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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嫌隙已成
长安八月末,天气甚是炎热,当李渊率领大军返回长安后,因为战事的波及关中的粮价一直居高不下,长安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身为大唐门下省侍中,堂堂宰相陈叔达虽是不愁吃穿,但是对他而言,现在的处境同样也不太好不好。这一天他退朝后,回到家里,推掉了一切官吏的拜访,自己一个人在书房内看奏章。
自从河阳失利之后,他已是可以感觉到李渊对他的态度已远远不如从前那般信任,这其中的不信任,说来十分荒谬,竟是自己侄女的缘故。
陈叔达是陈宣帝陈顼之子,陈灭亡后,久久不能得志。后来杨广因为宠信陈后主之女陈婤之故,将陈氏子弟尽数起复。陈叔达身为陈婤的叔叔,官位也是一路升迁,先拜内史舍人,后出为绛郡通守。
当初陈叔达与李渊也是旧交,为绛郡通守后,李渊于晋阳起兵。陈叔达乘势叛乱,将整个绛郡献给李渊,官封为汉东郡公,后累迁至宰相,在朝堂上可谓是位高权重,地位十分稳固。但现在一夜之间,陈叔达却感到快朝不保夕了,仅仅是因为陈婤为李重九封为郡夫人的缘故。
这猜测本是毫无根据的,英明如李渊,岂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恼他,但是这几个月朝廷的变故,证明了他的判断。
想到这里陈叔达不由长叹,他将奏章放在案头,转而拿起一封写了一半的请辞的奏章,这已是他第二本请辞奏折了。上个月他已是给李渊呈上一本了,但是被李渊好言劝回。
陈叔达以为自己可能是多心了。但是几日后,就传来范阳郡公卢赤松。因贪污获罪下狱后,在牢狱中自杀的事。
卢赤松何人,当初李渊从晋阳起兵,身为河东令的卢赤松率师迎李渊大军入关,被李渊封为范阳郡公。这一次河阳失利以后,有传闻说卢赤松秘密与他的儿子,大赵的重臣卢承庆私下有书信往来,似乎泄露了朝廷机密。所以卢赤松被李渊以贪污的罪名拿下盘查,结果审问不过几日。卢赤松就在狱中自杀。
正是卢赤松之死,令陈叔达十分害怕,卢赤松与自己颇有深交,而且与陈叔达一般,原来都是李渊昔日的故交。当初在大隋时三人都是同殿为臣的,彼此交情很好。所以李渊起兵,二人才二话不说,不仅叛变隋朝,割地举兵响应李渊。后李唐开国后,他们二人为李渊重用。
可是到了如今,李渊却已经开始不念旧情了。萧瑀听说不仅仅是卢赤松,甚至与自己一贯不和的宰相萧瑀也都引起了李渊的猜忌。
萧瑀是南朝梁明帝萧岿之子。萧瑀年少通经术,善属文为独孤皇后所喜。后独孤皇后将她侄女下嫁给了萧瑀,恰巧李渊是独孤皇后的亲外甥。李渊与萧瑀之妻是姑舅表兄妹,所以两人交情一直很深。后来李渊从晋阳起兵。出任河池太守的萧瑀,起兵响应。迎李渊入了长安。李渊对萧瑀也很看重,拜为民部尚书,光禄大夫,封宋国公,后为宰相。
在李唐朝堂上,萧瑀,陈叔达,卢赤松都可谓从龙三功臣,都是在局势还未明朗之际,将注压在李渊身上,之后得到了巨大回报。
本来萧瑀李渊是不应该怀疑的,但问题恰恰就在于他是萧皇后的弟弟上。李渊竟连萧瑀也是疏远,冷淡多了。陈叔达自问自己当初功劳不如萧瑀,也没有萧瑀这般与李渊深厚的关系。
李渊连萧瑀都猜忌起来,又何况自己。除了萧瑀,朝堂上还有被怀疑的,有温大雅,温大有二人,他们本来功劳就不卓著。李渊也就直接不客气了,温大雅原任陕东道大行台工部尚书,改去陇右屯田。温大有也外放到川蜀做官,两人都算是明升暗降,谁叫他们是大赵宰相温彦博的亲兄弟。
陈叔达将手中请辞的奏折又重新看了一遍,当初出仕李唐时,那一番宏图大志早已是渐渐消弭。现在他想得只是要全身而退罢了。
就在陈叔达在书房内闷闷一个人想心事时,门外传来声音道“老爷,秦王殿下来府上拜见!”陈叔达听了心道秦王这时候来我府里做什么。不过陈叔达与李世民一贯交好,二人也是经常暗中通气,相互在朝堂上声援。
陈叔达当下道“让秦王在大堂稍候,我更衣之后就去相见。”
不久陈叔达穿着一身常服走到大堂上,但见李世民与其亲信长孙无忌二人都在。陈叔达当下施礼道“秦王殿下此来,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李世民上前一步,急切道“汉东公,孤是有求而来,眼下阽危之兆,其迹已见,将之若何啊?”
陈叔达见李世民这么说脸色微变,但见堂内并无外人,心底才松了口气,当下皱起眉头微微责备道“秦王殿下,你是做大事的人,无论何事都不可乱了阵脚。你慢慢与我说来。”
李世民垂泪道“世民性命只在片刻,哪里计较那么多,眼下来求郡公你救命啊!”
陈叔达何时见过李世民这般,也知道李世民为何所苦恼,现在市井上传得沸沸扬扬,说唐军折戟于河阳后,李世民私下说唐军除我李世民外,无将可战,失利也在情理之中。这谣言越传越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长安市井都传开了,连陈叔达都听不同的三个朝臣与自己说过。
陈叔达安慰李世民道“我知道了,秦王不过是一些市井谣言,你不要忧心,天子不是糊涂人,知道这是赵人细作,故意散传的假消息。你现在不能乱,你一乱赵人的奸计就得逞了。”
李世民道“汉东公,你也知三人成虎这个道理,上一次父皇收回我兵权,心底对孤已生嫌隙,这一次赵人又在幽京传孤,说父皇退兵河阳后,某在府中大宴天策府的将领,又说孤幸灾乐祸……”
李世民梗咽不能言语,而长孙无忌则是帮李世民道“汉东公,陛下多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眼下到了此时此地,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殿下一把啊。”
陈叔达见了长叹一声言道“秦王殿下,我知道你身在难处,但是我此刻恐怕也为陛下猜忌,帮不上你什么?”
李世民奇道“父皇起兵之初,多累汉东公相助,父皇对你该最为信任不过,为何连他也猜忌你了?”
陈叔达长叹一声,将李渊对自己怀疑的原委道出来。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一并无语,李世民叹道“本以为能求汉东公相助,没料到……”
陈叔达与李世民都是对坐无言,这时候长孙无忌突然道“秦王殿下,汉东公,今陛下对你们嫌隙已成,一旦祸机窃发,岂非大错铸成,乃实社稷之忧。莫若陛下行周公之事,以安国家好了!”
此言一出,陈叔达震惊,心道这长孙无忌说的,可是彻彻底底的大逆不道之言啊。
陈叔达还未细想,这时候李世民霍然起身,从腰间拔出剑来道“混账,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李世民是那般无父无君的逆贼吗?孤砍了你这杀奴,向父皇一表忠心!”
说完李世民一剑向长孙无忌砍去,长孙无忌竟也是拔剑招架。
陈叔达思虑转了几转,他是个明眼人,怎么猜不到李世民与长孙无忌是在自己面前演戏。不过陈叔达却不动声色,他在想着下一步决定的风险。
秦王是英睿之主,能信人用人的,与自己一贯也是十分相厚的,不似陛下除了陇西李家外,一律不肯信任外姓之人,现在自己既然已是失宠,甚至有一日可能会落到卢赤松那般下场,为何不在这时候替自己都打算打算。
当下陈叔达站起身来,不避来来去去的剑锋道“两位住手,听我一言。”
李世民,长孙无忌都是停了下来,陈叔达道““殿下,吾怀此念久已,不敢发口,今长孙所言,正合吾心啊。”
陈叔达当下跪下道“恳请殿下早作打算,现在已是旦夕存亡之时了。”
见了这一幕长孙无忌也是丢下剑,跪下道“秦王殿下,请你三思啊,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了我们天策府一帮忠于你的臣子想一想啊。”
“你,你,你们。这不是逼我吗?”李世民手指二人,脸上青了一阵,又白了一阵。
片刻之后,李世民,长孙无忌二人已是从走出陈叔达的汉东郡公府,天策府的卫士早已是给李世民备好车马。长孙无忌朝街边一侧头,冷笑一声,随即对上前对李世民道“殿下,果真太子,齐王殿下的耳目都在附近,不过殿下,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陈叔达,不怕太子和齐王知道了,我们与陈叔达的关系吗?”
李世民淡淡地道“何必要怕,孤是堂堂正正上门来拜见,私下拜见才起疑呢,一会儿再去萧瑀,宇文士及,窦威,封德彝的府上拜访,太子齐王弄不清孤的打算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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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 兄弟相争(第一更)
长安夜幕降临,街鼓分五波鸣响八百次后,长安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早已是没了行人,只有巡城武侯仍在大街上巡逻。眼下大唐刚刚经历战事,崩在朝廷身上的那根弦还未松下,一律处于临战状态。
这时候若是有人犯了宵禁,就是直接被武侯当作细作当街打个半死,若不死,也难逃拷问。
所以大街上一片寂静,坊门也是关闭的紧紧的,长安城内唯有坊内也多半是暗着。唯一灯火亮着地方,要数靠着皇城要闹坊曲如崇仁坊,平康坊等,达官贵人在坊内仍是歌舞升平,坊内的酒肆里与胡姬喝酒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说起崇仁坊,平康坊,都是长安有名去处,崇仁坊内多是各州官吏在京城里的留邸,邸务留后使办公之处,所谓留邸就是唐中期进奏院的前身,通俗易懂的说来就是今天的驻京办。崇仁坊内除了留邸外,还有无数旅舍,是外地人来长安若没有去处,一般都选择崇仁坊的旅舍下榻。
至于平康坊内,留邸旅舍虽是不少,但最有名的乃是当地的青楼楚馆。到了夜里,长安的妓女名流,京都侠少,萃集于此。
其中平康坊秦楼,也是大大有名,所谓秦楼用的是秦穆公女儿弄玉在楼上吹箫的典故,这萧史弄玉之意,含着男女偷情相会之意。秦楼的姑娘各个擅于吹奏乐器,倒也是名副其实。
现在秦楼中某一重重隔起的雅间内,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二人对坐其中。帘子外是清倌人弹着琵琶,其悠扬婉转的歌声。听得十分醉人。
不过李建成此刻却没有多少心情听着歌声,他停著不饮。似想着什么脸上阴晴不定。
李元吉知李建成此刻心情不佳,当下宽慰道“太子,眼下到了平康坊就是寻风流来了,朝堂上的事就放一放吧。”
李建成抬起头看向李元吉道“孤如何能宽心的了,你说今日秦王连续拜访朝中几位宰辅,用意何在?”
李元吉笑着道“太子,眼下长安多是不利于秦王的传闻,你说秦王现在还能如何呢?听说他拜访裴寂时,几乎是痛哭流涕。哈哈,没有料到昔日威风一时的二兄,今日竟也是弄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李建成身子前倾看向李元吉问道“四弟,这流言一夜之间传遍长安,我看肯定是有人动的手脚!”
李元吉见李建成如此问,当下神色不自然地道“太子殿下,你还用猜,当然是李重九搞得手脚了,不过我看这谣言也绝对并非空穴来风。你看二兄现在到处求人。还不是装作可怜,太子你可不能心软,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李建成冷笑道“孤问的不是秦王,而是你。你真的没有在暗中做手脚,然后将事推到赵国细作身上吗?”
李元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