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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透过竹林斑驳的落在温泉之中,粼粼波光如同绣金锦缎。唐子俊将绛红云纹镶黑边外袍脱下,递给身后的白衣女子,淡淡道:“时辰尚早,她不会这么早来。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想泡会儿温泉。”见那女子抱着他的外袍,眉头微蹙,满面忧色却是不肯离开。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笑道:“嫣妹妹不信我么?不必担心,今日好多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稍微养养精神。否则我还没倒下你便要先倒下了。”
被唐子俊唤作嫣妹妹的,自然是唐门历代姻亲,翠烟门下任门主嫣小倩。
嫣小倩看着他的面容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将唐子俊的外袍细心的挂在离温泉池不远处的藤木架子上,柔声道:“半个时辰后嫣儿来服侍唐哥哥服药。”这才又是担忧,又是恋恋不舍的看了唐子俊一眼,才转身离开。
见嫣小倩走远,唐子俊身子突然轻轻晃了晃,以拳捂唇,轻咳了几声,面容上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缓缓呼出一口气,合衣迈进池水,靠着池壁时,从浸湿的衣袖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木梳。
唐子俊亲手做来送给莫非的木梳,一朝离别,被莫非交给雪衣让她代为找寻小牛哥哥。又机缘巧合的在司兰军的中军大帐中被唐子俊亲手从司兰雪衣手中抢了回来。
在这个清晨,那把做工不怎么精巧的小木梳静静躺在他手中。他认真地看着它,漆黑眼眸荡起缱绻温柔,良久,将它紧紧握住,将头轻轻靠在池壁上,闭上眼睛笑了笑。斑驳阳光映得唐子俊的脸别样俊美,腾腾雾气里。他的唇边突然溢出一丝鲜血,身体一点一点沿着池壁往水中滑去……
……
司兰雪衣半眯着眼。透过青青翠竹凝视着天空,清澈透明,有淡金色的阳光。竹叶一夜凝成的露珠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晶莹剔透。司兰雪衣脚尖一点,身子轻轻跃起。手中玉瓶往前一送,瓶口触到竹叶的瞬间,露珠轻轻滚动,滑入玉瓶之中。落地之时。迎着阳光,司兰雪衣将玉瓶举在眼前略高的位置:已经快满了。
司兰雪衣心神一动,目光微转。便看见信步而来的嫣小倩。一袭月白色的棉布三重衣穿在她修长的身材上,竟然有了飘然若仙的感觉。她的头发漆黑如墨,用一根长长的碧玉簪子松松的绾在脑后,几缕青丝顺着双鬓垂下来,一阵风吹过。荡开丝丝缕缕。她的脸色很白,莹润如玉。眉目如黛,眉头却始终微微蹙着,仿佛万年化不开的心事。她就那样缓缓走来,一根与衣服同色的绦绳上系了一个精巧鲜艳的香囊。轻轻挂在腰间,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晃。特别扎眼。
司兰雪衣在看到她腰间的香囊时,心口不受控制的刺痛了一下。那个香囊,是唐子俊在司兰国的骑射大赛上赢来的彩头。现在却挂在嫣小倩的腰间。
七日前,司兰雪衣硬闯竹海三关的阵法时身受重伤。唐子俊在她醒来之后只是极为平淡的让她离开。他的身畔站着一袭白衣的嫣小倩。司兰雪衣看了一眼嫣小倩,只是个清秀温婉的女子,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特别深沉明亮罢了。论相貌和武功,只怕都不如自己。司兰雪衣眼中轻蔑一闪而过,固执的说道:“唐子俊,我专程来找你!”
唐子俊回给她的只有嘲讽的笑,“你是看不懂中原文字么?还是我的信上说得不够清楚?你巴巴的跑来算是怎么回事?”
司兰雪衣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唐子俊的眼睛,目光火热而执着,一字一句的道:“你的信说得很清楚,我知道唐门和翠烟门历代姻亲,我知道你是回来和她完婚的。但我更清楚,你不爱她。所以,我不介意!你娶她,也可以娶我!”
唐子俊静静的凝视着她,然后执了身旁嫣小倩的手,淡淡道:“既然来了,便喝了我们的喜酒再走吧。”紧紧的执着嫣小倩的手,便要离开。
司兰雪衣喊道:“唐子俊,骑射大赛那日,我已许给了你,香囊便是信物。你为唐门娶她,为何不能信诺娶我?”
唐子俊回头,唇角露出邪异的笑,“不过是场游戏罢了。只是没想到公主殿下这么玩儿不起。”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枚精巧的香囊,在空中晃了两下,“你说这个?”不待司兰雪衣回答,遂低头,温柔的放到嫣小倩手心,柔声道:“送你!”言罢再不多看司兰雪衣一眼,便拉着嫣小倩离开。
司兰雪衣看着唐子俊二人的背影,无泪,只有一口鲜血喷出,便再次晕倒。
……
嫣小倩看到了司兰雪衣,微微一怔,轻轻的说:“这么早来帮唐哥哥采露水?谢谢你!”因为唐天邪说,清晨第一抹阳光照耀着的竹叶上的露水入药,对唐子俊的身体最好。司兰雪衣便每日清晨都会以白玉瓶采了露水送去给唐子俊。虽然唐子俊始终神情冷漠,甚至不肯和她多说一句话,她却依然坚持。
司兰雪衣冷冷道:“这是我对唐子俊的心意,你谢什么?”言罢冷冷与她擦身,朝着后山走去。
……
司兰雪衣扑过去时,池水已经没过唐子俊的眉眼。司兰雪衣跳入水中,一把将唐子俊抱住不让他沉下去,她浑身都在发抖,温泉之中自然绝不会冷。只是害怕,怕得要命。
“唐子俊!”她将他拖到岸上,抱住他,掌心贴在他的背心,缓缓度着真气,口中一遍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看着他依然紧闭的眼、高挺的鼻、薄凉的唇,只是不应她。竹林静谧,温泉静谧,整个后山只有她颤抖的呼唤。她忽然低头吻住他,真气不计成本的自他的唇齿间度入。半晌,一股腥甜的味道自他的唇齿间涌出,唐子俊呕出一口鲜血,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司兰雪衣见他缓过气来,松出一口气,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抱着唐子俊不肯松手,痛苦地哭出声来。
第278章 迷途
看见司兰雪衣哭得稀里哗啦不成人形,唐子俊虚弱的抬起手来,像是要替她拭去泪水,谁却在半空停住,片刻后推在她的肩上,将她一把推开,自己跌坐在地上,咳嗽起来。^//^司兰雪衣一愣,哭声顿止,她也觉得太过失态,连忙抬袖擦了擦眼泪,伸手便要去扶唐子俊。唐子俊抬手止住她,伸手擦掉唇上咳出的鲜血,冷淡道:“别…咳咳…乘着我睡觉时非…咳咳…非礼我!被嫣妹妹看见,要吃醋的!”言罢也不理会司兰雪衣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兀自盘膝坐地,调息了数十息,待脏腑间的刺痛稍微平息,这才深深吸了几口气,起身走到藤木前将外袍套上,便要离开。
司兰雪衣咬咬牙,追了上去,问道:“唐子俊,你和我谈谈好么?”唐子俊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加理会,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去。
司兰雪衣却是锲而不舍的追问:“你真的服了九转还魂丹么?为何还有那样重的内伤?你一直不准我接近你,便是怕我发现,对不对?”她本就是个晶莹剔透的人儿,又深通药理,刚才送露水而入,撞见了唐子俊的症状,又不计代价的给唐子俊输送真气,如何能不知唐子俊如今的身体状况。适才她心中是怕极了,才没有多想。在唐子俊调息的那些许时间,她稍微一静,便猜到了许多事。只是她不敢肯定,也害怕肯定。
唐子俊始终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半点表情。只是一脸平静的往前走着。对司兰雪衣的话置若罔闻,仿佛司兰雪衣只是透明的空气。
她心中惶恐更甚,追着唐子俊,带着哭腔的语气执着的追问:“你亲口告诉我,你没有将九转还魂丹让给慕容云随。。。。。你亲口告诉我,你刚才……只是因为余伤未愈,稍加修养便会好起来的!唐子俊,你这样说一句好么?”
唐子俊止步。声音在前方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走吧!回司兰,便是对我的好。”
司兰雪衣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见唐子俊又要启步,立刻从身后将他抱住,眼泪已潸然而下,颤抖着声音道:“唐子俊。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
唐子俊眉心皱了起来,摇了摇头,认真道:“看来你真要喝过我和嫣妹妹的喜酒才肯离开。”
司兰雪衣身体一僵。唐子俊已拨开她的手缓步走开。
司兰雪衣待再要追问,却见一袭白衣偏偏而入。
嫣小倩端了药碗,翩然走来。撞见唐子俊面色苍白,虚弱的走出,唇角衣襟还沾染着血迹。嫣小倩连忙迎上去,柔声追问。唐子俊只说没事,任由她服侍着将药汤几口喝了。扶着往内院走去。
司兰雪衣没有资格入内院,只能站在院门口,盯着唐子俊和嫣小倩相依相偎越走越远的背影,咬着下唇,心中怕得要命。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九转还魂丹只有一颗。唯一能配制九转还魂丹的人却已经死了。司兰雪衣看着已经没有半个人影的唐门内院,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手足无措的感觉:该怎么办?
……
第二日便收到大红的请柬。唐子俊与嫣小倩三日后大婚。司兰雪衣一阵炽烈掌风烧了她所住小院的所有竹子。
……
莫非在江津村一家铁匠铺旁边买了一座二进的小院。将莫名和东蔷安置妥当,便往竹海三关出发。哪里知道,拿着地图,还是迷路了。便这样在山野间迷了两天两夜的路,终于遇见了一队十余名女子,莫非如蒙大赦,赶紧迎了上去。
那些女子见莫非拿着地图向她们问竹海三关的位置,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一名看起来大约只有十三、四岁,一脸纯真的女子口快的问道:“这位姐姐也是要去喝我嫣师姐和唐大哥的喜酒么?”说着眼中又露出奇怪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一下在山野间上串下跳了两日两夜,衣衫上沾满灰尘泥点,发丝凌乱,一脸狼狈的莫非,“姐姐你有银子封礼金么?莫不是混酒吃的?”
莫非一脸尴尬。好在那小女孩终于在带头的年长女子注视下收了口。那年长女子一袭灰衣,为人也如衣衫般谨慎古板。她极为直接的对莫非的来历表示了怀疑。因为某些不为外人道的原因,此次嫣小倩和唐子俊的婚礼较为低调,除了翠烟门和唐门之外,并没有邀请任何门派。这女子自然不是翠烟门的师姐妹,而走不出竹海三关外的九玄阵法,自然不可能是唐门弟子。那么她来此的目的便值得深究了。
从小女孩的胡言和灰衣女子的质疑中,莫非得到了许多信息。首先便是唐子俊要成亲的消息,让她异常震惊之余又有些欣慰。只猜是唐门或者翠烟门有法子治好了唐子俊的伤,否则如何能够成亲。便是唐门愿意换掌门的速度频繁些,人家翠烟门也不愿意看着自家的继承人刚一嫁人便当寡妇吧?其次便是这些女子都是翠烟门的弟子,是接了小女孩口中嫣师姐的飞鸽传书,专程来唐门喝喜酒的。
莫非虽然心中万般思绪,神情却是极为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历经了这许多事,在外人面前,她已经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也懒得和翠烟门的这些女子解释许多,拿出慕容云随给她的唐门令牌和慕容府的刺客令,只说是唐风儿的手下,找唐子俊有事。若非还指望他们带路,莫非早已转身走了,谁愿意面对这么多双质疑鄙夷的目光?又不是有精神自虐。
那灰衣女子看都不看刺客令一眼,而是一把接过唐门令牌查看半晌。唐门令牌上有机括,做不得假。那灰衣女子从怀中摸出师父给自己的入关信物,竟然和莫非的一模一样。她一按令牌上“令”字中间的那一点,顿时令牌之上红芒一闪。灰衣女子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