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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已是七月中旬,再有半个来月,就到了桂花开的季节了,到时候整个宫院中都会飘满了桂花浓郁的香味,有次日夕来的时候,看到这些桂花树,乐得她直拍手,说以后要酿桂花酒就不用到其他地方去收集了,直接到这里拿就行了!
对于日夕这个与宫闱气氛格格不入的女孩儿,清如总有一丝说不出的喜爱,也许因为日夕身上有着她已经失去且再也寻不回的东西吧,只是不知日夕的纯真在这阴晦的宫中又能保持得了多久?清如不知,只愿这一日迟些到来,让她再多看些时候。
这日早起,趁着太阳还未升起,她拿了把花浇给那些开在盆中的花儿浇着水,每一盆都浇得很仔细,不多也不少,她总盼着花能开长久一些。古人常将美人比作花,却不知花谢了还会再开,而人却是如何也无法再重来的!
清如弯腰放下花浇,一边侍候着的子佩立刻走上来为她拭净双手,其间,小福子来报,说是夕贵人身边的蔚佳有事求见。
“着她进来吧!”她会来,想必是日夕有什么话要她转达。
不出一会儿功夫,蔚佳就随着小福子进来了,看到俏立于庭院中的清如后不慌不忙地低身施礼:“奴婢见过如贵人,如贵人吉祥!”
清如就着子佩的手,饮了口鲜奶后,温言道:“起来吧。”
蔚佳虽然是佟妃赏给日夕的,但她自跟随日夕以来伺候的极是尽心尽力,日夕对她颇为信任,所以清如对她的印象也不错。
“可是你家主子有话要你来传?”
“是!佟妃娘娘约了主子在畅音阁看戏,主子让奴婢来请如贵人您一起去。”畅音阁是宫里专门给皇帝和妃子们看戏的地方,各宫主子娘娘什么时候想看了就派人去点,那边有皇家御用的戏班,也有从宫外招来的。除了唱戏外,这些人只能在特定的范围内活动,四周有侍卫把守,一旦发现有人闯入东西宫范围立刻将其拿下查办。
“知道佟妃点的是哪出吗?”
“听主子说,佟妃娘娘这次点得是《西厢记》。”蔚佳微微低着头,说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
《西厢记》是元代一位叫王实甫的杂剧作家所写,讲述了张生与崔莺莺在红娘的帮助下困阻终成眷属的故事。这出戏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放到宫中来演,却有点不大对劲。
佟妃…。。。以她对这个女人的了解来看,她是个从不做无用之功的人,一举一动皆有其含意在里面。清如蹙着眉走了几步,侧目道:“还有谁去了?”
蔚佳上前回道:“各宫的娘娘都去了,还有吟贵人,泽贵人,凌常在和舒常在也去了。”
这么多人都去了?难道佟妃真的仅仅只是想约人看戏而已?清如摸摸被初升的太阳照得有些微发烫的脸颊,虽仍有些不放心,但有水吟她们陪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逐道:“去回你家主子,就说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等改日我一定去她宫中给她陪不是。”
“可是,奴婢来之前主子吩咐了说一定要请您去的!”蔚佳颇有些为难地道。
清如转过身,淡然一笑:“放心吧,你家主子不会怪你的,快回去吧!”看其心意已定,蔚佳只得告退,临了清如又让人拿了封赏银给她。
留几人在院中摆弄花草,子矜扶了清如回到碧琳馆里,其间她几番欲言又止,见她这副模样,清如哪会不知她想问什么,说道:“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夕贵人来请我,我也不去?”
“奴婢不敢!”子矜见心思被戳破,以为清如生气了,一慌神“扑通”跪了下来。
清如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这段时间,她总活在自己的情绪中,竟忽略了身边的人变化。
“你在怕我?”清如沉寂了一下问道,神情间带着几分疑问。
“是!”子矜低着头颅不敢正眼看清如。
“为什么?”清如从未想过,从小一起长大的子矜竟会怕自己,她是这样,只怕子佩也是如此。
子矜迟疑了半响,见避不了,只得照实说也心中所想:“因为您变了,不再是以前相府中的小姐了!”
乍听这言,清如不由鼻子一酸,这是第二个人这么说了,难道她真的变得这么利害吗?,居然连身边的人都开始怕她了,略带苦涩地说道:“即使真得变了又如何,你们依然是我最亲近的人啊,若连你们都怕我惧我,那我就在这宫中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话语中所带的落寞让人心了忍不住悲切。
“小姐……”子矜仰起头,眼中盈满了泪花,一声小姐勾起主仆二人往昔的回忆,其实隔的并不远,然于她们来讲,却恍如隔世!
清如将手搭在子矜的肩上,感慨道:“好久没听你们这么叫我了,还是这个听着亲切啊,以后你和子佩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吧。”
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子矜答话,不由问道:“怎么?不愿意吗?”
子矜这才如梦初醒,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不是!主……小姐,奴婢还以为……以为您……”
“以为什么?”清如奇道。
子矜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以为您再不像以前一样把当成自己人了。”
“真是个傻丫头!”清如扶起她:“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过你们谨慎点也好,宫中毕竟不比在府中,一切都要三思而后行。今日我不去畅音阁为的也是这个,若今日去的只有咱们姐妹几人,我当然不会推辞,但是偏偏佟妃她们都去了。在这宫里,想要无风无波,平安度一生,唯有避世一路,只是要苦了你们了,若今日我有几分宠爱在身,还能求着皇上给你们指个好人家,出宫嫁了,而今……只怕要等满二十五岁的时候才能发还出宫,唉!”
子矜擦着眼泪道:“能跟着小姐是奴婢们几世修来的神气,哪有什么苦的,奴婢愿意一辈子都陪在您身边!”
“傻丫头又在说傻话了,我一个人困死在宫中已经够了,何苦还要拉上你们两个垫背,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待会要出去一下,你过来替我换身简单点的衣服。”
子矜应着声,从挂满衣服的柜中取出一件素色绣银丝团绵的旗装来给清如换上。“小姐,你是要去那里吗?”她一边换一边问。
“是啊!”清如扶着头上略微有些歪的簪子道。
“要不要奴婢陪您一块儿去?”子矜不无担心地道,她对小姐最近时常去的时候地方不太放心。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你去问问小禄子,我叫他准备的东西弄好了没有,要是好了就给我拿进来。”
“是!”
“等等!”清如唤住欲离开的子矜:“不要忘了将我们适才说的话转给子佩听。”
“小姐你放心,奴婢会的。”子矜笑着退了下去,隔了一会,清如接过子矜拿过来的锦盒离开了重华宫。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十三章 惜语(2)
清如接过子矜拿过来的锦盒出了重华宫,一路往南,越过重重宫殿到了佛堂,一进门,便闻到那股熟悉的檀香味,许久前的那个梦又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其实人生何尝不是在做一个悠长的梦呢,梦醒时便是逝的那一刻。
清如放下锦盒,于佛前拿起香点燃后插好,又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抬头的时候,眼睛正好对上如来佛祖悲天悯人的慈悲面容,佛门清静地,往往是世间那些可怜之人最后的归宿,只是这许许多多的可怜人,佛祖真得全部都知道吗?
唉……清如直起身,拎起锦盒,来到位于佛堂不远的后殿,所谓后殿,其实就是历朝历代都有的冷宫,清如是在一次无意中发现这里的。
她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探身进去,口中喊着:“在吗?”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人应,抬脚走了进去,殿中到处都落满了灰尘,她刚一走进,角落里就窜出一条白影来,在清如还没来得及反映前抢走了她手中的锦盒。
清如显得一点儿都不吃惊,仿佛早知道会是这样,白影抢了她的东西迅速的缩回到角落里,掀掉盖子后,抓起盒里的糕点胡乱的往嘴里塞。
这才看清,原来白影是一个蓬头垢面,神情不甚正常的女子,在塞了几口后,她突然把锦盒往地上一摔,口里的东西也吐了出来:“呸!呸!真难吃!”
她疯了似地在地上爬着,完全没意识到地上的肮脏,口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清如走过去想把她扶起来,哪料反被她抓住,枯爪一样的十指牢牢地钳住清如的手,她每一个指甲中都嵌满了黑色的泥巴,浑浊的眼中透着颠狂:“你是什么人,居然给本宫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本宫的雨花酥呢,还有千丝糕和枣泥糕呢,是不是被你偷吃了,你这个死丫头!你知不知道本宫可是皇上最喜欢的语嫔啊,皇上说了,等我生下孩子后就封我做贵嫔,哈哈哈,我是语贵嫔啦,我是语贵嫔啦,每一个人看到我都要下跪,哈哈哈!”她疯狂的挥舞着手臂,大笑着,忽地,她不笑了,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呜……皇上他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也不来抱我……解语想皇上了,呜……皇上你在哪里啊,为什么不要解语了,呜……”这一刻她如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竟是伤心至极。
清如并不认识她,只是偶尔有一次经过佛堂时,听到里面有哭声才进来看看,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对着窗外墙缝处一朵枯萎了的野花掉眼睛,很是伤心,那时看她的眼睛,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打听了以后,清如才知道原来那里是冷宫,里面关的是四年前失宠的语嫔,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境况是很可怜的,没人照顾不说,连饭菜也是一些别人吃下的冷饭冷菜。
清如看她可怜,就时常拿些糕点来给她吃,有时候她饿了就会不管好坏,拿起来就吃,要是不饿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了。
清如低下身收拾起被打翻的锦盒,准备离开,却意外看到了一双碧绿妖异的眼睛,它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瞧,清如被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原来是一只纯黑的猫儿,它竟完全不怕生人,喵了一声后低头舔起脚边的糕点来,尾巴还一甩一甩的,似乎吃的很高兴。
“你也是来看她的吗?”顺着这个唯美的声音望去,一位娴静婉约的女子正扶着门框亭亭而立,清如在太后那里曾见过她,是景仁宫的恪嫔,她正欲行礼,却被恪嫔制止了:“这里没什么人,就不用多礼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否来看她的呢?”她手指着依旧在发疯的解语。
“是!”清如照实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一个疯子这么好?”恪嫔的语中透着几分好奇,她每走一步,地上厚厚的积灰就扬起些许,但很快又重归地下。如贵人……她曾听太后说起过,好像并不得皇帝的心意,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
清如望着不再哭闹改玩自己头发的解语道:“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说这话的时候,清如眼中充满了怜悯,在解语身上,她仿佛看到深藏于心底的另一个自己,若不是还有理智压着,她定然和解语一样疯。
“可怜?”恪嫔却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听的笑话:“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可怜,你不觉得有时候不疯的人比疯的人更可怜吗?因为她们还有着常人的思维与情欲,还要忍受着宫中无止无尽的煎熬!”
“既然娘娘您觉得她不可怜,那又为何要来看她呢?”清如问道,恪嫔平日极少出现在宫里,在新入宫的妃嫔眼中,她就如同一个谜一样。
一个汉家姑娘能被皇上封为嫔,想来当初荣宠应是极盛,而今皇上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