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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皇上隆恩,臣不敢有半点虚言!”萧旦大喜道。
薛崇训又对杨思勖说道:“叫殷辞带人马随朕去玄武门,搬一些木板到校场做靶子。”
安排妥当,薛崇训便回到温室殿书房,叫上吐谷浑公主慕容冬一起,说要去玄武门骑马。他们出了温室殿坐玉辇北行,慕容冬与他同车以示宠爱。薛崇训说:“咱们汉人过年有个习俗,搬来竹杆砸破‘噼里啪啦’地响,既热闹又有破除旧年坏运气的兆头。今天我陪你去看另外一种更刺激的东西,你可别被吓得摔下马啊。”慕容冬扬起下巴道:“鲜卑族的女子骑术很好,我不会那么容易摔下马的!”
二人有说有笑地去玄武门,殷辞已经带领一队神策军骑兵前来迎接。薛崇训下车,让将士牵马过来,一脚踩到马镫上就翻身上马身法十分矫健。慕容嫣也同样麻利地翻上一匹白马,还不服输地对薛崇训递了个眼色。薛崇训哈哈大笑,对众将士道:“她是吐谷浑汗王的妹妹,现在是朕的嫔妃。大家以后立了大功,朕让吐谷浑公主亲手给你们赏赐宝物。”众将士听罢一阵哄笑。薛崇训策马向宫门奔去,慕容冬也随之跟上,一众铁甲骑士启动战马顿时马蹄声轰鸣声势雄壮。
来到玄武门外的草场上,慕容冬和殷辞分左右位于薛崇训的侧后,其他兵马列队在后,只见远处已经立好了木板。等了一会儿萧旦等人就骑马带着一辆马车来了,向薛崇训禀报,随即让他们展示新式武器。薛崇训转头对殷辞说道:“这种火枪天下仅有,第一批就装备神策军,你要加紧训练,也许很快就能派上用场。”殷辞抱拳应答。
萧旦忙活着指挥手下表演新玩意,只见他们从马车上抬出几杆马槊一样长的东西出来,每杆枪两个人抬着到校场中间,看样子是铁玩意比马槊重多了。马槊的枪杆是木头的,校场上的枪除了一截木柄其他部分黑漆漆的好像全是铁的。那些工匠拿着量具舀火药从前段往枪管里装药,然后装铅弹,最后还要木条送一团什么东西进去堵死压紧。忙了一会儿才装填完毕,两人一组在木板的百步开外排列成横排,队列不太整齐,不过他们不是军士也就不用要求太高了。每杆枪有两个操作,其中一个的肩膀上垫着厚布,扛着枪管,反方向站立面对着拿枪柄的那个人,手里拿着火钳夹一块烧红的木炭,好像负责点火;另一个人瞄准。
准备好之后萧旦一声令下,扛枪的人纷纷用火炭点火,只听得“砰砰砰”几声巨响,浓烟腾起,薛崇训等人座下的马匹没见过这种场面受了惊吓扬蹄乱跑,校场上混乱不堪。
众将士忙勒住战马,过来护驾,但是薛崇训和公主的骑术都不错,已经控制住马儿了。大伙面面相觑,转头向校场中间望去。这时几个骑兵已经策马向前跑去取木板。
有的木板上没有洞也没有任何痕迹,估计打偏了没打中,有两块上却清晰地印着两个窟窿,二指宽的木板在百步之外直接被洞穿,那铅丸要是打在人马身上,效果就不言而喻了。
第十四章 快刀
军士抬着两块被铅丸洞穿的木板过来让薛崇训看,萧旦也伏倒在地解释:“工匠们没有掌握准头,大多打偏了,请皇上降罪!”
薛崇训坐在马上一言不发,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喜还是怒;平时无论他是在笑还是在怒身边的人都怀着敬畏和小心。此时只有慕容冬读懂了他的眼睛,前两日他的温和已经消失殆尽,此时他的眼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不是怒火,是为所欲为的欲|望之火!慕容冬却感觉有一种寒意,长安的寒意总算来临了。
“朕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薛崇训于马上俯视跪在自己脚下的青袍官员,“你现在便是四品军器监,封旨即可上任。”
萧旦大喜,忙高呼谢恩。
薛崇训又道:“上火药的方式太慢了,军器监立刻改进,称量适当份额的火药用油纸包好以备使用,并设法研制出火绳点火的装置。你上任之后,节制弩坊署、甲坊署、神机署所属匠造工坊,即刻赶制火门枪一千枝交付神策军训练使用,所需经费上报北衙禁军衙门。朕破格提拔你做军器监,寄予很高的期望,你好自为之。”
萧旦叩首道:“微臣定将皇上交待的事办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薛崇训挥了挥袍袖,又转头对殷辞说道:“武器交给你了,创制战术、训练战法的事不能懈怠。对了,火枪射速慢,你可以尝试三段法,用三排火器兵为一组,轮换射击以补短处。”殷辞抱拳道:“末将得令!”
薛崇训策马上前,回顾众将士道:“朕爱护军士,便给你们天下独一无二的利器、最精良的护甲,让将士们少流血而所向披靡,建立奇功。”
殷辞忙道:“众将士便是陛下手中的利器,陛下说打哪儿,末将等绝不含糊。火枪乃陛下钦赐利剑,臣定当打磨锋利,出鞘必杀!”
薛崇训冷冷地说道:“有些人总想和朕为敌,朕灭了他们!”
回到温室殿,薛崇训没有去书房,而单独进了后殿的一间卧房,慕容冬跟进去忍不住问他:“刚才在校场上陛下的眼睛变得好可怕,究竟是什么人要和陛下过意不去?”
“没有人故意和我过意不去,你多想了。”薛崇训的口吻又恢复了温和,“吐谷浑王室送你来长安,是想让我下旨出兵进入吐蕃稳住末氏,以保障吐谷浑国不受吐蕃兵的直接威胁,我岂能不知?收到上表马上就明白了。我不会让伏俟城失望的,刚才我召见了杜暹,一会你亲眼看着我下旨办妥这事儿。”
慕容冬看着他道:“我是自己要来长安的,和邦交利害一点关系都没有!”
薛崇训好言道:“你这么想,吐谷浑王城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再说我也希望你因为这事在吐谷浑国内受鲜卑人的歌颂和爱戴,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慕容冬却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她想了想又说:“陛下要调五万兵马,在这儿就下旨么,不用和大臣们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薛崇训神色一凌,“就是要让他们瞧着,朕想办什么,一句话的事,用不着受别人的要挟!地方官、御史、朝廷大臣一个个你唱罢我登台,演戏似的,朕之前由着他们闹腾,就等萧旦给朕锻造出一柄利刃,快刀斩乱麻,事儿没那么复杂!”
不一会儿,姚婉过来请旨,杜暹奉旨在殿外求见,问薛崇训在哪儿见他。薛崇训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在书房当着几个人的面说事儿,特别要让河中公主和侍驾的宦官鱼立本也听着,这样就等于事先在太平公主那边打了招呼。
杜暹在鱼立本的带引下进了温室殿书房,只见除了皇帝和鱼立本,全是些女的,当下就埋着头见礼说话,眼睛只看地板。薛崇训笑道:“杜学士有古君子孔融之风。”杜暹道:“陛下抬举,臣受之汗颜。”
薛崇训一面叫人赐坐,一面低头思索。这时杜暹的屁|股刚刚坐到腰圆凳上,薛崇训脸上的笑容还在,用轻松的口气说:“你今天气色不太好啊,怎么?是担心河北的事办不成?”
杜暹忙站了起来:“臣自营州回来在反思,当初太过心急,导致方略推行不利。臣有负陛下信任,当负全责。”
薛崇训微笑道:“河北的事已经让张五郎去了,你不用再管。当初的决策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派谁去,朕一定会善始善终。”
杜暹不动声色地观察薛崇训的神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他依然安心了不少。薛崇训话题一转:“今天召见你,并不是谈河北修长城的事,也不是营州。吐谷浑主动请旨联兵入吐蕃,帮助末氏打赢春季逻些城的攻势,朕想知道你有何见解?”
先说河北安他的心,之后提到吐蕃,杜暹一琢磨明白了皇帝又想让他去西北带兵。他马上就顺着薛崇训的心意说道:“逻些城穷兵黩武之心不死,迟早是要与我大晋兵戎相见。与其放弃割据吐蕃半壁的末氏,不如趁早一战!臣的主张是答应伏俟城所请,联兵决战逻些城。只是军费耗费,朝中大臣恐怕多有微言。”
薛崇训听他说得干脆爽快,心中大喜,到底是自己没登基之前提拔的嫡系,用起来顺心得多。薛崇训便道:“你可愿意去打这一战?如果得胜归来,朕封你做兵部尚书。”
杜暹吃了一惊,初时还以为皇帝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要知道六部尚书都是政事堂的宰相在兼任,和内阁学士没什么关系,忽然说承诺封尚书,杜暹不免觉得难以置信;片刻之后他又意识到皇帝是不可能信口开河的。他意识到此事干系重大,一时间嘴里像堵了袜子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受召见后杜暹是鱼立本带进来的,中途二人一面走一面闲聊,从鱼立本那里听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就是年轻人萧旦被提拔为四品军器监的那事儿,之前皇帝承诺过的,鱼立本说天子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这会儿杜暹脑子里有点乱,就想起那通话来这么一琢磨薛崇训是真打算让他做尚书?
刚才薛崇训说那么一句话,语速比较快口气也很平淡,但书房中的杜暹和鱼立本脸色都变了,姚婉也忍不住转头一连看了几眼。河中公主不知道回过神来没有,没什么反应。
这时薛崇训收住笑容,正色道:“从西北抽调五万精兵南下,牵动我大晋朝半壁防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满朝文武,朕都考虑过一遍,唯有杜将军用兵最让朕放心,这张兵符恐怕只有你来接了。”
杜暹这时候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天大的机会就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果断地跪倒在地板上,一拂袍袖上半身全部伏在地上,腔调清楚地说道:“蒙皇上垂爱信任,受此差遣老臣报万死之决心,若战败当弃尸吐蕃以匣盛颅回长安向皇上请罪!”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薛崇训转头对姚婉说道,“马上给杜将军写一道圣旨,封他为逻些道行军大总管,北庭、河西、陇右各镇兵马尽听其调遣,沿途官吏受其节制,违令者可先斩后奏。”
杜暹惊道:“此国家大事,臣未闻于庙堂上提及,这”
“怎么?朕下的圣旨什么时候不算数了?”薛崇训道。
杜暹道:“臣失言,陛下金口玉言,自是一言九鼎。”
薛崇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杜暹面前亲手扶起他:“朕说过的话,都是算数的。杜将军回去好生计划战事,其他的事不用多虑,朕在宫中自有计较。你只需把吐蕃兵打回去,让他们断了统一末氏的念头,便是奇功,朕亏待不了你。”
第十五章 手笔
政事堂的大厅在白天还是那样忙碌嘈杂,就算张说坐在里面的书房里把门掩着也不能安静,不过那样的声音并不能影响他的心境,听习惯了还有种亲切感,就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这里本就是晋朝几百个州一千多个县的心脏。一个书吏刚刚为他磨好墨,他便取了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在面前的白纸上不紧不慢地写着工整的蝇头小字。
就在这时,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只见他的侄儿张济世急冲冲地走了进来,叫了一声“叔父”,张说的马脸一拉,张济世又急忙改口道:“中书令,昨天杜暹觐见皇上,皇上不是下了道圣旨封他逻些道行军大总管么,还有个事儿,皇上承诺他战胜归来即封兵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