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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君莫属-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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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福儿,你也来了?」那男人似乎颇觉有趣,见禳福未理会他,他仍不介意地直说道:「你少出房门,怎麽不见你身边那条狗呢?啊,也对,一个女孩家生孩子,他怎能待在里头?想是你差他去做事。你双腿不便,在这里又能帮上什麽忙?让义爹来猜猜看,你来,是帮孩子算命,算他一生会不会像你一样,永远留在天水庄里陪著义爹?」

男人的语气慢吞吞的,像不经意地询问,却教在旁的沈非君听出这个男人为此感到十分的享受。

享受什麽?享受欺负弱质小姑娘的乐趣?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女孩有什麽乐趣可言……还是享受捕捉猎物的过程?

这种想法在沈非君的脑中一闪而逝,便瞧见禳福慢慢抬起她那一张空白的脸,对著那男人淡淡地说道:「我何必算?任何人留在义爹的身边只有一种命而已。」

一种命?是猎物的命吗?原本脑中一片混乱,但一听此言,她终於明白为何鸣祥与禳福不曾露过笑容;为何鸣祥小小年纪却有足够的智慧救她於鬼门关前;为何两个理当是享受童年生活的小姑娘却成熟得教她咋舌……

她们怕,她可不怕!

就算打不过他,不过是赔上一条命,有什麽好怕的?

想到这里,她的左手正要摸上腰间,怀里一阵摇动让她的视线落下,瞧向那个丑丑的、尚不知是男是女的娃娃……

她……的孩子啊!

娃娃的脸用力地皱起来,丑不拉叽的,让她一时撇开脸,正巧瞧见那个叫寿儿的小女孩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好奇地闻著她怀里的娃娃。

那男人像结束了与禳福的交谈,慢慢地转向她。她心里明知这只是一刹那,但对她来说,就像过了好几个时辰一样,百般的思绪涌出——

要不要动手?要不要动手?

她自知动了手,胜算也微乎其微,那她若死了,她的孩子怎麽办?她的孩子要怎麽办?

可是,她的自尊不容许自已低头啊!

那男人终於正眼瞧向她了。

对眼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他黑色双眸中的妖魅,她立刻掉开视线,不自觉移向凤鸣祥那张苍白过度的小脸,最後她低头瞪向那个丑丑的小婴儿。

那婴儿眼睛还是闭的,小小的身体轻轻地扭动著,小嘴巴有点上扬,像在笑……她的孩子啊!这麽丑的小娃娃竟然会是她生出来的!

她咬住牙,紧紧地闭上眼。

「你就是鸣祥救回来的妇人吗?」男人轻柔的声音响起。

抱住婴儿的手臂开始轻颤,随即颤抖加剧。

「怎麽不说话呢?鸣祥,你救回来的人是哑巴吗?」

「义爹,绣娘才刚生产完……」

「她叫绣娘?年纪看起来倒挺小的。把头抬起来。」最後一句,像有魔力般,让人不容置喙。

沈非君慢慢地抬起睑,双眸充满恐惧地对上那男人的双眼,结结巴巴说道:「请……请不要赶我们出去……我们母子已经无处……无处可去了……」

那男人微微眯起眼,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你叫什麽?你家老爷呢?」

「我……我叫绣娘……我家老爷……」死了。心中毫不迟疑地决定丈夫的生死。等她发现时,她已说出口了:「死了。」

「死了?你年纪小小,倒成了寡妇。」

「我今年才十六……」她紧张得连眼泪也流出来了。

「哦?」那男人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会儿,目光仍是紧紧锁著满头大汗的她,最後,他轻佻地斜睨站在自己身边脸色一脸苍白的凤鸣祥,邪气地笑道:「你说,我为你找个玩具,好不好?」

「玩具?」凤鸣祥面不改色地问道,同时将小小的身子微往後侧了点。

沈非君心里微讶那男人微微弯身靠近凤鸣祥的亲密姿态,还来不及猜测他对凤鸣祥的心思,忽而听见他开口说道:「一个一碰就碎的女人有什麽好玩的?咱们拿她刚出生的儿子来玩,由你来养著他,要当废物、要当出气的,甚至你要养他来对付我,我都不会反对,你说好不好?」

「义爹,」凤鸣祥微笑道:「你在胡说什麽?我怎麽会想要对付您呢?」

那男人似笑非笑的:「既然你都不要,那我就毁了他的脸,斩去他的四肢,让他口不能言、眼不能看,我只留住他的耳朵,我要让他慢慢地成长,让他听见四周所有的声音,让他了解周遭人与他的不同,让他连自杀也不能……鸣祥,你说,最後他的心智会变得怎样地有趣?」

沈非君在旁闻言,几乎要冲上去跟他拼命。谁敢动她的丑娃娃?心里才这麽想,眼角却觉禳福的眼神有些奇异。

她心一惊,突生的念头骇住她!

这多疑的男人,在试她?

她瞄到那叫寿儿的小女孩仍在自己的身边,好奇望著她怀里的娃娃,她赌下了这一辈子回想起来永远都会颤抖的决定。

她装出骇然万分的模样,倒抽口气,不由自主地松开双臂,让怀里的娃娃直落下地。

她不低头看自己的孩子,只是恐惧地瞪著那男人,眼角直看著身边的寿儿。

那叫寿儿的连动也不动,呆呆地看著婴儿往地上坠去。

怎麽不动?这叫寿儿的怎麽不动?

「寿儿,」凤鸣祥著急叫道。

那叫寿儿的浑身一颤,扑身飞出,及时抱住婴儿。

「鸣祥,我乖,我接住。」寿儿害羞地笑了笑。正要把婴儿炫耀地提到凤鸣祥面前时,沈非君瞧见寿儿的衣袖全是血,不像是她受伤,反倒像是别人的血……

她刚杀过人?这麽小就懂得杀人?

「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她无助地泣道。

凤鸣祥立刻将孩子接过,避开寿儿讨好的笑颜,上前交还给她。沈非君感激地看著凤鸣祥,全身早已汗湿一片。

男人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一个连自己亲儿都救不了的母亲,在这世上还有什麽用处?寿儿,你睡觉的时间到了,回去你的房间。」

「好。」寿儿频频回头看著凤鸣祥,依依不舍地跟著那男人离去。

过了几个月,沈非君躲在房里紧紧抱著儿子,确定凤鸣祥她义爹早就忘了她们母子俩,才真正松口气。

她曾经想过就算逃离了天水庄,那男人也会认为人之常情,不会花费多馀的工夫来找他没兴趣的人。为了儿子,她该逃,她想见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男孩,但她若逃,就得要抛弃救命恩人,依她的性子……她做不到。

最後,她决定留在天水庄里。

数年之後,那男人死於背叛之中——当然,她这个在他眼里没有用的女人也参了一脚。

新生活由此开始,她终於可以恢复到以前那个脾气极为刚烈的沈非君了。

1

「娘娘」童稚的男音远远地响了起来。「娘,别闹我了,快出来啦!」

春天里,难得的烈日照得小男孩有些汗流浃背。他拭去额上的汗,吃力地提著饭盒,慢慢地绕过楼阁,走向屋後微陡的斜坡。

斜坡之上,是一片春天的绿,鸟在啼、风在吹、草在动,就是没有他在找的人。他呆了下,有些错愕小丘上的空无一人。

「娘?」

除了这里,他那个爱哭的娘亲还会到哪里去了?

从他有记忆以来,鸣祥她义爹在世时,她从来没有出过天水庄啊,这十几日来,莫不飞的师兄弟借住庄中,因为娘亲是妇人,不能随意出去见陌生男子……这是他的娘自己说的,然後就把自已关在这院里,足不出户的。

「现在她会去哪儿?」他自言自语,心里有些慌张。从小他娘就在他随手可触之地,从未让他找不著她过……啊啊,那是什麽?

他眯起眼,弯下身,边走边瞪著那树下草丛里露出白白的、小小的……赤足?谁的?无名尸首的?还是……他娘的?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

「娘!」他胀红了睑,低吼一声,奔到树下,立刻用力拉下那掀到小腿的裙尾,密实地盖住她光滑洁白的赤脚。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若是让旁的男人看见了还得了?他心里明知没人敢擅闯他跟他娘所居的这座楼院,但就是微微地气了起来。

「娘!」他压抑地小声喊道:「别在这里睡,会晒伤你的啦!」

躺在草地上的女人像睡得极沉,淡色的薄衫贴著玲珑的曲线,一点也看不出是生过孩子的妇人;美丽的脸孔……只有在睡著的时候才不会对他哀声叹气外加眼泪勒索。他的娘,不哭的时候多好看,一哭就像是被毁容一样的可怕,往往一天下来,他起码要看他的娘被毁容十来次。

他叹了口气,咕哝道:「鸣祥看见她哭就叹息,余叔叔看见她哭就视若无睹地转身走了,偏我是她的儿子,还能怎麽办?任她欺到底了。」有这种娘,真是要操劳他一辈子了。

谁教她娘虽是二十多岁,个性上却比他还要孩子气,让他每每都觉得……好丢脸,哪有人家的娘亲在自己儿子都十岁了还当他是个婴儿娃娃,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肯定是他的娘太过恋子,所以相处多年的余叔叔对他的娘亲从没有动过心。这样也好,她不好照顾,就由他这个可惜投错胎的儿子来照顾她一辈子,省得以後余叔叔怨极他们母子——

忽见阳光颇大,热热地照在他娘白皙的美颜上,他有点不情不愿地踱到她的面前,挡住烈日的热度直接晒到他的娘亲,完全不觉被罩在阴影下的娘亲微微含笑,慢慢伸出一双手臂抱住他的小腿。

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娘!」

沈非君用力一眨眼,鼻头就红了起来,哽咽道:「我的乖小鹏,我就知道小鹏对娘最好了!怕娘热著,还学古代孝子奉献身体为娘挡阳,娘好感动喔,感动得忍不住要哭了。」

「不哭!不哭,不准哭……」可恶,又要看他娘毁容的样子了。他胀红脸瞪著她满眶的泪水,恼叫:「谁帮你挡了?我是在想要怎麽叫醒你,娘,你快起来啦!」

他娘的眼泪比起江南的水还要廉价,偏他就是没辙!

「小孩子年纪一大了,就爱拗著脾气,你以前多可爱,捏著你的鼻头,你连呼吸也不敢,现在我说一句,你就反一句,呜……娘好痛心……」

沈小鹏微气地使力後退一步,见他的娘像具尸体毫不设防地被他拖动,他立刻停步,通红的薄睑皮不停地抽动著。

「呜呜……」

「娘,这是我的新裤,你不要哭了一堆眼泪在上头!」

「啊啊,我好悲伤啊,我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竟然只在乎他的裤子?」她用力抽气,水气十足的美目掉出更多的水。

「娘,我想你悲伤得食不下咽了吧?我刚请大雪楼送吃的过来,你吃不下没关系,鸣祥肯定爱吃。」

「大云楼?」沈非君的眼泪停了。

「是啊。」他很认命地哄道:「就是那个娘你爱极的大雪楼,冰鲜羹、四喜丸子、荷叶饺,还有……啊啊,娘,你在做什麽?我的裤子要被你拉掉了、拉掉了啦!你要起来,不要拉著我,自己爬起来啦!」

沈非君见他脸红到随时都会昏厥的地步,只好慢慢地松开抱住他小腰的双手,可怜兮兮地坐起来。

「别露小脚啦!」

「只有小鹏看见嘛。」

「那也不准啦!」

沈非君面露委屈地将赤足缩回裙内,见他满意地点点头,才用力叹了口气,细声细气地抱怨:「真不知道你的性子像谁。」

不像她,自然是像那个早就死了的爹啊。沈小鹏心里想道,却没有说出口,只是边将饭盒里的饭菜拿出,边随口答道:「我当然是像余叔叔了。」

「像余沧元?」她掩嘴失笑道:「像他,小鬼你再学个二十年都不及他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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