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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宝哪里知道庄善若的心思,连连抹着汗道:“我娘听了这消息,才算了好了些。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老太太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许陈氏的翻来覆去,庄善若已经领教过来,最不济这趟出来帮许家宝顶替徭役的事算是白干了。
“我娘说了,让你别担心,若是大郎前脚回了家,她后脚就让他写封和离文书给你!”
庄善若倒是吃了一惊,许陈氏能这么干脆她是万万没想到的:“老太太,怎么就突然想开了?”
许家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嫂,你听了也别生气。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几年前的那件事来,定说你是灾星,要早些将你送出门去。”
庄善若一愣转而一笑,没想到几年前许家安为了替她捞鲤鱼跌落到柳河溺水的事许陈氏还是耿耿于怀。不过也好,她宁可被当做灾星,也好过在许家苦苦地挨着日子。
“老太太没说错,既然是孽缘就要早点了结了才好。”庄善若坦坦然地道。
许家宝愧道:“总是我们家亏欠了你。大嫂,若是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提出来。实不瞒你,这几年我别的出息没有,可银子还是攒了一些的。”
庄善若下意识地看了远处的伍彪一眼,苦闷了几日的心略略松快了一些:“我什么都不要,若是老太太能遵守承诺还我自由,那我日后也是会念着她的好的。”
“那是,那是!”许家宝频频点头。
庄善若正奇怪许家宝正事说完了,怎么也不回去,反而陪着她在这太阳地里耗着。
“大嫂,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庄善若笑:“和我商量?”
许家宝郑重地点点头:“我想来想去,这事除了大嫂怕是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的了。”
“什么事?”
许家宝的神情一瞬间有些忸怩,转眼间眉宇间便笼上了一丝温柔:“映雪的孩子终究是没保住。”
“哦!”毕竟是条无辜的生命。
许家宝不去掩饰脸上的疼惜:“我想着她跟了我这些日子,又受了这么多的苦,总是要给她名分的。”
庄善若了然:“你是想纳她做妾?这事怎么与我商量,自然是要弟妹首肯的。”
“妾,那也太委屈了她。”许家宝愤愤然地道,“若是我真的只给她妾室的名分,那岂不是被贞娘压得死死的。这肚里的孩子没的不明不白的,我不想到头来连映雪也折损在贞娘的手里。”
庄善若微微有些骇然,不过许家宝妻妾间争风吃醋的事她不便过问也不想过问。童贞娘是个厉害的,可是映雪也不是吃素的,至少她们两个暂时打成了平手。
“那你想……”庄善若实在想不出许家宝还有什么解决之道了。
许家宝眼中闪过快活的神情:“我准备等大郎回来,就娶映雪做平妻!”
“平妻?”
“左右我手头上攒了些银子,到时候在连家庄里再置座像样的宅子,总不会再闹得鸡飞狗跳了。”
庄善若暗忖原来许家宝竟然想出了“两头大”的法子,不由得道:“弟妹怕是不肯依吧!”
许家宝咬了牙冷笑道:“她依不依已经由不得她了,要不是念在多年夫妻情分,又有元宝在,她的所作所为早就犯了七出之条,我就是一纸休书予她,她也是无话可说的!”
庄善若不语,男人绝情的时候远比女人要更绝决。
许家宝又温柔地笑道:“我把这主意告诉了映雪,她却怕我为难,宁愿身居妾位。唉,她除了身世凄苦误入风尘,竟没有哪一处是逊色于人的。即便是给了她这个平妻的位置,我还怕委屈了她。”
庄善若知道许家宝打定了主意,轻易不会改变。她冷眼看着,怕是许家宝日后定是会家宅不宁,不过到头来还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也就这个法子还算周全些了。”庄善若淡淡一句。
许家宝听了欢欣鼓舞,恨不得再和庄善若多说些映雪是如何如何的温柔隐忍,是如何如何的善解人意。只可惜周全荣敲响了那块挂在歪脖子树上的生铁,发出了粗粝的“当当当”的声音。
庄善若纳罕,这个时辰不是上工也不是下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401章 处处陷阱(1)
许家宝自是去了,庄善若遥遥地接收到伍彪探寻的目光,可是苦于没有什么机会和他解释,更多的时候许家安是他们之中的一块礁石,能绕得过就尽量绕过去。
“都给我精神着点儿,别一个两个尽在那里磨洋工!”周全荣勉力挣直了小身板,骂骂咧咧地道,“这疏浚柳河的工程可是个苦差事,我陪着你们耗了这二十来天,若是剩下的这五六天里出了什么差池,嘿嘿!我这人心善好说话,可我这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民伕们不明所以,不知道周全荣好端端的又来立什么威。
庄善若注意到许宝田站在人群的后边,支楞着一只脚,一边肩膀斜着,远远地冲着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来。庄善若想起黑将军的无端惨死,不由得悲从中来,将满腔的的怨愤凝聚到凌厉的眼神上,狠狠地回瞪了过去,恨不得在许宝田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许宝田却撇了嘴角笑了,伸手抽了抽鼻子,将目光转开了——不过几日,他脸上的青肿倒是消褪得差不多了。
周全荣脸色通红,扯着嗓门道:“都给我卖点力气,晚些时候,县太爷可要带人过来验收这工程的,是好是歹也就全在他一句话了。”
民伕们窃窃私语,不过议论了一阵也就歇了,毕竟这事和他们关系不算太大,老老实实地做工总不会被挑出错处来。即便县太爷鸡蛋里挑骨头,上头还有里正顶着呢,再不济。还有这个从县衙里出来的周老爷呢。
容树媳妇不知什么时候搓着手走到庄善若身旁,暗笑道:“这老乌龟这会子倒是急了。该!要是我,总要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下个绊子,也让他尝尝滋味。”
庄善若知道容树媳妇与周全荣的纠葛,想来周全荣这样的人物容树媳妇必然是看不上眼的,只不过是为了给家里的男人孩子多挣口吃的,才委身于他——庄善若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容树媳妇了——她不守妇道。却又对容树不离不弃;她锱铢必较,却又难得的存了一丝良善。庄善若知道自己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经历过容树媳妇那样的绝望,所以她也就没有资格去品评别人的人生。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庄善若淡淡的,一提起县太爷,她不由得会想起那个生了一双桃花眼的却又阴鸷异常的郑小瑞。
“听说县太爷上头的靠山倒了。急着想东山再起。”容树媳妇扁扁嘴,“他在任上,何曾听说过他为百姓做了什么事,还不是一门心思地捞钱。这回眼看任期就要满了,可不得赶紧地搞出点政绩出来。”
庄善若无暇顾及这些,正待转身离开,却听见许宝田叫着:“周老爷这事你就包在我们兄弟身上了,到时候必然不会让你难做。只不过,吃了二十余天的馒头咸菜。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是抗不住哪!”
周全荣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从人群中找到了这个让他头痛的刺儿头:“你想怎样?”
“我不过想请周老爷念及我们辛苦,好歹给我们炖点肉尝尝。”许宝田似乎很享受众人目光的簇拥。“这不吃肉真是没力气,到时候县太爷来了,我们连个铁锹都拿不稳,那可真是塌了周老爷的台了。”
“你这是什么话?”周全荣可不能当了众人的面被*裸地威胁了,“每天的吃食自有定量,县衙里拨下来多少就是多少。我可是分毫没沾。别人叫苦也就罢了,你许宝田还叫苦。填了一肚子的狗肉怕还没有消化吧!”
庄善若目光一黯。
许宝田嘎嘎嘎嘎笑了一阵,道:“看来啥也瞒不过周老爷,不过这事就此揭过,这顿狗肉也吃得不容易哪!”
周全荣便露出一副“你休想瞒我“的神情。
人群中只有伍彪与张得富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都准备妥当了吗?”
张得富同样压低了声音:“妥了,就等天一黑,到时候一个黑口袋套了他去,昏天黑地的一顿乱揍,看他还老实不老实!”
伍彪点点头,看了看天色:“就让他再蹦跶几个时辰。”
伍彪从来都是忠厚老实之人,被人占了便宜吃了亏,也就一笑了之。不过,这事搁到他自己身上倒也罢了,若是有人欺负了庄善若,那他可是要去拼命的。
伍彪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到了庄善若落寞的背影上,他苦笑一声:善若,多希望你能再笑笑……
许宝田与周全荣扯皮,讨价还价到最后,周全荣答应等工程正式竣工的那一日,给每人准备一碗红烧肉——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这肉也得让里正找村里的几个大户出,反正不用费他半个子儿,还能落个体恤下情的好名声。
民伕们欢欣鼓舞。
许宝田也得意非凡,连周全荣也卖他的帐,自觉脸上有光。嘴咧得略大了些,不免又牵动了嘴角上的伤痕,忙倒吸了几口凉气。一抬头,看到伍彪扛了铁锹朝柳河边走去,一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目光不由得阴冷了起来。
偏生有人来打趣他:“怎么,宝田兄弟,吃顿狗肉挨顿揍,可真不算是桩好买卖。”
许宝田往地上“呸”了一口:“去去去,你懂个屁!我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当年还受了胯下之辱呢,我这点算个球!”
那人知道许宝田心思的,又道:“许大媳妇这模样是俊,可也扛不住人家表哥这拳头硬——这花儿再好也摘不得,也只得远远地看上几眼就是了。”
许宝田冷笑几声:“我沾不了手的,他也甭想得手!哼,我这几年的苦役可不是白干的!你等着瞧吧,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那人摇着头走开了,丢下一句话:“死鸭子嘴硬!”
许宝田急了,赶紧抓了那人的袖子:“你不相信?左不过这一两天,我就让那个傻大个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闹便闹,别耽误我们吃红烧肉就好!”
许宝田撇了嘴角冷冷笑道:“肉再好吃也不比戏好看,等着瞧吧!”他摸了摸受伤未愈的眼眶,悻悻地走开了。
……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全荣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没消停过。他穿上了他那件公服,将每一粒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的,焐出了一身的热汗,却又不敢有些丝毫的懈怠。
县衙里传来消息,说县太爷下午过来,可是又没说准确的时辰。
周全荣估摸着县太爷不会顶了大太阳过来,可也不会过来得太晚了免得耽误了返城的行程。他在县衙里当了十几年的小吏,铁打的县衙流水的县官,还从来没有哪一任县太爷和他说过话呢!周全荣激动难耐,总觉得自己日后能不能出人头地就在此一役了。他揣摩了半日,将回答县太爷的话在心里翻过来倒过去演练了数十遍,自觉万无一失了,才挥舞着小鞭子去督促民伕们干活了。
“瞧他那样,真是扶不上台面!”容树媳妇很是看不上眼。
庄善若坐在窝棚口闷闷不乐,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只是在嘴上嗯了一声。
容树媳妇了然:“妹子,你也别太伤心了,再好也不过是个畜生,若是你舍不得,日后再养一条就是了。”
“嗯。”村里人只将狗当做看场护院的工具,是不能理解她对黑将军的那种感情的。
“我倒是佩服伍兄弟,许宝田那样的刺儿头也敢下大力气揍了替你出气。”容树媳妇不免又有些想多了,“若是能有男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