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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给我带来见见!”何志军哈哈大笑。
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12年后,老兵徐狗娃又见到了自己的老连长何志军。何志军还
是何志军,徐狗娃不是徐狗娃了,他现在是著名民营企业家徐公道。12年弹指一挥间,人的
命运就是这样无常。
晚上,徐公道做东,请何志军和耿辉出去吃饭。这个面子自然是不能不给的,两人就穿
上便装出去了。都喝了不少,徐公道还大声唱起了《侦察兵之歌》: “上高山,下
平原,我们是人民的侦察兵、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唱完就哭,就笑,就说自己多么舍不得部队但是不能不走。
徐公道上厕所吐的时候,耿辉问何志军为什么他离开了部队?何志军挠挠头:“怎么说
呢?他军事素质很好,但是家庭成分不好,爷爷是资本家不算后来还当了国民党的商业部什
么厅长,49年没去台湾去了国外。老头子倒是真爱国,把他父亲交给了保姆带老家照顾,说
是徐家得有根苗在祖籍啊。他父亲在文革刚刚开始时候就被整死了,保姆好不容易把他保住
了,从此改名叫徐狗娃了。他隐瞒背景参军的,后来审查出来要退兵我那时候是排长,看这
小子确实不错,就给要了去。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战斗当中表现勇敢,提了干还当了代
理副连长,但是回去以后一直没给他副连长的正式命令。这时候家里让他出国继承遗产,他
就走了。”
耿辉点点头,那个非常年代这种事情不少见。
徐睫是被徐公道的司机接来的,来了就兴冲冲进来:“林锐?林锐来了?”
何志军和耿辉就苦笑,看来,不能再瞒了。
“我们现在也在找林锐。”何志军说,“他是逃兵。”
喝得迷迷糊糊的徐公道一下子醒了,他太明白“逃兵”是什么意思了。
“逃兵?”徐睫问。“他为什么要逃?”
“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他了。”耿辉说。
“那你们会怎么处理他?”徐睫关切地问。
“如果是在战场上,我一枪崩了他。”
何志军的语气不像开玩笑。
徐睫一愣:“不是真的吧?现在又不打仗了?”
“不打仗我们也要严肃处理,军队就是军队,不是自由市场。”耿辉说,“至于如何具
体处理,就是我们内部的事情了,你们就别问了。”
谭敏刚刚下晚自习,就看见岳龙他们又盘踞在光明桥头。自从林锐走后,光明桥头这个
地盘就被岳龙他们占据了。谭敏赶紧掉转自行车往相反方向骑,暗处一声口哨,岳龙他们听
见了就骑车过来了。原来早就在门口安了人,就等她出来。
没人敢帮谭敏,谭敏只能自己拼命骑。
当然是追不过的,前后左右都是岳龙的人,难听话和下流歌儿就少不了了。谭敏就掉眼
泪了,她已经承担了太多的后果。
黑暗当中一棍子扫在岳龙后背上,岳龙咣一声就栽了出去。其余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棍
子风一样舞动起来,而且奇准。甚至当所有人倒地以后,那个玩棍子的人居然还有一个少林
姿势的收手。
谭敏眼睛一亮:“林锐!”
林锐看着地下歪七歪八的败将们,把棍子扔在岳龙身上:“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
妈的,找老子修理你们是吧?!”
“你,你是当兵还是去少林寺了?”岳龙龇牙咧嘴地问。
“老子去当特种”
“兵”字没出口,一飞腿就过来了。
林锐咣就一个狗啃屎。
“就你这个熊样子,也配当特种兵?!”陈勇是一飞腿跳出来的,稳稳落地在倒下的岳
龙等人眼里立即如同天神一般威严。
林锐捂着嘴站起来:“排长,我”
陈勇一拳就给他送路边了,二话不说按地上就暴揍。林锐毕竟还是个孩子,在自己排长
跟前硬不起来,哭爹喊娘。田大牛急忙上去拉陈勇:“排长排长这是在地方,你穿着军装影
响不好。算了算了,小孩子跟他叫什么劲?”
好说歹说陈勇才松开手,田大牛急忙拉起来林锐:“还不赶紧给排长道歉?”
林锐抹着眼泪:“排长,我错了。”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陈勇黑着脸。
“我是逃兵。”
“不对!”陈勇痛心疾首,“你跟这帮小流氓打架还抄家伙,你丢人!”
林锐马上立正:“是,我丢排长的人!”
“是不是你排长还另说呢,别跟我这儿起腻!”陈勇烦躁地摆摆手,“田大牛,带他回
去!”
谭敏跑过来大哭着抱住林锐:“林锐!林锐你不该为了我跑回来啊,是我连累你啊”
谭敏一哭,林锐脸上马上没眼泪了:“别哭,我林锐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是我的女人,
我不能让你受欺负!”
谭敏感动哭了,淅沥哗啦的。
陈勇又好气又好笑:“臭小子,毛都没长全呢!还来这套?”
岳龙他们起来都围着这里看,很好奇。
陈勇眼睛一瞪,起脚踢飞一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自行车咣撞在电线杆子上。声音显示
出力度很大,自行车的结构被破坏显示这一脚的杀伤力。
“都他妈的滚蛋!”
不用陈勇喊第二声,岳龙他们都跑了。
这时候陈勇觉得脚尖丝丝疼,但是忍住了:“行了行了,带走带走!等他被劳教你去探
监的时候再哭吧。”
林锐就被田大牛拉走了。
谭敏就哭着喊:
“林锐——你要是被劳教了,我就给你送饭!我等你——”
林锐就坚定起来,微弱的路灯下,看上去跟革命志士赴刑场似的。
何志军意识到自己遇到一个严重的难题——到底该如何处理林锐。
“逃兵是要处理的,这个没话说。”耿辉说,“但是他立功救人,勇斗歹徒的这种精神
也是值得表彰的。和平年代,军队需要这种精神来保持锐气;特种部队更需要,不能打架的
部队还能打仗吗?”
何志军就忍不住想乐。
耿辉一摸脑袋想起来了:“哟!我怎么忘了——‘不能打架的部队还能打仗吗’是你的
名言!这是你当年训我们的,我在你跟前说起来了。”
何志军摆摆手:“算了算了,一句话而已,送你了。”
“玩笑归玩笑,这个林锐还是要处理啊。”耿辉说。
何志军叹口气:“是啊!这个林锐,怎么总给我出难题呢?啊?他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呢?
我要是把他给劳教了,好,有人有话说——瞧见没有,这是见义勇为的好战士!我要是不管
他,又有人有话说——看,逃兵都不管,这个部队无法无天了?”
“凭良心说,你舍得劳教他么?”耿辉问。
何志军眨巴眨巴眼:“你问我干蛋子,这还需要我回答么?”
“我有主意了!”耿辉眼睛一亮,“准保别人没话说,林锐也受点教训!”
下午召开军人大会,耿辉先说了军区通报嘉奖特种侦察大队新战士林锐见义勇为的事迹,
常委意见是给他申报三等功,并且强调这是好人好事没必要掖着不敢说。
林锐在底下以为没事儿了,乌云就给他眨眼,他就嘿嘿乐。
“下面,我宣布对新战士林锐不假私自外出的处理决定!”耿辉脸色一变,语气也变了。
大家就听,这可是全大队关心的。
“由于林锐私自外出,严重违反了军纪,所以常委决定给予他大过处分一次!同时,为
了严肃特种侦察大队作战连队的纪律,林锐从即日起,调出特战一连!”
林锐就抬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耿辉的脸色很严肃,但是居然还喝口茶。
林锐的心就跟着耿辉的咕噜声咯噔。
耿辉咳嗽两声,还是那么严肃: “从即日起,林锐调出特战一连,到大队农场养猪!”
大家都想笑不敢笑,都有一口出了恶气的舒坦。嫉妒心谁都有,这个都可以理解。你小
子私自外出当逃兵,还救人立功,怎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不行!不平衡。
耿辉的领导艺术,就在于让部下可以找到平衡。
林锐去养猪,大家就都平衡了。
平衡了也就安静了。
林锐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张大嘴傻了。
林锐打着自己的背包就要离开宿舍,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多么舍不得特种兵这个荣誉。
别人都是老兵和他不熟悉,所以也说不了太多话,何况林锐还是个敏感人物谁也不敢招惹他
;只有乌云帮他收拾东西,临了,握住林锐的手: “我们草原上有句话——雄鹰在哪里
都是展翅翱翔的强者!我相信你,兄弟!”
林锐心里就苦笑,在猪圈上空翱翔吗?但是他没说出来,就是握握乌云的手,下去走了。
出特种侦察大队门的时候,他回头看这个已经熟悉的大院,自己流下很多汗水甚至鲜血
的大院。
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留恋过。
留恋作为一个特种兵的自豪。
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自己的新阵地不在战场,在猪圈。
农场距离特种侦察大队驻地五公里,林锐跑着就到了。主任看了看信函,就让他去猪圈
找老薛报到。
农场不算大,但是什么都有。走过好大一片菜地,林锐闻到一股恶臭。这个时候他知道,
猪圈到了。拐过一道红砖墙,里面立即显出几十头猪大爷分栏而居,哼哈得自得其乐。一阵
恶心就泛出来了,实在是太臭了!林锐忍不住哇哇吐了起来。这是城市长大的林锐第一次看
见猪圈,这种反应是自然的。
吐得差不多了,林锐扶着砖墙站起来,就看见跟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还是四十多岁的老
志愿兵。虽然是在猪圈,但是老志愿兵还是军容齐整,洗得发白的迷彩服很干净,裤子绊扣
也系着,最让林锐不可理解的是他居然还戴着特种侦察大队的狼牙臂章。
林锐捂着自己的鼻子站起来:“你是薛喜财班长吧?我是林锐”
“中国人民解放军A 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农场三班班长薛喜财。”老志愿兵很严肃。
林锐不由地站起来,还举手敬礼:“报告班长!我是林锐,奉命向你报到!”
恶臭就进鼻子了,林锐又想吐。
“习惯了就好了。”薛喜财说,这时候脸上有笑容了,“走,我带你去班里。”
这一进屋子林锐更难受了,虽然里面还算整洁但是旁边就是猪圈啊!这怎么住人啊?这
种味道别说住人了,除了猪谁也住不了啊?但是走是没法走了,留下是唯一的选择——除非
你真的不想当这个兵了。而林锐已经舍不得自己的帽徽和领花了,还有自己的列兵军衔。
咬牙也得坚持!
林锐就心一横铺盖卷打开了。
然后就开始跟老薛学习喂猪,老薛虽然刚才严肃得好笑,但是完成了刚才那么个仪式以
后就变得跟个老农一样可爱。林锐的心情才算好一点,虽然猪圈还是很臭,但是他已经学会
要把握这当兵的机会。
晚上,他给谭敏写信,忍着恶臭在台灯底下写: “我现在很好,部队没有处分我,
你别担心了。我还立功了呢!三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