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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方律师 江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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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保留对严先生进一步提问的权力。”我退回了自己的桌子。 
  休庭半小时后,我要求传唤一号证人从犯方大宏。方大宏人如其名,大块头,耸拉着脑袋站在那里。 
  “方先生” 
  “三月十五日晚上,严家亮他”方大宏看来过于紧张了,我刚刚开个头,他立刻就把全套供词搬了出来,我相信他背得很流利。他低着头和背书一样不停顿的说着,我回过头去,对陪审团耸了耸肩膀。 
  “方大宏先生!”我提高了声音,“我想你会提供和严家亮,赵奎海先生一样的证词吧?”方大宏茫然不知所措,点点头。 
  “那么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我说,“让我们从别的东西开始。” 
  “你在奎海公司的职务是什么?” 
  “保镖。” 
  “赵奎海先生在公司里的声望怎么样?” 
  “赵先生在公司里一直很有声望,大家都很尊敬他。”我微笑的看着方大宏一步一步踩进我的陷阱。 
  “反对!”邹汉年终于感觉到了什么。 
  “法官先生,我以御用大律师的身份保证我正在询问与本案关系密切的一些事实,请允许他把这些事实展示给尊敬的陪审团成员们。”我照搬了邹汉年的话,我敢打赌,连口音都模仿得很象。 
  “反对无效。”邹汉年讪讪的坐下了。 
  “我想你的意思是说赵先生在你们职员一直很有威信是么?” 
  “是这样的。”方大宏想了半天才小心的回答。 
  “你呢?” 
  “我也很尊敬赵先生。” 
  我托着下巴撑在证人席上,让我的目光能够直射进方大宏的瞳孔,我慢慢的绽放笑容,没有声音。方大宏恐惧的看着我笑的时候,我才说:“那么你在受害人江年宝被残酷殴打虐待的时候,你不但没有去帮助你尊敬的赵奎海先生,你还加入了残酷殴打的行列,打断江年宝的肋骨,用匕首连续捅他的全身,并且使用铁棍打断了他的左腿?” 
  “我” 
  “够了,验尸报告很清楚,谢,谢,你,方先生!”我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了了自己的桌子。 
控方律师(四)
——黑玫瑰和油麻地 
  “陆警官,请问赵奎海和严家亮的双人牢房在三湾口监狱的什么位置?”站在我面前的是陆德明,三湾口监狱当天夜里执勤狱警的队长。他有一个硕大的肚子,一张胖乎乎的宽脸,似乎很老实。他有一双小而亮的眼睛,我不喜欢这样的眼睛,但是我还是强迫我自己不眨眼的盯着他,因为他眼里闪动的光芒使我想起一只大耗子,很贼,我一眨眼他就会溜走。 
  “三楼西侧3A17号牢房。”陆德明崭新的警服多少给他增加了一点气派,他的回答很缓慢,也很傲慢。证人席大大高出地面,他低头傲慢的撇了我一眼。我微笑着看他,眼神柔和而且散乱,我知道他看了一定很惊奇,我相信邹汉年一定提醒过他要小心我对他施加心理上的压力。然后我微微眯起眼睛,让我的眼神越来越朦胧。陆德明开始紧张了,他看我的时候越来越多。因为他看不懂我的表情,他感觉到那种未知的恐惧。 
  其实不只是他,我相信谁也看不懂。谁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这是我最后的砝码,也可能是我唯一的砝码。 
  “离一楼的杂物间很远吧?”我问。 
  “不是很远。” 
  “从3A17牢房到杂物间要多长时间?” 
  “三分钟左右。” 
  “据我所知,每层应该有两名狱警一起巡逻,是不是?” 
  “是的。” 
  “他们的的房间是在楼梯的右边是么?” 
  “是的。” 
  “那么,他们当晚在哪里?”我凑近了陆德明,在我的注视下,陆德明那对小眼睛一闪一闪,他太胖了,挪动脖子不方便,只能借助转眼珠来逃避我的目光。 
  “我们在执勤的大房间里赌马” 
  “赌马?”我点点头,“我也喜欢,请问那天赢的是四道的黑玫瑰么?” 
  “不是,是五道的刀锋。”邹汉年没有反对,我轻轻的笑,舌头舔去了牙齿上的碎烟草末。“作为一个狱警,在工作时间赌马是会被取消警官资格的,陆先生,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我们每个星期都赌,有点上瘾了” 
  “是么?你在哪匹马身上下的注?” 
  “黑玫瑰。” 
  我不怀疑他的话,即使他收了黑钱而不干预赵奎海的行动,他也得做点什么事情,赌马是最好的选择,很多狱警赌马。如果是我,我也会去下一笔赌注,然后等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干。 
  “很有眼光,我就喜欢黑玫瑰那样的西班牙马。”我对着陆德明赞许的点点头,我相信我的演挤不比赵奎海差。在邹汉年高喊“反对”的时候,陆德明已经说了我想让他说的话:“我也喜欢。” 
  我对格雷森点头致意说:“我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询问证人了。” 
  然后我又微微摇头,斜着眼看了陆德明许久才说:“陆警官,你所下注的黑玫瑰是一匹纯种英国马而不是西班牙马,当晚您赌马的时候好象心不在焉啊!”当知道别人在外面杀人的时候,恐怕没有人能认真的赌马吧? 
  陆德明慌了神,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快速的扫向邹汉年。 
  “犯罪嫌疑人是怎么得知江年宝告密的?” 
  “我不知道!” 
  “严家亮是怎么得到钥匙的?” 
  “我不知道!” 
  “犯罪的凶器是怎样进入监狱的?” 
  “我不知道!” 
  在我急速的提问中,陆德明汗如雨下。我刻意提高声调,加快语速,让陆德明在慌乱中随着我的节奏回答问题。他准备的答案根本不起作用了,他只能说“我不知道”! 
  “为什么要阻拦警官进入监狱逮捕犯人?” 
  “我不知道” 
  陆德明忽然意识到他说错了,那双小眼睛愣愣的看着我,一挤一挤的。 
  一片寂静里,陆德明的声音颤抖着:“保护监狱和犯人的人身安全是我的工作” 
  “我还以为陆先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原来陆先生还知道保护犯人的人身安全,当陆先生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你的犯人已经死了!”我的手拿起那份报告,上面贴着江年宝的照片,我拿着它举到陆德明眼前,几乎摔到了他脸上。我制止不了自己手上的抖动,我压制着自己的音量,可是我还是能感觉出自己话语里咆哮的意味。 
  每当我看到照片上那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和那具失去头颅的尸体,我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我强迫自己安静。最后,我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终于平息了。 
  我遭到了邹汉年的反对,而且我知道我这一轮的努力失去了效果。我的失态给陪审团留下了糟糕的印象,可惜我忍不住。 
  其实我早就该知道自己不可能忍得住。 
  “我希望能传唤一位证人,江年宝的儿子江翰先生。”邹汉年对格雷森说。 
  我的脑子处在混乱中,我正把自己放到陪审团的地位去思考邹汉年和我所提供的两个“事实”哪一个更可信。可是邹汉年这样说的时候,我的一切思路都被打断了,他的话象一声焦雷轰在我耳朵边上,我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片空白。这一着棋完全超出了我的计划。 
  我设想了所有可能出现的证据和证人,可是这样一个证人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 
  我诧异的看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出现在证人席上,他大约二十多岁,戴着细框的眼镜,白晰文雅,和照片上的那个老人毫无相似之处。 
  在我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邹汉年已经开始提问江翰了。江翰很简要的回答着问题,他证实自己的父亲江年宝曾经多次写信到危地马拉,要求他提供隐蔽的地方并和偷渡的蛇头接洽。他说江年宝曾经屡次提到要向赵奎海敲榨一笔钱,但是遭到赵奎海的拒绝。他甚至出示了一封署名江年宝的信来证实自己的话。 
  “尊敬的陪审团先生和女士们,基于受害人在个人品德上的不检点,我想我们已经找到足够的理由说明他为什么要向警方告密。作为黑帮内部的矛盾,这并不奇怪。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在这上面的叙述。”邹汉年稍微鞠躬,微笑着对陪审团说。 
  我相信他这样说的时候很得意,因为直到我走到他身后一米的地方他才觉察到我的逼近。他急忙转过身来,他看着我似乎很慌张,不由自主的连退了几步。我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事实上我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叫江翰的证人身上,我没时间去想他,我说不清我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江翰先生?”凝视了那个年轻人很久,我终于开口说。在我的目光下,他一直想退后,可惜他的周围都围着证人席的栏杆。 
  “是我。”他说话的声音很动听,国语出奇的标准。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点什么,我停止了提问,靠在证人席上想了十秒钟。等我再次抬头的时候,我又能微笑了。 
  “江翰先生,你真的是被害人江年宝的儿子?是不是对于江年宝的儿子这个位置,你还有两个竞争者呢?”阿依昨天还告诉我找到三个人可能是江年宝的儿子。 
  “阿依现在在哪里呢?”我忽然很想她。 
  邹汉年又一次反对了,不过我并不介意。 
  我问江翰:“你是什么时候移居危地马拉的?” 
  “1980年,我十四岁的时候。” 
  “你的本名是叫江翰么?根据你名字的英文翻译,可以有几十种甚至上百种可能。” 
  “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我是江年宝的儿子江翰!”年轻人说的很坚决。 
  我笑着摇摇头,沉吟了一会儿。“江翰先生,你在香港的时候居住在哪里?” 
  “油麻地浅水街2104号。”他回答得很果断,也正确。 
  “能稍微等一会儿么?”我说。 
  我走回自己的桌子,拿起几张白纸,用铅笔在上面草草的描了描。 
  我拿起那几张纸走到他面前,把纸一张接一张的展示给他看,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展示完毕后,我把所有的纸片扣下,然后缓缓的问:“请问江先生,这几张图画里哪一张是十四年前的油麻地?” 
  我得意的看着他左顾右盼,开始挠自己的头发,哼哼唧唧的说不出来。看着这家伙被我耍弄得团团转,我心里有一种恶意的快感。他的国语使我想起以前香港人花钱进行国语纠正,那要花一笔不小的钱才能真的纠正好,而且保证以后语音不变形。而十四年前的油麻地是地道的贫民窟,一个有钱进行语音纠正的人恐怕根本不敢走进荒凉的油麻地,更不要说去那些阴暗的住宅区。那里有卖淫,有赌博,有毒品交易,还有杀人。 
  “第二张。”他终于说。 
  我把第二张图画亮给大家看。当学生的时候没有钱,我在海滨作过很长时间的素描,卖给游人赚几个小钱,我相信我的笔依然很准确。“这是英国七十年代末典型的低价住宅区,当时在香港也不少。” 
  然后我把大陆的低层楼房住宅图和德国式的乡村住宅都展示给陪审团看,它们之间确实有一点相似。最后我拿出了一幅画:“这就是十四年前的油麻地贫民住宅区,各位有人曾经在那里住过想来不会弄错吧?” 
  有一个陪审员点头了:“画得很象,我在那里住过,只要在那里住过的人,应该不会搞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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