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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如何被大哥打,汉威也只觉得那是应该的,大哥是一家之长,长兄当父,有管教他的责任和权力。可今天听到大哥的话,心痛如撕裂一般,原来大哥的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连狗都不如的宠物。
“大少爷……”胡伯哭着哀求,“老爷的亡灵还在杨家停留,大少爷你忍心让老爷在九泉下都不安宁吗?”
大姐凤荣换过衣服抱了两条干净柔软的大浴巾过来,边呵斥着汉辰说:“行了行了,你气不顺,打他几下就算了,还真打死他。”
抽了汉威一个脑瓢,大姐凤荣嗔骂:“我这辈子欠你们叔侄兄弟的,从你七叔到你大哥,到你这个小混蛋,没一个不让我闹心。”
大姐凤荣年长汉威二十多岁,比大哥汉辰也是大七岁,自然在家霸道得很。
一阵汽笛响,一辆小轿车开进大门。
汉辰忙呵斥汉威说:“还不快滚,在这里守了给我丢人现眼!”
车门一开,阔步过来的是一身西装的胡子卿,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风雅。
“伙计,怎么来这里迎接我吗?喊你去听小魏的戏你不去,舍不得我也不用在大门候驾呀。”
胡子卿一如往昔的诙谐幽默。
“你没有去请小魏吃宵夜?”汉辰疑惑的问。
“他们规矩多,今天这个日子不许出去,要拜祭什么祖师爷。”子卿话音里带了扫兴,目光却一眼看到围着浴巾的小汉威。
汉威眼睛红肿,一脸怨怒委屈,抽抽嘴角哽咽的喊了声:“胡大哥。”
“唷,怎么剃个光头呀?”胡子卿取笑说,忽然见汉威眼泪落下来,再看一脸沉肃面色冷峻的汉辰,不由用胳膊肘捅捅汉辰责怪说:“你心里有气,拿威儿出什么火?”
上前摸摸汉威的光头笑了说:“这一剃头,更显得我们威儿这双眼睛异乎寻常的魅人,就是做和尚也是个漂亮的小和尚。”
汉威委屈的抿咬薄唇,头脑一片恍惚迷茫。
胡子卿逗他说:“威儿,你这头剃得好。你也不看看,都什么人才剃光头,那是咱们何文厚总理才一年四季留光头呢。你胡大哥想剃都不敢,怕犯‘讳’。”
汉威被逗得破涕为笑。
子卿哥同大哥汉辰同样的年龄,却是不同的性情。子卿哥就温文尔雅如绅士,性格宽容,而大哥却永远颐指气使如保守的军阀。
汉威心里更是不平。
上了楼,汉威刚要溜回自己房间,大哥却趁了子卿哥去洗手间的间隙喝令他说:“去祠堂跪着思过去!写份悔过书。”
满腹委屈无处诉说,汉威进了光线昏黑的祠堂。
祠堂同大哥的书房一壁之隔,略开门缝,书房里的声音就能尽收耳底。
大哥同胡子卿的闲聊汉威本无意去听,他满心沉浸在愤愤不平中。
忽然一句话引起汉威的留意。
“你还要我如何做,我已经下令手下不要再去查梅花纹身女尸的间谍案,我就猜出多半是西京情报局所为。”
“你如何这么武断?”
第19章 刺客
一阵沉默后,汉威就听胡子卿大哥一声惊叹:“伙计,你这照片是从哪里得来的?”
汉威原本满腹沮丧的抱着爹爹的灵位牌正在暗自垂泪,忽然听到大哥谈到梅花女尸的案子,不禁静静细听,毕竟那梅花女尸的案子是他一手经办的,半途而废他也舍不得。如今听来,大哥似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没有告诉他。
忽然,汉威觉得嘴唇上一热,一股粘液顺了鼻子流下,那是他的鼻血。
汉威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仰起头,余光四下寻望,终于在供案上寻到一点草纸叠了叠堵进流血的鼻孔,接着听大哥和子卿哥谈论梅花女尸的案子。
“就凭老头子随便几句话,你就猜疑是他,也未免太不公了。”胡子卿似乎在为何文厚总理抱不平。
汉威听大哥说:“最初,威儿发现了这具尸体纹身的秘密时,汉辰一直怀疑是赤匪所为。王赞辉兴兵剿匪是路经龙城誓师,西京中央和赤匪势不两立,赤匪图谋龙城而意指西京也是顺理成章。”
汉威听大哥又顿了顿冷笑几声说:“直到毛兴邦奉了总座之命带了王夫人来龙城寻汉辰去同赤匪谈判,话里话外都在猜疑汉辰通匪,不停套问纹身女尸的案子,汉辰怎能不生疑?再者,西京方面早有传言,王赞辉‘奉旨’剿匪是真,‘双剿’更是中央的目的,灭了赤匪王赞辉的中央军就地驻军龙城,我杨汉辰这杂牌军也可以被彻底洗牌,不是吗?”
“明瀚!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何先生对你从来没有疑虑。近来西京方面很多人都在猜疑说,王赞辉兵败滦山是你杨明瀚私下勾结赤匪公报私仇对西京中央泄愤呢!何总理不是一直在为你辟谣?特地派你同毛三去同赤匪谈判赎买王赞辉回来,偏是你们人才去,王赞辉的人头就顺流而下,你让大家如何去猜想?孝彦还不是再三为你开脱。有我胡孝彦在一天,就保你杨汉辰和龙城在西京中央那边平安无事!你还信不过孝彦吗?且不说孝彦是令叔杨七爷的弟子,怕你我兄弟这些年的情份也不至生疏至此吧?”
汉威想,平日温文尔雅的胡子卿很少疾言厉色的说话,这回怕真的恼了;而大哥也很少会对人吐露心声,怕这回也真是拿胡子卿当倾诉衷肠的知己了。
寂静片刻,汉威听胡子卿缓和语气说:“老头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走得拢,打得重’,自己人他斥责起来都是从来不避讳的。他若真对你客套起来,怕才是提防着你。再说,他大你十四、五岁,也算是长辈,王赞辉之死你也不是没有责任,训斥你几句又如何?圣人的‘宽、恕’之道,你比孝彦读书多更有领悟。老头子或许有些一意孤行,也或许让伙计你受了委屈,可明瀚你做人家下属的,不能‘恕’吗?你看你自己,老头子罚你坐了一天冷板凳,你就如此计较,毛三被抽得如‘烧烤猪头’,他还不得去哭着撞墙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看你把汉威小弟打得这么惨,连我一个外人看了都要心疼死了。”
汉威的鼻头一酸,眼泪倏然落下。为什么自己命这么苦,没摊上胡子卿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君子当哥哥,偏遇到如此蛮横无理的大哥。
“打他是为他好。年少轻狂,自以为是。若不早早教训,怕日后迟早落得同王赞辉一样的下场。好大喜功、纸上谈兵、被赤匪全歼落人笑柄,还令党国蒙羞。”
大哥振振有词,嘴里都是那些歪理。
明明欺辱人在先,还要在胡大哥面前遍寻借口指责他这个小弟的不是。
汉威心里生出丝凄凉,冷冷的泪划过脸颊滴落在爹爹的灵位牌上。
汉威满心委屈的抬头,供桌上照片中的父亲在看着他,没有丝毫笑意,似乎在为他的悲惨境遇难过。
爹爹在世时最厌恶大哥,爹爹次次见到大哥都会笑容尽失的斥责。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汉威的心头,爹爹当年如何不把这冷血无情的大哥打死罢了,也免得自己在大哥手里生不如死的受罪。
汉威抹了把脸上残存的泪,却碰到鼻孔里插着的那止血用的纸卷,心想这血也差不多该止住了,于是拔下纸卷,粘热的血液却依然淌下。汉威心里暗自奇怪,这是怎么了,近来流鼻血的次数似乎是多了些,而且一次比一次的难以止住。
“小爷,司令大爷喊你过去书房。”祠堂门打开一条缝,小黑子探头探脑的进来。
汉威爬起身走出祠堂,灯光耀眼,汉威不禁用手挡住眼睛挪步进了书房。
腰上围了条浴巾,赤裸的前胸后背上满是青紫的伤痕,剧院门口斗地痞的瘀伤,还有拜大哥一脚送他入花池刮破的伤痕。
“威儿,你还没换上衣裳吗?”胡子卿忙脱下身上名贵的西服披在汉威身上,丝毫不介意汉威一身的伤,将汉威裹了起来,心疼的问:“冷吗?”
温暖的大手在汉威光秃的头顶爱抚。
“还不去换了衣服,越来越没规矩!”大哥呵斥道。
“是,大哥。”汉威嗫嚅的应着声。是大哥不许他穿衣服就跪到那阴冷的祠堂受罚,对他没有一丝亲情怜惜。
但心中的郁怒毕竟憋忍不住,汉威堆起笑脸对胡子卿自我解嘲的说:“汉威不过是大哥养的一条狗,狗自然不用穿衣服了。”
“威儿小弟,你的鼻子在流血?”胡子卿打断汉威泄愤的言语,责怪的目光给汉威递着眼色,示意他别再逗火。
看着大哥鄙夷又带了怀疑的冷笑,汉威唇角勾起笑意,坚强的对胡子卿调侃:“是不是见到汉威的样子,就想到‘猪鼻子插大葱’?”
话音一落,随了胡子卿大哥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咣当”一声巨响,书房窗子撞开,两道黑影扑进窗内。
汉威只见一根碗口粗的棍子兜风舞向大哥汉辰的头,随着胡子卿大喊一声:“小心!”
汉威脱口惊叫一声“大哥!”,飞步窜去扑倒背对窗子而立的大哥汉辰。
“啊~!”一声惨叫,汉威眼前一片色彩斑斓,失去了知觉。
第20章 兄弟陌路
迷蒙中,汉威满眼都是挥舞着的大棒子和恶汉狰狞的脸。
“大哥,大哥~~”汉威想喊却张不开口,想挣扎却动弹不得,耳畔却是一声声的:“小弟”、“小爷”的焦虑呼唤。隐约还听到大姐一贯刻薄的声音:“算命的早就跟爹说过,这个小东西命薄,跟他那死鬼娘一样,注定这一辈子多灾多难。你看看,他长这么大怎么就从来没让人省过心。”
身体被紧紧的搂着,那凑近脸庞的鼻息都是如此熟悉。
是大哥,是大哥抱了他在怀里。换在平日,汉威定然蹭昵在大哥怀里耍赖。而此刻,他想起这个举动都觉得恶心,觉得就像一只猫摇了尾巴蹭去主人的怀里撒花乞怜一般的下贱。
汉威不肯睁眼,从声音中能分辨出有大哥、大姐、姐夫和胡伯。
从他们的对话中,汉威得知,两个刺客是黄村一带的难民。因为大哥强行命军队逼难民搬迁,由怨生恨,他们兄弟带了菜刀和铁棍混进杨家来杀大哥泄愤。
闻声赶来的卫队擒获的两名刺客保护了大哥汉辰和胡子卿,而他却被一闷棍拍晕。
“心疼啦?晚啦,不就是家里养的一条狗吗,死就死了呗。”大姐奚落的声音,尾声却渐渐变成了呜咽哭泣,最终控制不住情绪“呜呜”哭了起来。
腿似乎麻木得都不是自己的,汉威头疼欲裂,呼吸不畅,嗓子里一阵粘腥。啊,鼻子里肯定还堵着那止血的纸卷。
几声止不住的干咳,众人惊喜的喊:“醒了醒了!”
汉威无奈的睁开眼,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哥那忧郁期盼的目光。
“小弟,还疼吗?”
靠在大哥的怀里,汉威费力的挣脱。
大哥嗔怒的一把掀翻他,照了屁股就是一巴掌,笑骂说:“小性子还上来了,知道记仇怄气了。”
汉威默默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汉威能感觉到大哥的尴尬,静静的将他放躺在床上,嘴里骂了句:“等病好了再说。我和七叔当年在爹面前,‘无理三扁担,有理扁担三’,不都要老老实实的受着。”
汉威嗓子里一阵咸涩,本来不是同日而语的两回事。爹爹教训你们是因为你们是杨家子弟,而你打我却完全那我当成杨家养的牲口。
汉威喝了半碗奶,鼻子上插的纸卷很是碍事,可是一拔开不一阵又是鼻血直流。
自鸣钟敲响了十点,如果平日无事,该是去大哥房里晨昏定省的时候了。
汉威裹了件睡衣起身,昏头涨脑的向门外飘去。
移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