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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斑点的半片身子?”
这时时江已经再也抬不起头,彻底被泷人的不可思议的精神力给压倒了。泷人确信了自己的胜利之后,看着眼前那不再动弹的猎物,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想要耍弄一番的快感。
“时江,这是一种你无法摆脱的精神上的疾病。你在听到了这些话之后,就用那头小鹿的身体,描绘出了一个文字。究其原因,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有关这些数形式型的人的有趣故事。这是一段桥牌名人库努特…莱顿的轶事。虽然我对这种游戏是一无所知,但据说当时到了最后,形成了要以黑桃A来决一胜负的局面。当然,当时莱顿手里并没有那张牌,因此有些自暴自弃,甚至还赌咒说如果那张牌在他手上的话,他就当场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这时,他忽然看到一伙人中的一个,偷偷瞥了一眼面前的落地灯座子。看到这样一副光景,莱顿把手上的牌往桌上一扔,指着那个人说,是他赢了。其原因就在于,如果把黑桃图案中的那个倒红桃的部分遮盖住,那么剩下的那一部分,不就像是个落地灯的灯座了吗?而这对时江你而言,与其相当的就是那只小鹿的脖颈了。被角鹰给啄了——这句话使得你的心中那鹿皮色的脖颈处,出现了一个孔洞一样的斑。因此这整句话,就被你截掉了一半,剩下‘高’(TAKA)字,使你联想起了十四郎他如今无论如何也遇不到的,那名叫高代的女人的名字。如此一来,时江”泷人的双眼中笼罩着异样的热情,一边吐出野兽般的气息,一边向着时江迫近。
“你究竟是怎么得知那个你绝对不可能知道、发生在隧道中的秘密的呢?只要不是十四郎说的啊,莫不会是因为他已经恢复了鹈饲的意识吧?”
想到这里,泷人心中的那千头万绪的想法全都开始搅缠到了一起,之前几年来积累下来的疲劳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使得她眼前发晕,坐都有些坐不稳。这时,时江怯生生地抬起头,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对嫂子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实话告诉你吧。不过嫂子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哥哥。老实说,和母亲在御灵所里对座时,哥哥他不时会提起高代这个名字。听过之后,我就在猜测或许除了嫂子之外,哥哥的心里已经有了其他的人。因为刚才大哥的做法太过无情,所以我便在不觉间提起了这事。嫂子,如今我们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山谷里,这些事就已经完全成为另一个遥远世界里的事了,请你千万不要生气。如果哥哥他知道我对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那我可就真不知将会遭遇上些怎样的苦难折磨了。这件事还请你务必答应我,嫂子。”
由于害怕兄长的粗暴报复,时江不停地哀求着,但不知为何,泷人的头点下了一半,却又在中途停下了。泷人闭上眼,之后便再也不动。那个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解开的谜,终于到了真相大白的一刻。如果对刚才时江的那番话稍加解释的话,十四郎——不,鹈饲邦太郎在御灵所中自称镇魂归神,看着母亲的眼睛与其对座的事,只要是信徒的话,那么以前也必定有过。当然了,因为这是一种催眠暗示的手法,所以这也是宣泄其潜在意识的绝好时机。而她如果要给自己的第一段人生画上终止符,那么就必须让鹈饲邦太郎的存在,由幻象转变为现实。如此一来的话,那么其中就出现一段不为任何事物所填充的空虚,而这种空虚会令大脑皮层中哐哐作响。然而,这时泷人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不知不觉间,一种残忍的笑容开始扯动她的嘴角。这骤然从她身后出现的影子,虽然身上穿着华丽的服饰,但其容貌丑陋邪恶,令人不忍再看第二眼。这种念头告诉泷人“让他们好看”,令泷人的脖颈在中途停顿了下来。嫂子的这种样子令时江愈发感到不安,她一边犹豫着一边哀求。
“你就行行好吧,嫂子,帮忙包庇我一次吧。你就别再折磨我了,答应我吧。”
“不,不,这我可做不到。无论如何,此事恕难从命。”泷人一味摇头,其举动恰如火上烧油,使火势骤然加剧。就在泷人以为时江不会再做声时,时江如喝醉了似的激动起来,颤声说道:“不,请不要再说了。我用行动向嫂子保证。我甘愿擦抹铁浆。就像嫂子你之前所期望的那样,我会擦抹铁浆的。而且我还会和嫂子一起,前往你向往的梦幻国度”
还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时江便主动把镜子拿到了泷人已经忘却的早铁浆的壶前。分开两脚,在小指上沾了一点黑色的油脂,用它轻轻触碰门牙。不过只是一点点的斑纹,却令时江心慌得如同看到自己的裸体。它就如同私秘处的黑痣,让人忍不住想用指尖挑起。虽然有些可笑,但随着那黑色的斑点扩散开来,时江开始野兽似的喘息,不停扭转腰身。不仅如此,尽管只有一支灯芯的油灯有些昏暗,但昏黄的灯光顺着额头射到脸颊,使得肌肤的纹理显得更加细腻。就连时江本人,亦被这妖媚的氛围吸引,再也无法停下沾有铁浆的小指的动作。以泷人的角度看来,对方的变化就像魔法般不可思议。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如果用黑色把白色与灰色格子相间的空给涂黑的话,那么那些灰色就会一下子变白,而眼下的这情景,其色彩的对比也是一样。随着皓齿的光芒——消逝,取代了它的天鹅绒似的斑点,眼看着就在整张脸上渗透扩散了开来。不可思议的是,光亮照在脸颊的凹陷处细小的褶皱和阴影,令人不快地从底部摇动上来,在耳根附近留下了病态般的微妙线条。中间隆起的细肉翻起了波动似的感觉,令人觉得有些异样,看起来就像软缎似的纹理细密而肌肉结实的腰。泷人不知所措,只得为了不去看而合上了眼睑。黑暗之中,这景象又化为恐怖而夸张的容颜出现,就像是十四郎昔日的音容笑貌,将在那张脸上永久长驻一样。而在这种喜出望外的欢愉之中,不知为何,泷人却开始颤抖了起来。当自己的身心都被时江给夺走,眼前闪现出与十四郎一模一样的人时,这种新诞生的恋爱,不停地煽动着她的心。泷人再也顾不上其他,这其间,在高烧魇魅中看到的幻影不停地纠缠着她,感觉就像是周围的世界正在渐渐离她远去一般,只剩下泷人和一股疯狂的情欲。但这时她的脸颊上浮现起残忍而狡猾的微笑,泷人的脸色变得就像之前一样险恶。如同一头狡狯而凶残的野兽,在静静地等着对方的接近。她的这种猜测正巧应验,擦抹完铁浆,忽然看了看泷人的脸之后,时江一瞬间便如丧失了心智般的瘫软下来。她已经失去了手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如果就连这想方设法让嫂子回心转意的尝试都不见功效的话,那么她又该怎么办才好?不知何时,一场兄嫂之间的争斗吵闹,便将使得她陷入凄苦的深渊。对时江而言,此时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孩子似的紧紧抱住嫂子的膝盖,不停地苦苦哀求了。
“嫂子,求求你告诉我。让脸变得柔嫩之后,我又该怎么做才好呢?求求你告诉我。”
“啊,十四郎,你在哪里”也不知刚才时江的话是否传进了耳中,泷人的双眼突然闪现起了疯狂的光芒。于是,在那异样的炽热尚未消退的脑海中,大脑皮层中不停地嗡嗡作响。就连泷人亦不清楚究竟是何时来到此地。她头发蓬乱,眼睑高肿,就像是睡着了般。
三 火烧弹左谷
最后查明了那男子便是鹈饲十四郎,泷人的感觉就如同身置梦境,知道自己所有的愿望都已经得到了满足。她靠在御灵所的门扉上,沐浴着月光。过了一会儿,那种异样的燥热渐渐消逝,她心中终于闪现了一丝苍白的曙光。它就像是一根因为那种兽性大发的亢奋而不停地疯狂摆动的针,其振幅渐渐变窄,最后终于彻底停止了摆动。迷茫之中,郁然出现了一种如履薄冰的惧怕。
其原因是——第一次听到高代这名字,是在十四郎还处在意识不明的状态中,而后来时江听到这名字,则是在御灵所中。这都是十四郎意识混沌时发生的事,不免惹人惊骇。而泷人的手就在这惊骇之中,被拖向了御灵所的门扉。
推开房门,一种混杂着黑暗香气、充满霉臭的纸张气味扑鼻而来。泷人在门口伫立了一阵,之后她想起什么似的打开了头顶上的气窗,乳色的清新光线射进屋里,照得黑暗中的房梁和墙壁都呈现出白色,而其侧旁则泛着带有光泽的黝黑的光芒。眼前有一座用两根柱子区划出来的内堂,仔细一看,感觉黑暗正被向上追逼似的,木框整个儿的沐浴在洁白的月光之中。木框背后,各种形状的神镜就像是眼球一样,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背后的鸭居上,写有咒语的条符,贴得连一点儿缝隙都不剩,其中还有信徒捐赠金额的纸。泷人找到了一支蜡烛,泛黄的光芒照亮了屋子。但泷人心中却有些畏惧,屋里变亮后,她立刻便从内堂中拿来了一面神镜。她把两张桌子拼到一起,把神镜安置在桌上,开始测量起了什么东西的高度。过了一会儿,她一脸不安地点了点头,又把火光凑近了背后的咒符,自己则往镜中看了一眼。一瞬间,她的膝头开始发软,浑身上下颤抖不停。
神镜所在的位置,就是平日阿藏念经修行时的座位,且如其高度正是她的眼睛的话,那么当然与之对坐的十四郎的关系中,就必定存在有唆使泷人之物。而实际上,泷人这次也因此被推进了毫无赎偿余地的绝望之中。这正是对泷人的疑惑的最终解答。泷人的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变得苍白如纸。她向着自己心中的十四郎讲述起了结论。
“每当想起自己肤浅的喜悦,我心中就会充满无限的怜悯。我恨你——当初让我发下那残酷誓言的,正是你呀!只给我留下那具散发着野兽臭味的尸骸,自己却飞到不知何处,而且还如此对待自己的躯壳,这实在太讽刺了。时至今日,我曾多次听到你细微的足音,感到不安,而今天我亲眼看到了你的影子。在救护所里高呼‘高代’,正是因为周遭突然变得光亮,看到鹈饲的肠子而导致的。时江当时所听到的,是你在催眠中,念出了妈妈的瞳孔里映出的文字。
法国心理学者贾斯特罗的实验里,不是也有着与此相同的例子吗?在催眠中,是能够念出映在瞳孔中的那一毫米大小的文字来的。请你转身看看背后。上边写着——反玉足玉高代道反玉——虽然当时妈妈的瞳孔里映出了‘高代’(TAKASHIRO)两字,但对如今这个已经认不了几个字的十四郎而言,那两个字也就只能念做‘高代’(TAKAYO)了。我说得没错吧?你心中明明知道,却耍了个坏心眼,故意不告诉我,狠狠把我给耍弄了一通嗯,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那个十四郎体内,果然住着以前的你。还有现在应该活着的鹈饲邦太郎,当时就像你的脸一样,已经死掉的事”
随后,泷人逃也似的出了御灵所,站在门旁,用潮湿的双手捂住了脸。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遭受着全世界的嘲笑。尽管命运本身就是这样的,但那样的逆转也太过突兀,太过戏剧化了。而方才那野兽般的欢愉,又是怎样讽刺的一出前戏?泷人感觉她就像是当着不认识的男人的面,被人扒光了衣服,心中充满了羞耻和恐惧,漫无目的地迈着蹒跚的脚步,在月夜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