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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无声息的,我来到了大门口。我再度停了下来,回望着晨光中的家,那荼蘼花,那月桂树,那秋千架——这熟悉的一切将只会出现在我的梦魂里了。我的心头不由得一阵阵巨痛起来,一种强烈的不舍控制住了我,我几乎要放弃了出走的行动。但是,我终于还是拉开了大门。
“别了!”我在心里呼喊。“永别了!”
在泪眼滂沱之中,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个世界,就冲进了茫茫的迷雾中。
第二十四章 一九九三年(1)
或许,每一个人在他漫长的一生中都会有过“我是谁?”的疑惑。但这个问题也只是偶尔想想罢了,是不会造成什么长久困扰的。可是,对于我则是不然,我是真的失去了我自己,失去了那个二十岁的白晓荼,而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就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失落感中像是一个游魂似的在阿风的小屋里呆了好几个月,直至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这几个月里,我除了维持着基本的生存,别的我什么都不愿意做了,甚至连日记也不写。似乎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我去关心,去激发出热情了。我不知道白家的人可曾四处寻找过我,想来是有过的,但他们又哪里会找得到我呢?在这么大的一个城市里我不过是渺小的一粒尘埃罢了,况且我又像是一只冬眠动物那样蜷缩在小屋里足不出户,真的就是彻底的消失在人海了。也许,他们也曾追问过叶佳,知道了有阿风这么一个人,知道了我曾经有过私奔的念头,但他们还是不可能找到我的踪迹的,毕竟叶佳所知道的情况是相当有限的。
“还担心被发现吗?真是自作多情!”我自嘲地对自己说:"你的消失对白家可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少了你这个污点,只会令人松了一口气的,哪里又会着急呢?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无论真实的情形如何,总之,我并没有被任何人找到过.就这样,自从我从那天凌晨三点钟苍白得像一个鬼似的叩开阿风的门以后,我的日子就只在失魂落魄中溜走了.
阿风并不知道我离家出走的真实原因,他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很自然的就认为了我是因为舍不下他,并很是为此欣喜而自得了一番.面对我的颓丧与泪水,他并没有多加探究,他只是刻意地,非常温柔地安抚着."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你的,我会是一个很成功的男人,你跟着我是不会后悔的."
我紧紧地抱住阿风,不肯稍有松手."我现在只有一个你了!"
最终,我还是没有告诉阿风我的身世.并不是我觉得我们还不够亲密,我也无意对他有所戒备,而是我一则感到羞耻,阿风的身世也是一言难尽,但他的母亲是迫于无奈的,是受害者,而我呢?不过是一次偷情的结果或不道德的产物,那生我的女人又是个什么样的淫娃荡妇呢?我已经够轻视我自己的了,我又怎么受得了他的?哪怕是一个诧异的眼神?二则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问题给他增添某种烦恼,他自己的身世阴影也还一直未曾散去,又何必要负担我的呢?
我在悲哀中挣扎着,内心的无助一次比一次在加深着.同时,对阿风的依赖也一次比一次的浓烈了.他成了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及唯一的上帝!我已经把自己的全部,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了他.
因为阿风广东那边的朋友还没有安排好,我们就迟迟不能成行,在南京一直耽误到了四月份的最后的一个阴郁的黄昏,这才踏上了远去广州的旅程.
按照常理而言,从来没有作过长途旅行的人能在这美好的季节里偕同自己的爱侣前往一个有名的大都市,应该是一件很让人向往,很让人兴奋的事情.可是,我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心里非但没有愉快的感觉,反而充满了不安和愁苦.
阿风握着我颤抖的手."晓荼,你不要担心啦,一切有我呢!"
我勉强地笑了一下,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看着车窗外那些兀自恋恋不舍的人们,我突然之间有了想下车的冲动.曾有一度,我是只求离这座城市越远越好,可真的就要离去了,我又是满怀着不舍之情了,仿佛离开了我就再也回不来了似的.更主要的是,我对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一直心存着某种恐惧.这种恐惧是莫名的却又是强烈的在心头盘踞着,即便是阿风温情款款的抚慰也不能减轻一二的.
不过,实际上不论我的心态如何亦是无关紧要的了.因为,火车已经越过了片片田野和树丛,正坚定地,飞快地向前行驶着.
一路上,阿风非常的兴奋,难以抑制的喜悦令他变得多话起来.他不住口地描述着未来的一切,似乎是只要一到了广州那美好的前程就在那儿等着他了.我很偶然的注意到一个问题:在阿风的未来规划中是极少提及我的,几乎全部都是他自己如何如何的.这令我有了一些不自在的感觉,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一点.
渐渐地,旅途的漫长和生硬的车座让人们困倦起来.阿风也停止了议论,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而他自己也斜倚在座位上时睡时醒地摇晃着.半夜里醒来,我头昏脑涨,浑身酸痛,心中依然是不安而烦闷的.只有阿风那英俊的剪影给了我几许安慰,凝视着他,我发现自己对他的爱恋正在心里成倍地滋长开来.
车厢里很静,人们都在尽力的睡着.虽然那姿态是各异的,但他们应该是都在做着关于未来甜美的梦吧!而我,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了.听着火车的隆隆声,我猜想着这黑暗中的铁龙即将驶向怎样一个未知的新世界呢?
几经辗转,目的地╠╠╠╠广州.总算是就在我们的眼前了.
广州车站很大,也很是拥挤不堪.到处都是扛着大包小包的打工仔类的旅客在挤来挤去的,并且不管不顾地用自己的方言在大呼小叫着.我一支手紧紧地拉住阿风不敢放开,另一支手拼命地挡着那些似乎随时都会砸下来的行李.只一会儿,我就浑身是汗,气喘吁吁了.好不容易的,我们才过五关斩六将的冲出了这个偌大的车站.
"等一下."阿风放下行李对我说:"猴子会来接我们的."
我站在街头茫然四顾,一种背井离乡的惆怅油然而生.
"这里真是热闹啊!"阿风左顾右盼."只是车站就这么繁华了,其他的地方就更不用说啦!"
我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没有表示自己的什么观感.其实,我对这个新环境并没有太好的印象,眼前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喧嚣景象不仅不能让我领会到什么风光,只能增添了几许厌烦之感.
大约等待了有一刻钟之久,阿风那个绰号叫作猴子的朋友这才急匆匆地赶了来.
那个猴子还真的是名副其实,黑瘦黑瘦的,外加长手长脚的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只大猴子,站在那儿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我在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着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直看,既不礼貌又很是放肆,好像我是一个赤身裸体的怪女人似的.我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了,忙移开了目光装作去欣赏远处的建筑物.
“这是猴子,大名侯军,优秀的贝司手。”阿风介绍着。“白晓荼,我的~~~~~老婆。”
"这个就是你的妞啊!"猴子对阿风吹了一声口哨."整个一个良家妇女嘛!"
“那是当然!”阿风颇有一点自得的。
猴子拍了一下阿风的肩,古怪地笑了笑那神气透着那么一股不正经的味道。我不禁皱了皱眉,真不敢想像阿风其他的朋友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一边聊着这里的情况,一边拎起行李向汽车站走去。阿风示意我挽住他的手,我看了一眼猴子,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跟紧了他的步子而已。
猴子笑了。“还挺害羞的呢!”
“没见过世面啦!”阿风很男人的样子。“小家子气。”
我更加有点不自在了。
回头望了望渐渐遥远起来的广州火车站,我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过去的一切是真的要割断了,再也回不去了,南京,已经是恍若隔世的过往了!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次公共汽车,猴子才把我们带到了也不知道是城中心呢,还是郊区的旧住宅小区。走进了一栋八层楼的建筑,径自上了五楼。
当猴子打开了房门,我不禁呆了呆。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居室,并不是因为它的小让人有什么不适感,而是它那种污秽黑暗令人感觉很不舒服。房间里空荡荡的,连一间家具都没有,就只有前任主人扔得满地都是的废纸和日用垃圾,被风一吹,就满屋的飞舞起来,并且伴随着“簌簌”的响声,散发着一种古怪的气味。
“鳄鱼才搬走了几天,还没有人住过的。”猴子解释道。
那个鳄鱼又是谁呢?我已经没有兴趣去知道了。反正,阿风那些朋友们好像全没有真实姓名似的,只有一堆动物名字作为代号。
“叫你和我们一起住吧,你偏不干。”猴子埋怨地,“单独租房子是很花钱的。”
阿风看了我一眼没有答话。
猴子裂开嘴笑了。“哥们,女人是不能太宠的!”
“去你的!”阿风打了他一拳。
然后,阿风把猴子拉到了一边,两人嘀嘀咕咕地在商量着什么,还不时地向我看上几眼。隐隐约约地,我只听见了几句:“暂时的而已。”,“你小子可别赖帐呵!”“过几天就行了。”之类的话,意义不是很明白,但我看见猴子递给阿风几张钞票时就恍然大悟了,是阿风在向猴子借钱。我心中不由得一惊了,阿风的经济差到这种地步了吗?怎么才到广州就得靠借贷为生吗?在我从小所受到的教育中借债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到万不得以是不可以向别人伸手的。所以,阿风的景况很让我担忧起来了。
猴子走了,屋里只剩下我和阿风两个人,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下,一时之间反而无话可说了。
“我怎么收拾一下好呢?”我竟有了一点紧张。
“收拾什么啊?”阿风笑了。“这里什么东西都还没有呀!”
我四处看了看,也不禁失笑了。
阿风走了过来,温柔地抱着我。"别担心,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我回抱住他."没关系,重要的是有你."我诚心诚意的,心里已经充满了自我牺牲的柔情.
"谢谢你!"阿风动情地,"晓荼,我一定要让你拥有全世界的."
"我不需要什么世界,你就是我的世界了."我也动情了.
阿风突然有了点不好意思,避开了我的目光,"我们该睡在哪里呢?地上吗?"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于是,我们拿出所有的衣物全铺到了冷冷的水泥地板上,也算作是一张床了.
"晓荼!"阿风坐在"床"上轻叫."你过来."
我明白他的意思,脸红了,忸怩着不肯走过去.阿风笑着走过来,他一把就抱起了我把我放到了"床"上,开始很细致,很温柔地吻了起来.......
当一切都已经结束,我悄然起身,站在房间唯一的阳台上极目远眺.
虽然这早已是时值深夜了,但我所见之处依然是一片辉煌,那夜空在它们的映照之下显得并不是那样的黑暗,看上去,整个广州城就是一个美丽而繁华的不夜城.面对着这样一个崭新的世界,我亦忍不住有了几分激动,这里,会是我们永久的家园吗?这里,会是我们梦想中的国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