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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很聪明,我只跟他聊了一个公式他就兴奋得手舞足蹈。不一会儿,他冲着书房外喊:“小姨,你找的这个成老师真行,简直酷毙了。”
陈虹问飘雪:“是不是看了一场科幻电影?”
飘雪说:“是有那种感觉,我才知道好莱坞的导演肯定是懂物理的。”
陈虹甚至比飘雪还要开心,她应该比陈雨更容不得我失败:“成为,谢谢你啦。”
我说:“我也谢谢你啦,给我找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此话怎讲?”
“你说呢?”我挑逗似地盯着陈虹的眼睛。
“我哪儿知道?”然后走开,她看来是不想知道。
然后,我们商定,我每个礼拜来辅导两次,周二和周四,如果临时不能来我就给陈虹打电话。最多辅导一个月四个礼拜,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今天晚上的效果让我很有信心,我给陈虹说,飘雪很聪明,值得我辅导,而且我确实是和他聊聊天,把几个重要的定律和公式聊一聊就行了,剩下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了。我还留下了一句豪言壮语:当然,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随时招呼我就行了。
陈雨要陈虹送送我,她大概早就看出了我是很喜欢她这个妹妹的。
陈虹说她姐让她和我谈谈讲课费的问题,她想听听我的意见。
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沉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和陈虹之间应该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是一种春风掠过心田的温柔而暖和的感觉,但当钱挺立其间时,便滋生了一种生硬的难过,让人郁闷不已。其实到目前为止,我和陈雨、欧阳飘雪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行为只与陈虹有关,只是给陈虹帮忙,但是陈雨会怎么看?飘雪的父亲会怎么看?他们会认为我只不过是借机和陈虹近距离相处?而陈虹是不是也有打开自己的后花院让我畅行无阻的嫌疑?
我说:“我只是答应给你帮忙,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认为呢?”
陈虹说:“可是你有劳动的,而且打扰了你的生活。”
我说:“你还没给我介绍女孩子呢,哪儿的生活?权当你是在带领我走进生活吧。”
陈虹说:“你又瞎掰,再这样不理你了。”
陈虹这话像一股劲风打翻了我心里的平衡,我真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抱住她。
晚上九点多,我推着自行车和陈虹站在什字路口,如果我不是陈虹外甥的家教,在兰石化,在十五街区,这样的事就显得异乎寻常了。街灯昏黄,树影婆娑,三两行人不用打探也是兰石化的。
这是个非常陈旧的街区,全是四层砖混结构的笨楼,楼顶上全戴着笨重的帽子,上面长着蒿草和厚重的苔藓。街道两旁的槐树经过四五十年的培育,倒是茂盛繁荣。街灯大多被包围在这些浓荫中,在马路上投下破碎斑驳的乱影。
我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陈虹说:“成为,我问你”
我的心不经意间狂跳起来:“什么?”
陈虹看着远处的灯火。我以波涛汹涌的心情看了她一眼。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气氛,一个悠远而亲近的声音,让我充满惶乱的期待。
“我让你教我外甥,是不是太唐突了?”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可我心里知道,她怎么可能会没有这种想法,如果没有,她只能是脑子缺弦的大波美女。
“毕竟我们不是很熟,而且也不算什么同事。”
“我们不是同事吗?”我说,“兰石化的人全是同事,何况你不是让我叫你陈姐吗?”
我以为她的下一句话是:你喜欢叫我陈姐吗?
可是她没那么说。她说:“好了,只要你不觉得唐突就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陈虹面前,我变得非常不理智也不清醒,甚至觉得自己像只讨厌的蚊子,闻到香甜的汗味就飞不动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我能找出的一句话是:“你住哪个楼?我送你过去。”
陈虹说:“不用送了。”她手一指百米开外的一栋楼,“就那边那个,挺近的,我自个儿回。”
她不可能让我绕一点点路送她到门口,那个地方有一片宁静。
陈虹身上还是那种檀香木的香水,淡淡的,若有似无,在夜风中轻轻弥漫,扩散。
我说:“陈姐,你知道我只是给你帮忙,谈钱让我难过。”
陈虹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
向陈虹作了道别,我骑上车子向另一个方面驶去。身后的神经告诉我,陈虹慢慢地转过身,像一声叹息一样向她的家飘去。
几乎在每一个安静的夜晚我都会想念陈虹,那个夏花一样灿烂、秋叶一样静美的女人,那个骨子里妖娆表面若止水的女人。这种想念让我无奈、烦乱、沮丧,陈虹不是吴子云,更不是杜梦怡,陈虹的身后有宽大而深厚的背景,这些背景同时也是无底的深渊。
想念夹杂着五彩斑斓的回忆,回忆中有杜梦怡,有初恋女友梨花带雨,后来又有了吴子云,但所有这些似乎都以陈虹为核心发散开去,又围绕着陈虹聚陇起来。我比较她们的头发、乳房、小腹、阴部、双腿,比较她们的性情、神情,想象她们做爱时的表现,搜索整理她们的相同点和不同点,然后把这些归集到陈虹身上。
屋子里飘浮着初夏槐花的淡淡的香味和浓重的精液的气味。
夜晚因此而烦躁、难捱,日光灯可能会彻夜亮着,冰凉的光线可以帮我安宁情绪,日光灯比白炽灯的优点就是你可长久地看着它,它能让你眼睛黑暗,但不会让你眼睛刺疼,更不会让你头晕。
有时候,在这样的夜晚我会给吴子云发短信,十之八九得不到回复。但有一次她竟然回复了。她问你在干吗?我说我在床上想你,你在干吗?她说我也在想你,但不在床上。我说还会有什么地方适合想我?她说树上,你在树上做过爱吗?我说树上?太不可思议了?她说老树村酒巴的树上,吊床吊椅,摇摇晃晃就想你了。我说我以为你正在树上做爱呢?她说做爱的时候不会想你,约会的人没劲时才想你。我说那你出来吧,我接你去爬树。她说不行,我没有理由摆脱他。我说明天你干吗?跟我去爬树?她说好吧,由你来安排。
我给中学同学椽子打电话,问他明天能不能陪我去玩,关健是要他的车。
椽子,一听这名字你当然知道他长得瘦高瘦高,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他可以用高大挺拔来形容,小平头和络腮胡子是他的标志。我对椽子有些排斥是因为他现在属于大老板、有钱人的行列,即便这样,这半年来我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还是超过和父母呆在一起的时间。
椽子老爸是90年代第一批房地产商,他的最高资产据说达到4个亿。外界关于这老头的传说比较多,一种版本是他一开始找几个兄弟凑了两万块钱,他拿这两万元全部作为红包打通了政府的各个环节,拿到了土地批文,又拿着土地批文去银行贷款,贷出来的款20%顺手塞给银行信贷部主任。这个版本说的是,老头子拿两万块钱做起了一千万的事儿——当然,忘了交代最重要的一条,老头子本来就是市房管局某科的科长。另一个版本是老头子给一个房地产商给了点便宜,房地产商答应给老头子几套房子。后来房子出来了,可卖不动,房地产商穷途末路之时找到老头子,精明的橼子爸趁机提出了一个条件:给他的几套房子不要了,但得把所有两栋楼的销售代理权给他,保证一年内全部卖完。房地产商何乐而不为?老头子的关系和能力何等厉害,八个月就将房子销售一空,据说那笔交易老头子弄了一百万。
椽子在本地的一所大学胡乱混了三年,他还算标致的外形和阔绰的手头使他根本无暇学习,换女朋友和换衣服一样频繁。每个假期我回到这个城市时,椽子总会给我讲他的风花雪月的故事,那时我就想,将来如果我和椽子沆瀣一气,我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奴仆,原因很简单,我没有钱,短期内也不可能挣到足够的钱过椽子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将来不能跟椽子走得太近。
在椽子毕业前老头子就开始分家,从儿子到女儿人各有份,椽子分得一迪厅和一装潢公司,所以椽子没毕业就进入了资本家的行列,以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身份出入这个城市的高级场合,摇头晃脑,勾心斗角,看着哪个人不顺眼就派打手细蒸慢煮地修理他一顿。
吴子云的话让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马上学会开车。
但现在我只有一种选择,就是乞求椽子,让他陪我去四十公里之外的一座山上玩耍。这座山我在中学时曾经骑车去过,在那里我差点儿实现了人生的第一大梦想——吻一个叫欢欢的邻家女孩子,她和我同在母校的高三,我学理,她学文。那时候这个城市还很少有人往哪儿跑,大概是因为那儿根本没有任何名胜,也没有美得叫人发嗲的风景,那里只不过是一片农民开发不出来的野山而已。
那座山是一个藏梦的地方,也是一个做梦的地方。
椽子说:“后天行不行?明天我有点事儿。”
我说:“你的事儿很重要吗?”
橼子说:“也不是特别重要,关健看你的事儿有多重要。”
我说:“泡妞,你说重要吗?”
橼子说:“泡妞,多大的事儿呀。赶后天我给你批发俩,你玩3P去。”
我说:“你再别腐蚀我的清纯了吧。我觉得我的事儿挺大的,你看着办吧。”
椽子说:“噢,威胁我?那就明天吧,有什么要求?”
我说:“你就随便带个女孩吧,玩的时候我们分兵两路,往回走的时候再聚。”
椽子说:“成为,你把我当给你提鞋的了?我以为你要和我玩3P呢,我带个女孩有必要和你跑那么远吗?”
我说:“所以是我求你。如果我会开车,用得着求你吗?”
椽子说:“你快点学车吧,省得连我的人也一块儿给你玩。”
大概一个半月之后,当我开着椽子的车和陈虹到这座距离市区中心四十多公里的箭山时,我已经是个成熟的驾驶员,也是个优秀的骑手了。我的意思是说,我和陈虹是同乘一匹马走进箭山深处的。这匹马来自附近的农民,他们向游人推销那瘦削的马背和马背上那不易为外人体验的快感,偶尔他们能揽到几个微不足道的生意,我和陈虹可能算是其中最大的顾客了。我给他们中的两位每人100元钱,条件是他们中的一位陪我们进山把我们的乘骑牵回来,因为我们进去后不打算立即出来。
当我和陈虹坐拥在一片被阳光烘烤得暖溶溶的草地上时,我们的车停放在山下的一个破败的停车场。
我是说,这个时间距离我给欧阳飘雪聊物理公式大概一个半月。
也就是说,我和吴子云的箭山之行不过是一次探路之旅。
那天晚上,和椽子约好后,我给吴子云留言:明天上午十点钟去师大接你。
第二天上午,天公作美,万里无云。
这个充满工业腐臭的城市很少有这样晴朗的天。
暮春的天气,早上微凉,中午炽热,下午正好可以找一面山坡晒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