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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有些惶惶然摸不清状况,自然不敢轻易起了二心。也算是无心之间头一遭的恩威并施了一把。
……
榆钱扶着莫非进了寝殿。寝殿以紫檀木雕插屏屏风隔断,分成正次两间,布置得雅致舒适。正间正焚着一炉香,浅浅淡淡有舒神安眠的功效。
榆钱服侍着莫非换了寝衣,莫非半倚在床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和言悦色地朝榆钱道:“榆贞容在宫中当差多久了?”
榆钱面色惶恐,立即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敢。小主直呼奴婢贱名就是。”
莫非好不容易摆脱一应宫人的卑躬屈膝,万般小心,这才说了一句话,便又吓跪了一个,揉着眉心百般不适应,坐直了身子笑道:“何必惶恐。我一向没规矩惯了,你们这般动不动就跪的,挺吓人的。以后咱们俩私下相处的时候,就别这么多礼仪了。你这一惊一跪的,弄得我心里怪难受的。快起来说话。”
榆钱见莫非说得诚恳,这才起身,圆圆的小脸满是感激之情,恭声答道:“小主仁慈,自是同旁人不一样的。只是奴婢自小进宫当差,惯了各种礼仪,稍有不慎,便要受罚。奴婢做事还不算笨手笨脚,也是入宫六年,才被指了七品贞容。”
莫非越加觉得头大如斗,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自歪在靠枕上,语气温和道:“你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能做到一宫掌事,必然是个稳妥懂事的人。以后。裳莹殿就全靠你用心料理了。”
榆钱咬一咬唇,诚恳道:“谢小主信任。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莫非自手上退下一对镂空精雕木兰赤金镯子,拉起榆钱的手。亲自给她戴上。榆钱受宠若惊,面上升起一团红晕,正要下跪。被莫非一把拉住,懒懒道:“说了单独相处的时候别那么多礼仪。下去吧。我乏了。”榆钱自恭恭敬敬地谢了,服侍莫非躺下,又往香炉中添了香料,这才退了出去。
……
入宫的第一天,就这么繁复且又清闲的过去。
次日早起,却不见慕容蓝,听榆钱说是头日黄昏在裳莹殿后园茶轩散步时发现了几位稀罕的草药。透夜研制药丸,早晨才睡下。莫非也不见怪,只让榆钱服侍着梳洗完毕,用过早膳,莫非自顾自在后园走着散食,又折了一枝桃花做剑,比划了一套剑舞的动作,这才回暖阁歇息,方才坐下,便听门外的裳莹殿首领太监尖细着嗓音高声禀报。有内侍来传旨。莫非有些恹恹,依然去主殿接旨。
“奉太后懿旨,传新晋宫嫔于明日卯时至乾和宫晗宁殿给太后请安,参见后宫嫔妃。”
莫非淡淡接了旨。命榆钱打赏了传旨内侍,好生送走。
再回暖阁,莫非只觉心事茫然如潮,纷纷扰扰散碎不尽。早从姐姐信中知道,新进妃嫔参见了太后和一众妃嫔,就会被安排侍寝。莫非只道太后病重,只怕还能再拖上一阵。可如今……
莫非心中难以抑制的翻涌起一阵气闷委屈,“啪”的一声,手上的青花瓷茶盏碎在地上,热气腾腾的茶水在青砖上升腾起一阵水雾。屋内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哗啦”跪了一地,磕头请罪。
莫非一阵心烦,冷冷道:“紧张什么?不过是我打碎了个茶盏,你们有什么罪好让我恕的?都起来!”见一众人等依然惶恐跪着不敢动,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气,“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么?”
众人连道不敢,慌慌张张站了起来,莫非见了这副情态,更觉意兴阑珊,摆一摆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软软卧在一方贵妃榻上,再不想动一动。
榆钱送走传旨太监,这才刚进来,见莫非竞懒懒卧在贵妃榻上,暖阁里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留,地板上一滩碎掉的茶盏也没人敢收拾,又见莫非微微闭着眼,脸颊上却潸然有泪水滑落,惊了一跳,不敢打扰,连忙轻轻退了出去,径直去寻慕容蓝来。
慕容蓝还没到,却又进来一位小太监压着嗓子禀报,说是常妃和闻婕妤宫里都送来了赏赐。
莫非长长叹了一口气,让小太监先去好好招呼。又呆呆出神了片刻,收拾了心绪,这才到前殿,正好慕容蓝和榆钱也来了,莫非换了满面的笑容,朝常妃娘娘宫里的首领太监苏福道:“多谢娘娘美意。请公公喝杯茶歇歇再走吧。”
苏福躬身道:“奴才这不还有四位小主的赏赐没送去吗?当先给莫才人送了来。要辜负莫才人盛情了。”
莫非看了慕容蓝一眼,她立刻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精致钱袋毫无烟火气的递到苏福手上。笑说:“公公的心意我们小主领了。这便不耽误公公正事了。改日还请公公抽空来裳莹殿喝茶。”苏福点头应是,钱袋已不知觉的放入袖中,笑着告辞而去。
待苏福离去,又收了闻婕妤那里的礼,照例客套赏赐了一番。
待一众人离去,莫非只留了慕容蓝和榆钱两人。慕容蓝打开盒子,尽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莫非嘴角的笑意渐渐退去,慕容蓝耸一耸肩,小声道:“一个新入宫的小主,这样厚的赏赐,常妃娘娘还好说,毕竟掌着协理六宫之权。咱们的闻师姐,恐怕是想借着七秀的情分,拉拢您呢!”
……
①花信年华:女子二十四岁的别称。
。)
第八十五章 病忧,有剑名相思
……
有常妃和闻婕妤起了头,其他嫔妃的赏赐也源源不断地送来,整整半日,裳莹殿门庭若市。莫非心思散漫,只收了头两份,便吩咐榆钱带着一众宫人在正堂收礼作记,自己则携了慕容蓝回房,在慕容蓝所居次间,莫非掩好门,再顾不得宫嫔的礼仪,一把将慕容蓝拉住,急道:“明日便要见太后了,如何是好?”
慕容蓝苦笑:“我知道你怕什么。见了太后,便有可能被翻牌子了。……可是,你人都已经入了宫,迟早有那么一天,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
莫非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松了慕容蓝跌坐在月牙凳上,仿佛丢失了全身的力气,苦笑道:“虽然是早料到的结果。但,事到临头,却越加的害怕了起来。”
慕容蓝贴着她的身边坐了下来,神色也有些伤感,只好道:“别这样,身子要紧。你现在可不比习武时的身子强健,急出病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莫非沉默半响,突然站了起来,“身子?慕容蓝,你有没有药,可以让我吃了看起来病恹恹的,太医又诊不出什么特殊病症的?”
慕容蓝神色一凛,转瞬间恢复正常,说“别傻了,带进宫的,都是对身体极好的药。哪里会带损伤身体的药进来?难不成真要帮着你宫斗不成?”
“那你寻个由头出宫去,令公府有么?央都城各大药铺总该有吧?”莫非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哀求无比诚恳道:“无论什么法子都好,我,不想侍寝。”
慕容蓝直视着莫非的脸,眼中神情明灭不定,半响才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太过冒险!”
莫非坚定道:“说来听听。”
慕容蓝道:“你曾中过蓝冰花的寒毒,毒气随血液进入五脏者,始终只能调理。未能完全清除。这次入宫,我倒是带了许多对付虚火上浮的药材,譬如芦荟、决明子、薏仁、菊花、金银花等。平常人食用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害处,至多也就是恶心、腹泻、虚寒等症状。你本是寒凉体质。若是吃了,只怕……会伤及根本!”慕容蓝拉过莫非的手,“终归是自己的身子重要,这药用多了不想百害无益,实在不知道你能撑多久,还是算了吧!”
莫非面无表情望着紫檀木案几上的一套画红梅茶具,沉默半响。道:“尽可以一试!”
慕容蓝沉声说:“你可想好了?若是引发了寒毒,怕是有性命之忧!”
莫非望回慕容蓝的眼睛,微笑点头道:“多拖些时间,我会想法子查些事,查到了,我自有法子出宫。只是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
当晚,新进莫才人慕容云菲突然发病,呕吐不止,榆钱在司药房请了女医来看了诊服了药。这才昏昏睡下。
次日,病却发作得更厉害。来接新进贵人去晗宁殿请安的轿撵在裳莹殿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莫才人也没能起来。却又有伺候的宫女面色凝重的去请女医,榆钱又一路小跑着。亲自去太后那里回了话,太后指了太医院当值的祝君来诊治,祝太医的医术自是比司药房那一众半路出家的女医不知好了多少。祝君最是老实持重,诊断后开了药,及时就给禀报上去:莫才人心悸受凉,感染风寒诱发时疾,需要静养。太后又派身边的梅雪寒来看望,莫非连挣扎着想起来谢恩却是力不从心。毕竟有着些情谊,梅雪寒一阵心疼,便匆匆起身去回复了。
如此,次正式的后宫女眷大集会,莫非就这样无惊无险的避了过去。
第二日,皇上遣太监总管万金亲自送了赏赐到裳莹殿,并下旨让莫非静心安养。莫非派慕容蓝自去乾坤宫谢了恩。
皇上的赏赐在辰时末送到。常妃为下各宫娘娘的各色赏赐自巳时起便源源不断的往裳莹殿送来,自是忙坏了榆钱等一众宫人。
向晚黄昏,慕容云随得皇命特许,来裳莹殿探望。按宫中的规矩,宫外任何男子是不得进入后宫的,慕容云随也只在明仙宫外和慕容蓝问了几句,又留下一个朱红色金丝楠木长匣子,便径自离去。
莫非连皇上特赏的极品珊瑚项链也没心思看一眼,唯独让慕容蓝开了慕容云随带来的木匣子,里面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莫非识得,正是上古名剑相思。
莫非只觉胸中一阵气血翻滚,伸手欲执剑,却在触到剑柄冰凉的瞬间,模糊了视线,右手无力的垂下。唯有云随,知我心思。可也唯有云随,处处伤我!既然已经将我送入宫中,又何必送我相思剑!无异于在我心口狠狠刺上一剑。莫非绵绵闭上了眼……
从第三日起,以闻书香为首的妃嫔小主便开始亲自来拜访问候,常妃也遣了宫女来看望,很是热闹。如此半月有余,莫非的病并无好转之象,依旧缠绵不起,御医也从老实持重的祝君换成了脾气古怪的太医院首座冯春,可是莫非的病还是时好时坏,反复不好。冯春只好将莫非在七秀中过寒毒之事上禀,只说如今水土不服,余毒发作,气弱体虚,又不敢滥用虎狼之药,只能慢慢调养。
这一调养,便是没了期限。消息一出,裳莹殿渐渐冷清了起来,最后除了闻书香和南宫雪偶尔还过来之外,时常能见的,就只有太医冯春的身影了。任谁都明白,一个久病不愈的嫔妃,即使家事再过高贵,样貌再赛天仙,也是无法得见圣颜的,更不要说承恩获宠了。然而这正是莫非想要的结果,虽然身体承受了些痛苦,可心思却乐得自在,整日窝在宫中看书,精神好些便在院中桃树下舞剑,慢慢“调理”身体。
虽独居深宫,外面的事情榆钱却也每日精明的打探了来回报给莫非知晓,自打莫非病后,李欣玉的气焰更是嚣张,闻书香已渐渐落了下风,新晋宫嫔中以南宫雪最为得宠,侍寝半月后晋封为婕妤,赐号“雅”。其次是宝林傅海棠和御女姜妙萍。旧日妃嫔中常妃、杨充华也还盛宠不衰。
妃嫔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历来不断,日日争斗间,连裳莹殿外的宫人们,也渐渐淡忘了还有一个患病的莫才人。
……
天气日渐暑热,莫非的受着暑气,精神却日渐一日的好了起来,裳莹殿已经习惯了冷清。
这一夜,莫非突然馋了酒虫,使榆钱去司膳房取了今年新酿的桃花酒,将一屋子人不分尊卑都聚在茶轩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