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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太冷,到楼上去坐坐吧。”楚北默热情邀请:“还没请你去参观一下。”
她没拒绝,不然显得太矫情,两人互不相欠,她面对楚北默,心中无愧。“好,上去坐坐。”
设计图是在她手下产生的,她依稀记得房间的格局。但空荡荡的屋子多了很多家具之后,才更像是一个家。
“喝杯咖啡。”他端来两杯咖啡,神色热络。
她笑着接过,阳台上摆放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盆栽,那一片花花草草,让人看着很舒服。
“不想看看你的成果吗?”他打开房门,笑着说。
一间卧室,毫无男生的邋遢和凌乱,收拾的很整齐;一间书房,书柜上满满当当的书籍,新旧参半,可见主人有多爱惜和勤学;另外一间房间,却是空着的。
两人交谈了几句,她起身去洗手,门一推开,洗手间是满目蓝色,犹如进入了海洋世界。
她的心头被针尖刺伤,往日的情境历历在目,她随口说过的话,他却早就把它兑现成了现实。
明晚垂眸一笑,轻缓地洗净自己的双手,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权当无事发生。
“北默,我们谈一谈。”她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脸上不见喜怒。
他似乎也察觉到她心中有事,淡淡一笑,点了头,示意她先说。
“如果我知道你出国之后会遭遇这么多事,我一定会拉住你,不让你走。我不是没怨过你,恨过你,但之所以我还愿意支持你,陪伴你,是因为我知道这其中也有我的责任。你能不能跟我老实说,过去对你真的再无半点影响了?”她微微笑着,双目注视着楚北默,说的极为隐晦,语气格外柔软,让人放下心防。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他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眼眶发红,情绪起伏不小。“以前,我希望这一天早点来,心里的病早点好,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这两年,我却希望这一天晚点来,越晚越好,心里的病一天没好,我就可以挽留你一天。”
明晚心中发酸,她强忍着眼泪,她虽然放不下他,却对他没有了爱情。她剩下的,只是两难。
“我是不是好自私?”他的眼底泪光闪烁,置于膝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他这么问,苦笑连连。
她同样心中不好受,正如当年站在机场,必须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的时候,他背着背包,不舍地回头,对着她挥手的情境。
她把手放在他颤抖着的手背上,泪水滑落眼眶,神色动容。“人都是自私的。”
他动也不动,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那双温暖的眼里,尽是泪水。“我好了,明晚,真的好了。”
她紧紧抿着红唇,泪水终于决堤,两人都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嘶哑。
“我让你等了太长太久的时间——”
“如果是有一丝希望的等待,就是值得的。”
“爱上你,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事。”他轻轻地说,眼底尽是痛楚,却也预见了两个人的结局。“给我一个拥抱吧,小晚。”
她有些犹豫,曾经他只是抱了一下自己,就吐了几个小时。
“真没事。”他认真地点点头,给她鼓励。
她拥住了他,将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只是再单纯不过的拥抱,没有半点暧昧。她没有察觉到他的反抗和抵触,他只是默不吭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鼓起勇气,展开双臂回抱着她。
这一个拥抱,无关男女情爱。
只是相互的怀念,依靠,还有体谅。
“你知道我在国外,最怀念的是什么地方吗?”他神色一柔,五指抚上她的黑发,他依旧记得当年的她,扎着一个马尾,青春靓丽,开朗亮眼的像是一轮小太阳。
她在他的怀中无声流泪,唇边却噙着笑。“什么地方?”
“我们读书时候走的那条林荫大道。阳光从树叶里透过来,一个个光圈落在你的脸上,你的眼睛里,我们牵着手,一直走,一直走我曾经想,要是我们能这样走一辈子该多好,如果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该多好。”他沉寂在遥不可及的回忆中,他的爱情是最淳朴的,他没能给明晚最华丽的礼物,偏偏她给自己留下最深刻的记忆。
她身心俱疲,身子稍稍下滑,依靠在他的胸口。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她的面颊上,她知道那是楚北默的泪水,却依旧紧紧闭着眼。
他描绘的景象,她并不陌生,她不是铁石心肠,年轻的爱情,总让人唏嘘不已。因为那段恋情,最纯真,最无邪,最干净,没有半点杂质,才更显得珍贵无价。
但那些不过是献给成长的祭品而已。
他们都曾经经历了最坏的事情。
曾经的恋人能跟他们一样拥抱,和平相处,怀念过去,又何尝不是一种运气?
“我一度觉得自己很脏。”他再无任何过界动作,只是抱着她,吐露出很多年都没说的心声。
她睁开眼,静静地看着他,那种眼神没有半点嫌恶,平静清澈的一如他第一眼看过的明晚。
“我们都该向前看。”她仰望着他的英俊面孔,像是闲聊:“楚北默,让我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因为你身上有股干净的味道。你却说,男孩子只有汗水的臭味,哪里有香味?其实,你的骨子里的纯粹,才是别人没有的。”
他胸口一震,被深深震撼。很多年前,他知晓自己没有多余的资本,他唯有一颗真心,去献给喜欢的女人。
他从未奢望明晚原谅自己。
他同样从未原谅过自己。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时过境迁的惆怅和悲凉,他的心紧紧揪着,痛不能言。
深夜。
楚北默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在沙发上睡着,只因回忆过去,也需要很大精力。他将中央空调的气温调高,他取来薄被,给她盖上,小心翼翼,轻手轻脚,不愿惊扰她。
他朝前走了两步,却又像是在中途丢失了自己的宝贝,无声折了回来,俯下身子,将唇映在明晚的额头上。
她依旧沉睡。
他直起腰,失魂落魄地回到卧室去,关上了灯。
明晚在下一瞬,睁开双目,眼底被黑暗占据,幽深似海。额头上的温热,一直都存在着,他吻她的唇瓣颤抖,她全都可以感受。
过去,这两个字,最凄凉。
周刚毅西装革履,拿着公文包,坐在咖啡馆,刻板的形象跟咖啡馆并不融合。
明晚缓步走上楼来,环顾一周,找到了他,朝着他走去。
“明小姐。”他站起来打招呼,很有礼数。
“你怎么会约我出来?”她笑,优雅地坐下。
“我只是来当一个传声筒,有东西转交给你。”周刚毅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明晚没有马上去拆开,眼眸闪烁。“能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吗?”
“是我的老板。”他这么说。
是裴立业的授意。
她皱着眉头,拆开了信封,是一封手写的信,字迹并不陌生,的确是出自裴立业之手。
“时机到了?”她追问。
“我并不知信件内容,裴氏的钟理事已经被现任总裁驱逐出去,但他会不会怂恿别人搅混水,联合别的股东作乱,这就不一定了。明小姐若能出面帮忙,会让责权更加明朗,对内部的稳定,是雪中送炭。”周律师压低声音说。
“下一次股东大会,是什么时候?”
“月初。”
“到时候通知我,我跟你一起去裴氏。”
“多谢明小姐的配合。”
明晚笑了笑,眼看着周律师将信点燃,丢入一旁的垃圾桶,心思缜密,手段老道。
她犹如雾里看花,很多事,如今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看不透了。
不过她为裴立业保留了两年,也该还给裴家了。
月初。
明晚跟随周刚毅,缓步走入裴氏集团的电梯,电梯门一开,她走向会议室。
赵敏芝带着人从正面过来,她裹着灰色皮草,挎着名牌手袋,一身雍容华贵,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有贵妇人的气派和品味。
明晚微微一笑,脚步放慢,两人的高跟鞋声彼此交错。
“你怎么来了?”她的眼底有敌意,扫过她身畔的周刚毅。
“我也是裴氏集团的股东。”明晚扬唇一笑,温和地说,言语之内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对啊,我都忘记了,他给了你百分之五的股份。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光是每年的红利,就能让你数钱数到手软。”赵敏芝隐晦地笑了笑,随即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轻女人。“你还是没说到重点。”
“这次股东大会,会举行对总裁候选人的表决和股份重组分配,是吧。”明晚直视着赵敏芝,虽然她那么华丽骄傲,骨子里却是空洞的。她有些可怜赵敏芝,这世上并不是有了钱,就能拥有一切。
“消息挺灵通的啊。”赵敏芝突然敛去笑意,像是发现了明晚的存在,到底对自己有多么不利。
明晚走近两步,轻轻地说。“我会出席的。”
“明晚,我不在乎你手里那百分之五投到别人名下,我不会连这点小变数都没想到。”赵敏芝索性把话说明。
“那就待会儿的股东大会见吧,希望你心想事成。”明晚知道自己哪怕说尽好话,也无法改变赵敏芝对自己的厌恶,既然如此,她何必强求?
明晚扬长而去。
赵敏芝白着脸,眉头紧紧皱着,随即偏过头,对着身边人说。“让总裁做好准备。”
周刚毅跟在明晚身后,沉声道。“夫人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放心,我没有忘记我来这里的初衷。”明晚面无表情地说,走入股东会议室。
裴煜泽是在最后才进来的,他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明晚也来参加股东大会了。他冷冷地盯着她,她却只是低头翻阅文件,一派悠然自得。
如果是赵敏芝所言,必须防着明晚反咬一口,他们两个无疑是站在对立面。钟国华虽然被赶出了裴氏,但他的底子深厚,还有兴风作浪的能力。一旦他暗中找到明晚,想拉拢这个大股东,哪怕这次没有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他还是能借明晚的手在裴氏投反对票,跟自己对着干。
但明晚会这么做吗?!
最后关头,她投的是赞成票。
裴煜泽站在原地,别人在说什么话,他突然听不见了。他的视线尽数落在明晚身上,她垂着眼,侧着脸,依旧沉默而安宁,手中转着金色钢笔,悠然自得,像是一幅画。那一刻,他心中无法控制涌出的欣喜和欢愉,竟然盖过了他曾经的痛苦和怨恨——事实证明,他没看错人。
会议一结束,有几个股东围着裴煜泽,耽误了几分钟,一抬头,明晚的位子上早就空了。她什么时候走的,他全然不知。
裴煜泽回到总裁室,眸光沉敛,心中五味陈杂。
周刚毅敲了门,走近总裁室,见裴煜泽背对着站在落地窗前,他径自开了口。“我是明小姐的委托律师,这份文件请裴总裁过目。从明天开始,明小姐名下的股份,连同这两年的红利,全部转到总裁名下。”
裴煜泽面色凝重地转过脸来,他冷冷一笑,“何时开始你也到别人身边赚外快了?”
“权当帮一帮朋友。”周刚毅一句带过,把档案袋放到办公桌上:“裴总裁请签字盖章,文件就能越早起效了。”
“她人呢?”裴煜泽追问。
“明小姐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周刚毅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