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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青春 -海岩 著-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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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旅客,北京是我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是交通运输的总枢纽,北京”
    播音员的声音娓娓传来,把他心头倏然浓缩起来的愤怒冲淡了片刻。那声音已经不十分水灵了,播音员的年龄儿成已经不轻,准是结过婚的了,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终是人之常情啊!
    其实,对他的婚事最着急最上心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妈。
    他三岁那年,爸爸就一病不治,把孤儿寡妇撒手一扔不管了。那阵子胡同里还当真有几个迷信老太太,暗地里说是浪儿两个八字太硬,把个短命冤家的男人给克死了,将来的受罪日子不说,保不定还得相生相克,非再死一口子不结。可是快三十年了,他和妈谁也没克死谁,相依为命地过来了。罪呢,倒多少受了一些,他们在北京没什么亲支近脉可以帮衬,开始每月全靠国家给的二十几块基本生活费,加上妈给人洗衣服挣嚼谷垫补着延命,紧是紧点,却也温饱齐全。后来五四大一点了,就上街拣纸,日子总是一天好似一天的。到现在家里不但没拉一屁股债,反而小有积蓄呢。要说两个人都命硬,大概也是铁锤砸在铁砧子上,负负得正,恰好!
    爸死得早,妈不再嫁,一个人养他。把他从三岁拉扯到三十岁,是妈一辈子里最最引为骄傲的大业,但凡和街坊四邻扯起闲篇儿来,总忍不住要把他端出来向人炫耀,就象个手艺匠对自己心血凝聚的作品那样自鸣得意。当他第一次把自己挣到的工资放在妈妈的手心儿里,她那副咯咯傻笑的样子,恨不得都能叫人掉下3日来;还有他头回得了先进工作者的奖状回家那次, 妈aoy稀罕劲儿,又象个头回中了奖的孩子,捧着奖状自个儿端详嫌不解气,又跑到外边满世界给他抖落去了。其实妈也知道现在各种各样的奖状多得不值钱,可落到自己孩子身上,又当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大概那天前院的梁大爷还冲她发了几句拉扯孩子到这步如何不易之类的感叹,好嘛,足乐得老太太将近一个礼拜没能歇下劲儿来,仿佛三十年的全部辛苦都能在这几句可心话中得到某种短暂的补偿了。在五四跟前,妈也总爱呼叨她那份辛苦,其实她从他身上得到的,却是更多的安慰和满足。自从他当了民警以着妈就开始在街坊四誓师大谈起”公安!司邀一厂似购儿子当了人民警察,当妈的也就是半拉“政府人士”,以前为儿子做的和今后继续要做的一切,也都带着些为国效力的意味了。
    “我那个五四呀,忙!成天价不着家。”她常常用这种夸张的语气先声夺人。
然后再带着几分神秘,压低嗓门儿对她的听众说:“可不得了呀,跟您告诉吧,现在见天都有劫道儿的,捅刀子的,耍流氓的,喷喷,您说,他们公安局的能不忙吗?敢情!”她能从听者肃然起敬的表情上,尝到一种无可代替的自豪和快乐。
    可是,儿子老是说不成个对象,不能说不是件叫人烦心的缺憾。五四的年龄一天天大了,当妈的心病也一天天重了,架不住老有人问,五四找着朋友没有?怎么还没找着哇?人前人后,这两年她都快抬不起头来了。连阅人极广的于英雄都深有感触地说劳务五四。和花店那姑娘眼看着就要成了,妈毅然决然地领他到王府井那家大玻璃门的瑞士表店去,在那金碧辉煌的柜台里,挑了一块小巧精美的雷达表。
三十年了,妈几乎从来没有一次出手过十块钱以上的整数,而这块比五四的指甲盖几大不了多少的坤表,竟要了三百二十块钱,几乎占了他家全部现金积蓄的五分之三,可妈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了。这事的悲剧就在于,恰巧就是那天晚上,“卖花姑娘”和他做了最后一次交谈
    打那次失恋之后,徐五四对于找朋友,实在有点倒胃口了,似乎再也打不起兴趣和精神来。可妈却一反前几次怨人自怨的常态,反倒显得很大度、很踏实,满怀信心地把那块雷达表锁进箱子,就象镇上了足以保佑她招媳妇抱孙子的神符似的。
一想到箱子里还有那块表,妈就会觉得斗室生辉,颇有些破家值万贯的自矜了。破家值万贯,不愁招不来个好媳妇!
    崭新援亮的一块表压了箱子底儿,徐五四却不甘心了。这不等于没塞了呶.难道非轶股市场b的会表全换了价再拿出来不成? 何况他手上那只花了八块冤枉钱买来的电子表,才一年多的功夫就傻呆呆地不肯往前走字了,他事事得跟别人问时间,自己不方便,人家也烦。他们干公安的,手上要是没个难钟点,甭提多耽误事了。
    去年夏天,他们到东大桥去抓一个赌博集团,本来定好了晚上十点钟准时从分局出发的,就因为那坑人表临时停了摆,他竟晚到了半个多小时,那次的拘留证恰恰又是锁在他的抽屉里,他不来谁也动不了窝,结果险些给那帮“赌爷”溜之乎也,搞得很是不好;从另p决以民地和妈就开拍了漫长而艰巨牌谈判厂一5色表。
    “瞧您,地主婆儿似的,什么都锁箱子底儿。”
    “对了。你妈地主婆,你是什么?小地主!”
    “锁箱底儿也不能下小的,锁着不是白领吗?”
    “一点也不白,锁着,我心里安稳。”
    “您瞧,我们干公安的,哪儿能没有表啊,误了事您能负责吗?”
    倒是这类话,偶尔还能使妈打个愣,犹豫上一会儿,可最后还是她的老主意,“你周围那么多人,谁还能没个表呀,唉,跟旁人问个钟点儿就显你掉价啦?”
    没办法,妈妈的倔劲儿,比他还倔,难怪连于英雄提起这老太太来都要摇头苦笑。不过说到于英雄的鬼点子,徐五四也不得不服,到如今这块表能戴上他的手,没有于英雄的三寸不烂之舌是绝对不成的。
    “大妈,您可不知道,这表呀,可不比酒。酒是越放越值钱,表可得老让它走着,象您这么老放着,里面非生锈不可,那三百多块钱不等于白扔了吗!”
    这话确实把妈唬住了,然而还是半信半疑,表虽然拿了出来,看着五四兴高采烈地戴在手腕上,她的脸上却还是一片不大放心的神色。
    “别把篮子碰了,这玩意娇气着呢。”
    “碰不了。”
    “记着,玩球、洗手什么的,别忘了先摘下来。”
    “妈,您真是科盲,这是高级表,防震防水。”
    “对了,你妈是科盲,你妈不开眼,反正你到时候得给我摘下来,摘个表能费你多大劲儿呢?要是透出旧来,回头怎么给人家呀。”
    这表,在他手上被精心地戴了七个月,看来,现在真要派出去完成它的历史使命了。他和壮丽明已经认识了三个多月,相处于导立好丕可以动上三十岁在广人谈格培合成与沙河戎;目范光已经很实在。杜丽明长得不错,最突出的特点是皮肤白,不洗脸也显得那么洁静。她在新新小学当老师,是个上下班比较正点的工作。尤其叫徐五四满意的,是她至今也没有打问过他家的经济状况,她并不关心这方面的事。
她的父母全是机关干部,有文化,大概不会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主儿。对了,她每天晚上送小媛媛回家这件事,也使五四十分看重,这说明她是很有事业心的。没事业心的姑娘将来难是个碎嘴子,千万不能要。
    当然,如果面面俱到地复或..壮丽明也并非无可挑剔。譬机她太馋,一天到晚零嘴儿不断。不过这毕竟属于小节,小节无害;再就是她的脾气,多少是太大太暴了一点,自尊心强得比五四还邪乎。可话又说回来,象她这样的独养千金,在家一向娇逞惯了,和人相处以我为中心,喜欢独断专行,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徐五四对此例也并不觉得难耐。只要对方不小看他和他的家,他自己那个自尊心的包容量和伸缩性其实是极大极大的。
    论找对象,别看他一直是情场败将,可在理论上,却有很不俗的观点。他并不主张先冷静地把对方宏观微观纵观横观地分析一溜够了存F汲舍的决心, 而注重双方接触时的直感。对姑娘,要是你第一眼就能生出一种亲近她的愿望来,这就算成了一半了,至于双方的毛病,再大也不过是两座冰山,异性相吸,炽热的爱火能把它们慢慢化开。可如果两个人一见面谁都不能引起对方兴趣来,那就我泥了,冰山将永远森然相对,事情就准成不了。
    就说和他自己谈崩的那六位姑娘吧。她们就是不懂得珍惜少男少女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情深意长,偏偏瞪着两眼穷分析他的“条件”,简直说吧,那不是谈恋爱,是买东西呢!他现在对她甚至有种感激的心理。老天给他的运气,总不能再有所挑剔了。对她,应该加倍好一点,顺从一点,能包涵的包涵,能忍让的忍让。于英雄曾开玩笑地警告过他:第七个要是再搞吹了,“第八个是?,徐玉田真有点兵疲厌战的感觉。他琢磨,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就办事。
    说到运气,倒很有意思,你拼命去追求、寻找,苦苦得不到的东西,偏偏在不经意的巧合中撞上了,北京人讲话叫“撞大运”。那天晚上他就完全是偶然地路过那条偏僻的街道,而且当时还是杜丽明先招呼他的呢。天缘凑巧。
    “同志,哎,警察同志厂听见壮丽明的叫声他便站下来,寻声去看。壮丽明那时站在马路边的一盏路灯下,一只手领着只及她腰间的小媛媛,另一只手拎着个素净的尼龙兜。他这第一眼的印象深极了——路灯昏黄摇曳,一大一小两个弱女,显得那么孤克和党、可怜巴里Lv笑影阴阳升印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杜丽明竟会是个厉害的“大女子主义”者。
    “怎么啦?”他向他们走了两步,还以为是问路的。
    “警察同志,你能不能带我们过去?”壮丽明领着郑媛,一溜小跑投奔过来,“你看那边,流氓!”
    果然,不远的地方有人在嘻嘻哈哈地叫份儿:“谁是流氓嘿!谁流氓啦,嘴干净点行不行”
    奔着声音,徐五四看见马路斜对过儿,模模糊糊有一帮人聚在暗影里,看不清有几个,只见一个个小烟头一明一灭地闪着红州b。抢点讲泳“赴巴;我陪你们放’
    徐五四领着他,故意横着膀子贴着那几个青皮无赖的身边走过去,拿眼睛狠狠地扫他们,哼,没一个敢吭声的。
    拐了弯儿,看不见那帮人了,杜丽明这才松下气来,“流氓,讨厌!”
    “他们怎么啦?’”
    “天天聚在这儿,没话找话,真是的,也没人管!”
    “你天天从这儿走?”徐五四知道,这条街僻静,加上周围居民的成份很杂,所以是个发案率比较高的地区。
    “差不多天天走。”
    他看一眼郑媛:“这是你小孩呀?”
    “哟!”杜丽明笑了,“我象有这么大孩子的人吗?”
    杜丽明这一反问,他才自知失言,心想这女的倒不认生。
    是的。。郑.援已经上岁了,而壮丽明才二十五,看上去似乎还要面嫩些。后来他才知道,郑媛是杜丽明班上的学生,因为居住的那片房子拆迁,就剩地广家死活不搬。一体想。一栋孤零零给分子支楞在一大片荒凉的瓦砾场上,该是什么架式?到了晚上一个人影见不着,光看见小阴风捎着一溜溜儿的黄土,蛇似的满处乱窜,别说七岁的小孩子啦,就是大人独个儿从那儿走都得犯怵!没辙,当老师的只好天天送她。
    “她爸爸妈妈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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