意的笑,沉了朦胧月色摸进房间。
汉威的手摸到桌案上,窗外的月色洒在桌上,一包包大大小小的包裹,是今天嫂嫂对他叮嘱过的点心果子。
乖儿犹豫了,与其让亮儿吃冰凉的残羹冷炙,不如吃块儿点心管用。
伸手想去掏出一块儿,反正没人会再拆开数数,就是三叔家收了点心,发现数不对,难道还会找寻回来问?
汉威得意地拉开线绳,摸着打开那包裹,可一想自己答应嫂嫂的话,又觉得对不住嫂嫂。
算了,让亮儿委屈吧,吃点残羹冷炙也比没有的好。
番外 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5)
乖儿想到自己对娴如大嫂的承诺,想到嫂嫂那慈祥而信任的目光,乖儿的心就软了。
哎!就委屈一下亮儿吧。
乖儿将包裹包好,摸黑去寻那桌案上的冷羹碗。
猛然间,一只大手将他拦腰抱起,乖儿双脚离地,慌得又踢又踹。
大哥!这是大哥!不用看人,只这双拦腰抱起他的大手就知道一定是大哥。
“大哥!大哥!”汉威叫嚷两声。
身子被一扭,夹在了大哥的腋下,屁股上立刻挨了几巴掌,黑暗中一阵“啪!”“啪!”的清脆响声,乖儿慌得哭嚷道:“大哥梦游打人!”
大哥本是住在旁边的屋子,如何今晚留在书房睡?怕是听见他翻动点心包裹的声音才被吵醒。
“大哥别要打人呀!乖儿没做错事!大哥梦游!”乖儿哇哇地哭着,巴掌停了。
灯被拉开,刺眼的光线弥漫满屋,乖儿揉揉眼,披在身上的衣服已经掉落,露出春寒料峭中哆嗦颤抖的身躯,乖儿睡觉从来不穿衣衫,所以出门来也不过就披了件夹衣。
“大家子弟,做什么不能光明磊落?偏学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半夜溜来偷点心吃!”汉辰怒道,披了件军装外套,立在乖儿面前恨铁不成钢地骂。
乖儿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抹着眼泪,哇哇地哭了起来道:“大哥冤枉人,乖儿没偷吃!大哥冤枉人!”
“没偷吃,没偷吃你半夜深更摸到大哥书房是梦游不成!偷吃还扯谎!”
汉辰眉头紧蹙,抱起浑身冰凉的乖儿,十二岁的乖儿虽然个头比同龄孩子显得矮小,但看似瘦弱的身子可还是很沉。
抱了乖儿按在了床塌上,乖儿哇哇地哭闹道:“乖儿没偷吃,乖儿没扯谎!”
两条嫩藕一般的白净玉润的小腿在踢踹,大哥的几巴掌已经在屁股上留下红红的掌印。
“你说实话!大哥最恨人扯谎,你是知道的。错就是错了,承认才是男人!想吃就说话,为什么偷偷摸摸如老鼠一般偷吃!”
汉威挣脱了大哥翻滚到床榻内,呜咽道:“人家没做,为什么承认!人家想吃就吃,凭什么要偷?大哥不讲理!”
“是哪只耗子在弄包裹纸,响动都把大哥吵醒了,你再扯谎!孬种!”汉辰拖过小乖又要打,小乖的身躯冰凉如玉,光洁的皮肤反令汉辰多了丝怜惜。
高举了手轻落,不等打在肌肤上,小乖的哭声惊天动地,哭嚷声引来了娴如和四儿,家里妈子下人纷纷过来,一时见院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乖儿,都是嫂嫂不好,睡得太沉。你饿了是吗?是怕扰了嫂子睡觉,不敢叫嫂子吗?”娴如心疼道,解下自己批在身上的玉色百合花夹袄包裹了乖儿,又掀开衣服后摆,看看乖儿身上的伤痕,那红肿的巴掌印。
“娴姐,你们去睡吧。乖儿不认错,就要受罚!扯谎就该撕嘴!偷摸就该挨打!”
汉辰不依不饶。
娴如推着乖儿到汉辰面前,陪笑道:“好乖儿,对大哥讲,乖儿错了,乖儿是太饿了,才来找点心吃,下次不了!”
乖儿却执拗道:“乖儿不是来做贼!乖儿是来找大哥每日不喝的那碗凉羹,乖儿没偷点心。”
乖儿揉着眼睛啜泣,理直气壮。
又呜呜道:“大哥今天不讲理,亮儿没背下先生教的书,就不许亮儿吃晚饭,也不许亮儿告诉嫂嫂。亮儿夜里饿得肚子疼,睡不下觉。乖儿是想,大哥每天都剩那玩羹不肯喝,第二天就倒掉。大哥不是说粒粒皆辛苦吗?要倒掉浪费的食物都不给亮儿拿去充饥吗?”
一时见全屋肃然。
汉辰咬咬牙,揪过乖儿气恼的要打,被娴如拼命抱紧呜呜哭道:“龙弟,你做什么?你气不过打乖儿,可知道明日爹爹知道又要恼你。你受苦不说,爹爹气到身子也是不好的。”
汉辰这才松手挺直身子,一身白色棉布简单的短衫,清风穿户,衣摆微荡,显出清癯的身子。
浓眉下凌厉的目光微柔,摆摆手道:“下去吧,看看点心匣子,可是全的,不要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