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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暖生烟-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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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今是工部侍郎,哪里有领兵作战的道理?”想也没想,齐凤臾径直拒绝。   
“陛下请看这个。”她将拿来的弩呈到齐凤臾跟前,指节鲜明的手指映着乌木,越发的瘦、越发的白。   
那弓弩与平日所见的不同,好似几个更小的弩连接而成,而弹簧结合处似乎比从前的更加简单,甚至可以拆卸下来,看向身旁的玉寒,齐凤臾问道:“这是改造好的?”   
玉寒摇了摇头,淡淡道:“这是模子,照着这个放大数十倍,以铜弩廓代替木弩廓,由多头牛力绞轴上弦,威力强大,活动臂等皆可拆卸伸缩,用以方便运输和调整射程。想必陛下也听说过战国时期的连弩,微臣此次正是由连弩想到此物,若是将原先的箭头改换成十字星状抑或米字型,射杀力必将提升十倍以上。”   
她顿了顿,“如此庞大的床弩若是一次只能发射一枚铁箭,那便十分不利于对付灵活机动的骑兵,故而微臣想起了诸葛先生发明的元戎,元戎拉臂上弦能快射十支羽箭,经微臣改造过的强弩,拉臂上弦更胜一筹,可五十支铁箭齐发,到时,任契丹骑兵再快,也快不过床弩所射之箭。”   
她神色间是满满的自信,提及契丹人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兵亦是一副轻蔑模样,齐凤臾恍惚间竟觉得从前那个肆恣张扬的玉寒又回来了,半晌都未说出话来。直到那人道:“陛下,微臣愿督造床弩,率兵踏破延迟山缺,将北辽宵小赶尽杀绝!”他才猛然惊醒。   
仔细端详那精致的小弩,齐凤臾想象着数十倍于这东西大的床弩,“你觉得放大数十倍后,弩廓能够承受得住弩臂、绞轴的重量?况且接合处能否吻合无缝这还很难说,你如何保证床弩能在山地运用如常?”   
他问得甚是有理,玉寒想了想,道:“陛下,承重无需担心,若是从前的木弩廓,那自然是个难题,可若是将弩廓换成铜质的,情况则大大地不同了,铜铁之类原就比木石强韧,不仅如此,弩身对拉力的承受也将成倍增长。至于陛下所言的山地作战,微臣倒有新的念头,如若可将床弩安置在战车上,随战车运作而改换发射方向,如此问题便迎刃而解。”   
思忖片刻,齐凤臾道:“既然如此,你且去工部军器局督造出样弩来,待朕看过床弩战车的样子再作决断也不迟。”说罢,他便挥了挥手,教玉寒退下了。   
这才是真的玉寒,提及弓弩之时,那人冷冷的杏眼这才亮了,连她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她那时冷淡的面容下是怎样的眼神,如此灼灼发光,他想不通:这人究竟是怎么了?难道真是化作了男儿,只想以玉生烟的脸面在这朝堂上争一席之地?   
他记得那双骨瘦如柴的手,指点弓弩之间,掌心皆是伤痕,血渍刀伤斑驳扭曲,若是单为求那所谓的一份自在、求一个功名,她又何苦如此急不可耐地要去迟延山?那般焦躁的样子实在不是此人的风骨,与之前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更是判若两人,“玉寒,你究竟怎么了?”齐凤臾垂首自问,却真真是没有头绪,只想着待时日长了那人于是会露出些许端倪   
第七十七章 将远行 
齐凤臾说要等样弩出来不仅是为了确定床弩的功用,还有一点更为重要,那就是:静观其变。他想要看一看,北辽动乱的走向究竟如何,是一直如此不温不火,还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若是前者那必然是精心策划好的,若是后者局势就有些晦暗不明了。   
看了好些天,果然还是原先那般程度,依旧是烧杀抢掠,却不见有人马增多的迹象。照理没有靛军前去镇压,契丹人更该趁火打劫,可事实分明正巧相反,这更是证实了齐凤臾心中所想。   
正在他盘算着派多少人马前往迟延山之际,玉寒督造的床弩战车完成了。第一眼瞧见那架在战车前硕大的床弩时,齐凤臾便被惊呆了,看着玉寒见各个部件逐一拆卸下来,再组装成原样,他不禁暗自庆幸:幸好这人是他的臣子幸好这人未曾将玉暖之死归咎于他   
“诚如陛下所见,床弩战车沉重非常,远非一般马匹可以拉动,故而只能作防守使用,不过”她将竖在战车前端的铜轴转了转,便可见床弩的箭头指向了另一端,“因是用了可以旋转的竖轴,故而床弩可随射击对象的移动而转换位置,无需射击只是还可将床弩卸下,如此一来战车便一物两用,故而十分灵活,不知陛下对此满意与否?”   
齐凤臾走上前,端详着眼前的利器,沉静如水的面色上看不出半点端倪,然玉寒知道,他在想:于何时何地令床弩惊现人间才能彻底威慑住契丹骑兵。   
近年来北辽精于提升骑兵的威力,甚至训练出了堪称“草原神军”的铁甲骑兵,战马身披铁甲,除了四蹄和双眼没有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强弩在这样的骑兵面前已近失效,而此刻一切都将不同。   
“演练给朕看看。”他看向玉寒,倨傲的下颌扬起。   
玉寒躬身道:“是陛下。”随后便将五十枚装有米字型箭头的长箭搭上弩架,扬鞭一挥,与战车反向而立的牛向后绞轴上弦,瞬间铁箭齐发,将院中那颗十人环抱粗的槐树强力推倒,一时间尘土飞扬,弥漫人眼。   
“陛下,近程击杀不必使用如此利器,可换作小型元戎,攻城守地若有此物却是大大不同,微臣愿携床弩北上迟延山,望陛下恩准。”她跳下战车,跪在齐凤臾跟前,冰凉的眉梢挂着几丝狷狂之色。   
“此去迟延山定不止是镇压动乱如此简单,想必你也料到景荣侯必有所动作,如此你还能保证凯旋而归?”她要做他的臣子,那他便依了她,做她的帝王,一语问出,尽是君临天下之风,与待他人无异。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微臣自负,却也敢向您道一声:此去延迟,不破北辽,誓不还朝!”她低下了高昂的头颅,重重地朝齐凤臾叩首,似是一场诀别,却慷慨激昂,令闻者心潮澎湃。   
元禾九年正月二十四,宜远行。   
玉家父子兵分两路,分别自蟾都东、北两门策马而去,赶向延迟山。玉霄被封:怀化大将军,领一万人马作先锋,自北路先行。四少被封:怀化将军,率五万人马及辎重粮草紧跟其后。另有二十万大军蓄势待发,待睿帝一声令下便可奔赴迟延战场。   
齐凤臾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驶出蟾都,恍然间觉得:此地一为别,今生无归期。呼啸的北风扬起官道上厚重的沙尘,许久之后便遮住了那数万人马,连背影都辨不分明。   
“陛下,酉时了。”梁公公在侧旁小声道。   
齐凤臾猛然回神,夜幕早已降下,而他已在这城门口站了三个时辰,捂住自己的双眼,方才那睥睨天下的气势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脆弱,“朕竟觉得朕这是在送她去死”   
“陛下回宫吧”梁公公见睿帝如此隐隐地心疼,却说不出什么劝慰之语来。   
回到椋宫,洛慈手中拿了封书信,正候在龙眠殿门口,见着齐凤臾的身影立时跪下了:“陛下,这是娘娘留下的书信。”   
拆开,是一份靛朝疆域图,上面各色记号标得到处都是,还有蜿蜒的战线交错纵横,齐凤臾一看便知这是齐博臾各处暗桩所在,然当他的眼眸触及到图的右下角时,英挺的剑眉立时被拧成了扭曲的形状。刚硬遒劲的蝇头小楷印入眼帘:“若有还期,愿得见哲妃之子。”下边还写着:“其葵至日乃每月十四,望陛下多多费心。”   
梁公公间睿帝面色不善,刚想凑上前去问问,却在瞥见那两列字时住了嘴,连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齐博臾此刻身在邳州,一只信鸽停在肩头,取下绑着的竹筒,抽出内里的纸张,只一眼唇角就莫名地勾起,将那片纸揉成一团,略微发力便瞧见指间有细沙落下。信上说工部侍郎造出了铜质的床弩战车,已奔赴迟延山,“玉寒啊玉寒,本侯原以为自己已是天纵奇才、无可匹敌,却不料这世间竟有个你可与本侯并驾齐驱,呵呵”   
无相寺一行他不得不承认那人计谋百出、胆识过人,那一败他虽有怨气却也心服口服,可如今他真是十分欣喜,那人竟也精于兵器制造,好似比自己还略胜一筹,果然了得!拍了拍手,将指尖的余灰去了个干净,他转身吩咐道:“备马,本侯要去迟延山。”   
邳州这里只一个楼凉月还不足以让他留下来对付,倒是那人是时候再会了,更何况他要是去晚了万一那人死了,岂不可惜?手握成拳凑到嘴边,他低声咳嗽了一阵,心口好似有些细微的麻痒,伤早已好了,却不知为何残留了一点隐疾,想到那人竟有些心悸。   
这边玉家父子就快到迟延四镇了,邳州太守便反了,与此同时契丹兵力骤增,一时间南北战火纷飞,靛朝歌舞升平的表象被撕裂,动荡开始,蒙在鼓里的众人这才看清:要变天了   
齐凤臾坐在龙眠殿内看着那一张疆域图,漆黑的眼眸晦暗不明,果然如那人所料,不只是邳州,稍远一些的冧州、邛州一并皆反了,毫无预兆,泙州太守楼凉月一时应接不上,南方战局堪忧。   
剩下的二十万兵力是派去东北抗辽,还是派去南方平反,抑或是各分一半?一时间齐凤臾很难抉择,照傅阅谨前去探查所得:玉寒在这图上所注皆属实情,分毫不差,如此这般,事情就越发的难办了。   
元禾九年二月初三,玉家四少晚玉家老爷子一步,终是赶到了迟延山,一入营帐,玉霄立刻迎上前来:“你怎么才来啊,北辽此次派来的是最精锐的铁甲骑兵,人数越来越多,我军死伤惨重,你说这可怎么办啊?”事情虽说得严重,可神情之间却依旧是不甚正经的模样。   
看了玉霄一眼,玉寒立时紧皱眉头。也不知是玉家老爷子久经磨砺,还是什么别的缘故,玉暖死后竟与先前别无二致,“爹,暖儿死了,您不伤心吗?”   
玉霄也未曾料到玉寒冷眼一瞥下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僵了一会儿便长叹了一口气道:“寒儿啊,为父老了,禁不起折腾了,回想起来:这十多年为了保暖儿,你受了太多委屈,为父不忍心啊当初保他乃是为了保玉家,如今唉强留不住啊”   
玉寒低垂了眼帘,只片刻便将神思又转到契丹人身上:“爹,此次您是主帅,为何不径直安排进攻?等我来干什么?”   
“陛下的密旨,六万人马,还有即将跟过来的二十万大军皆听从你一人调遣。怎么?你不知道?”玉霄心下也狐疑,却见得玉寒面色愈加的冷淡,也就没有细问。玉寒和睿帝的事情,他这个做爹的又怎会不知?被困春锦阁的那些日子,睿帝亲自前来谢罪,而玉寒究竟在考量些什么,他竟然看不出。   
“陛下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爹你又何必多问?”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玉寒径直坐上了主帅的位置,毫无表情的脸上半分血色也无,看得玉霄一阵揪心似的心疼,“寒儿,你究竟怎么了?难道连爹都不能说?”   
玉寒听得此言猛地抬头对上了玉霄的双眼,良久终是无话,重又低下头来,只一瞬玉霄便发现了异样:玉寒的颈侧似乎有血红色的图腾纹样,朝前踏了一步,他又叹了口气道:“你既不愿说,为父也不逼你”说罢便出了营帐。   
才放下帘子,玉霄的手便再也遏制不住得抖了起来:绛珠仙!“哈哈,果然是报应吗?我玉霄委屈了自己的女儿,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如今要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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