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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太监于是又叫道:“皇上有旨,宣董国舅、杨将军觐见!”
一个个小太监重复下去,屁大的一点的偏厅里全是这一声声高声的回音,看得门口的韩暹忍不住,卟哧一声笑出来。
董承忍不住回身瞪了韩暹一眼,没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头子用更凶狠的眼神回瞪过去,瞪得养尊处优的董国舅一阵头皮发麻。
感觉到气氛不对,杨奉小声提醒道:“走,跟我进去见皇上,记得说话要小声,不要惊吓了皇上——注意下仪表。”
三个孔武大汉你我互看了一阵,仪表?开什么玩笑,鼻毛,胸毛,都露在外面怎么办?拔了?
得到皇上的允许,杨、董二人唯唯而入,三人大踏步的跟在后面,突然前面的董承停下来跪了下去,后面的韩暹一时收不住,顶着前面的董承一个趄趔,身子往前一冲,差点摔个狗吃屎。
这下连李乐和胡才都笑了,笑得还很大声。
一屋子的人都对他们这三个不能礼仪的粗人怒目而视,他们却笑容依旧,视而不见。
刘协沉住气,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以后就指望这三个粗人了,暂时就不计较那么多吧。带着长期以来一直所练就的一脸微笑表情问道:“两位爱卿,这三位勇士就是白波义军的三位渠帅么?”
听到皇上亲口说出“白波义军”而不是“白波贼”之类的,三个人停止了笑,有些惊愕的望着这个微笑看着自己的落难皇帝。
“还不快跪下行礼?”杨奉又是眨眼又是歪嘴巴,末了才想起来忘记告诉他们怎么下跪了。
三具庞大的身躯“轰”的一声骤然跪下,只不过姿势各不相同。
胡才最搞笑,撅着屁股,两脚分开,两手放在头部两边,活象一只蛤蟆,李乐还算中规中矩,而韩暹跪下的时候还不忘伸长脖子打量上首的刘协,简直就是一只拉长脑袋的乌龟。
两边的宫娥,太监齐齐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一个个脸憋得通红,跪的人见多了,还没想到有人还能跪出新意来。
刘协也乐了,那种被人跪拜时带着手足无措的样子满足了他长年受压抑不平衡的心理,笑着说:“三位勇士平身。朕也就直话直说了,只要三位能退去那郭、李的西凉军,我便封三位为朝庭正式名号的将军,如何?”
李乐谈到用兵,眼睛一亮,粗声粗气的说道:“皇帝老子尽管放心,包在俺李乐身上,退不去这西凉人,李乐这脑袋便是你的!”
这下连杨奉也听不下去了,跺着脚埋怨道:“你这厮如何口中如此不敬!”
倒是刘协笑着解围:“无妨,三位卿家皆是草莽出身的真汉子,这礼节便不作要求。待到西凉军退后,朕自有道理。”
杨奉大喜,忙推着三人说道:“还不管跪下接旨谢恩?”
胡才瞪起老大牛眼傻愣愣的问道:“啊,又跪?”
是夜,李、胡、韩三人趁西凉军猝不及防,兵分三路直取大营,被夜袭打懵了的郭汜、李傕慌乱弃兵而逃,乱军中张济中了不知是谁射的流箭身亡。
第九十一节 后门进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是一点也没错。
大敌乍退,得胜回城的白波“义”军三巨头得到皇帝的正式任命,成为大汉王朝的正式将领。
人的野心,往往是随着地位的升迁而发生微秒的变化。
不仅董承,就连白波旧人杨奉,都悲哀的发现自己从前的同事,现在的同僚,不再把自己当回事了,倒变得自己跟他们说话要事先通报,还要赔着小心。
这三个见皇帝都胆敢大声呼喝的粗人,没什么脑子,但不代表没野心。
皇帝得指望着自己,杨奉、董承的部曲早就被打残,要不也不会请自己到这里来了。虽然对方有一员叫徐晃的大将很厉害,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人。
于是白波“义”军大胜之后开始露出本来的山贼本质。
杀、抢、还有……女人。
弘农的百姓万万没想到,前脚还在为送走了郭、李两大瘟神而欢欣鼓舞,而后脚又不得不面对三只残虐的狼。
山贼是一种高风险,但不一定是高收入的职业,不知道何时哪里来一只官军给剿了,因为他们全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活一天就要享受一天。
没仗可打,自然要把生活的乐趣建立在别的地方。
比如说百姓的痛苦。
一队队“义军”把整个弘农城化分成若干小块,各自埋头做自己的活,不准捞过界,至于谁的收获多,那就是看人品了。
他们挨家挨户上门要“保护费”,稍有不从,拳打脚踢,要不是现在好歹也算是官军,早就一刀砍死这些不知好歹的贱民了。
哼,老子和西凉军拼死拼活,救了你们一城老小的命,拿你们一点东西还不是理所当然?还JJYY许多废话!
屋梁上、榻褥下、米缸里甚至是水井里,他们搜查得比蝗虫还仔细。
有男人阻拦,推开!如果稍有姿色的女人阻拦,推dao!
为时一天的“放假”结束后,整个弘农城遍布了被辱后女子的尸体,白花花的胴体上满是紫色的手印和深深的咬痕,只不过有的是自尽,有的是被一刀砍死——这些“义士”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烦!
家家户户的大门都被踹成断为几爿的破木板,屋里狼藉一片,有时墙角处还能发现一滩血迹,苦主用破布包着被刀背砸破的脑袋躺在榻上呻吟。
粮食,金银细软,都派得上用场的几乎全被抢走,只剩下一些残桌腿,破簸箕之类不能吃、穿的东西。
还好他们还能继续活下去,也许是三巨头仅存的一点良心,也许是他们明白现在自己的身份,抢劫过后,居然还有脸“开仓放粮”,厚着脸皮笑盈盈的给那些横眉竖目的贱民们的破碗里打上一小勺清得可以当镜子照的稀粥……
除了皇上呆的地方,全城没被洗劫过的人家用一只手也能数过来,还有跟朝庭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士族才行。
“三位将军,皇上有请!”董承添了添有些发干的嘴唇,不明白为什么杨奉自己不来传这个旨。
三人或坐或躺,上半身全都是赤裸着,露出黑乎乎虬曲的胸毛或者一道道盘根错节的疤痕。面前放着几个大如澡盘的盆着,放着整只烤猪、牛等肉食。一人身边都有两个不知是抢来还是本来就有女人服侍。
这个临时的“将军府”,就在皇上的居住旁边,原来是一个大户之家,董卓之乱后人跑光了,现在倒变成“义军指挥部”。
墙角嵌着的木书架上满满一排的手工撰写的绝版书被扯得七零八落,乱七八糟的扔得到处都是,估计是被三位“将军”拿去当手纸用了。
而房里原本光滑如镜的地板到处是油腻腻的手印或者一种淡黄的,散发着微微腥臊味的痕迹,组成一副非要成年人才明白的抽象画。
“哦,是不是皇帝老子又要封官了?”李乐一口大嚼着一只抢来后烤得油光锃锃的鸡腿,兴许是烤得太脆了,董承能清楚的听见鸡骨头“咯嘣咯嘣”被嚼碎的脆响。
“天啊,这是些什么人,居然连骨头也照啃!”董承身上起了密密麻麻一层痱子,脸也有些发白。
“这个……下官委实不知,不过皇上有召,三位将军还是及早过去一趟为好。”董承虽是国舅,也明白在这个时候不得不缩了脖子站在屋檐下。
六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飞刀一般把董承看得象被剜过一般通体糠慄。
“兄弟们,皇帝老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走吧,国舅兄,等等啊。呵呵。”李乐虽然很不高兴自己尽兴时被打扰,但总算让董承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对方不听怎么办?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无礼小人”?好象自己的脖子不是那么坚硬。
三人嘟嘟嚷嚷的边骂边指挥着自己身边的女人给自己穿衣服,不时用油手伸进女人几乎半裸的胸衣里,捏得女人一阵惨叫。
董承别过了头,心里狠狠的在骂:“禽兽!”
半个时辰后,三个新任命的将军站在皇帝面前,而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小皇帝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本还要一个个唱宣的仪式被胡才一巴掌打翻一个小太监后也宣告作罢。
李乐等三人大刺刺的各摆了一把椅子坐在刘协面前,个个一张嘴都可以看见牙缝中的碎肉丝,然后一股N天没洗过口的臭气冲着身娇肉贵的小皇帝扑面而来,几欲使他窒息。
“说吧,什么事?我们三个将军正在研究如何对付李、郭余匪,很忙的。”韩暹嘴里一阵嚅动,然后张嘴“呸”的一口吐出一小块嵌在牙里已经烂成的糊状的一团碎肉。
小皇帝毕竟见多了董卓、李傕他们对自己的压迫,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深深了长吸了一口气,脸上原来带着的怒意也在深呼吸后杳无踪迹。
“朕有两事要与三位爱卿相商。一为昨日将军麾下将士全城劫掠无辜百姓之事,有御史弹劾……”小皇帝这边还强忍着怒火,而那三人居然还不乐意了。
“弹个屁!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那些鸟人都是些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软蛋!他们嫉妒我们立了滔天大功,这是眼红,这是打压忠臣!”胡才性子急,从椅上跳起来,睁着巨圆的眼珠子说道。
巨大的嗓门吓得小皇帝一哆嗦,身子往后一缩。
“这杀才,有这么跟皇帝老子说话的吗?给我小声点。”李乐推了一把胡才,后者看了他一眼,没做声,悻悻的又坐下,眼神扫过墙角挤作一堆立着的一干百官,个个都被他红红的眼神给吓到,眼光所过之处,人人皆是一阵颤抖,生怕被这粗人认作是御史。
“皇帝老子啊,你听为臣解释啊。兄弟们辛苦厮杀了一夜,又死了许多人,活着不好好享受一下,那万一哪天挂了不是什么都没捞着?再说放假一天还算是小动作,我们以前都是三天,老胡,老韩,你们说是不是?”
胡才和韩暹一阵猛点头。
这还算是小动作?小皇帝反而气极而笑。
表面还不能露出来,刘协毕竟也知道这时候还真只能指望他们了:“此事朕自会慢慢细查,还有一事与三位爱卿相商,洛阳毕竟是大汉之都,朕想三位将军一路护送朕回去,虽然那里已经毁于董贼的大火中,但如不能返洛阳,朕就算九泉之下也难面对刘家列祖列宗。”
三人互望了一眼,嗯?洛阳?也好,反正这里也抢得差不多了,沿途也好再放几天假。
于是三人答应了刘协的要求,择日东行。
将要东行的消息在白波军中传开,一队留着小辫子的匈奴士兵在一个屯长的带领下,悄悄的打开了北城门,返北而去。因为他们毕竟不是汉人,而且匈奴跟汉人有世仇,一旦匈奴进入汉人多的地盘,那是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的。原来的白波军无所谓,反正只要会打会杀的,管你是什么人,就算是倭人也行。可现在白波军算是官军了,哪有匈奴人加入汉人官军的?万一将来要去打自己人怎么办?商量之下,反正昨天也抢得差不多了,带着抢来的物什当了逃兵。在这人数不多的马队中,为首一匹马上横卧着一个双手双脚都被布条捆死的女子,赫然是当日躲藏于客栈中的蔡琰!
第九十二节 我们分手吧
弘农城门就象一个一望无牙的老妪,慢慢张大嘴,鱼贯而出一队队白波骑兵护送的粮草、辎重,然后是象征天子出行的仪仗,只可惜从长安到弘农,什么都跟黄色有关的东西全丢干净了,现在刘协用的伞盖还是从城里的绸缎庄里现抢来新做的,虽然颜色不太对,毕竟皇家用的颜色无人敢私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