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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张海峰却笑了,他向那老头走上两步问道,“你认为我刚才生气了吗?”
老头应变也真是快,立刻陪着笑道:“没有没有您大人大量,肯定不会和我们一般见识。”
“我告诉你,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我说:你们想怎么野就怎么野,这是真心话——”张海峰眯眼瞪着那老头,拖着长腔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头愣住了,使劲挤着眼睛,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我不想让手里的电棍闲着!”张海峰猛然提高了声调,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面前这些新收的囚徒,“我每天都要呆在这座坟墓一样的监狱里,忍受着没有尽头的徒刑,这全是拜你们所赐!你们这些渣滓,我恨不能把你们全都电得死去活来!可惜监狱的规章制度不允许我随便地惩罚你们,我能怎么办?我只好寄望于你们尽情撒野,这样我才有充足的理由来享受你们的痛苦——就像刚才那样。”
说话间,张海峰又踱到了那纹身男子面前,用电棍轻轻敲着对方的肩头:“我要谢谢你。你知道吗,很多事情都像吸毒一样,是有瘾的。谢谢你,今天让我过足了瘾。”
纹身男子干咽了两口唾沫,似乎想笑,但那笑容实在比哭还要难看。
张海峰则露出心满意足般的神情,他冲自己的手下招了招手:“好了,送他们各归各屋。”
在狱警的指挥下,惊魂甫定的囚徒们抱起自己的衣物包裹,半裸着身体排成一队,往监室方向走去。当那眼镜男经过张海峰身边的时候,后者忽然叫住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杭文治。”眼镜男转过身体,立正答道。
“嗯”张海峰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你的事情——但既然到了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你现在是一个罪犯,和其他罪犯一样,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你明白吗?”
杭文治答了声“明白”,但语音却是无比的酸涩。
“明白就好。”张海峰挥挥手,“跟着队伍去吧。”
众人在监区一路前行,每次停下时,便有一名囚犯被送入某个监室中。杭文治希望早点轮到自己,因为仅着内裤在数百号人的注视下来回走动实在是令人尴尬。可现实却不如人愿,杭文治偏偏被安排在最后,直到上了四楼,两个狱警才在东南拐角处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狱警打开了临近监室的铁门,努了努嘴道:“进去吧。”
杭文治看了眼铁门上的编号:四二四,然后便黯然走进了那间屋子。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他努力瞪大眼睛调整着自己的视力。
铁门在身后重新锁好,同时有个声音说道:“这小子身子骨细,你们可别欺负他。”
“放心吧,周管教。”屋里有人笑道,“我们不敢给政府添乱。”
置上的囚犯便现出畏缩的神色,生怕他的手往前轻轻一松,自己便要大吃苦头。
张海峰在眼镜男面前停下了脚步,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后者怯生生地咬着嘴唇,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这副对方生怯的样子似乎令张海峰的心情好转了一些。于是那管教关闭了电棍的开关,换了种语气又继续说道:“当然,政府把你们交到我手上,不是让我来惩罚你们的,而是让我来拯救你们,让你们迷途知返,重新做人。政府可谓一片苦心,但你们未必能懂。不过不懂也不要紧,你们在这里,只要记住两个字:服从!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我不让你们干,你们就把尾巴夹在裤裆里,老老实实地缩着!听明白了吗?”
杭文治的眼睛此刻渐渐能看清周围的环境,却见这是一个十来平米的小屋,进门的左手边是一个简易的卫生间,阵阵骚臭味扑鼻而来,右手边则是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上铺躺了个人,下铺却空着。
“眼镜,那就是你的床铺。”刚才说话的人指着那张空铺说道,他自己躺在靠里面的一张下铺上,在他对面还有一张床,下铺上并排挤坐着三个人。
杭文治示好似的笑了笑,同时在心理盘算了一下:三张床六个人,看来这个监室现在是“满员”了。他把包裹放下,然后坐在床上拿起秋裤便要往腿上套。
“你妈个逼的,让你穿衣服了吗?”里面床上坐着的一个人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这是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虽然面相稚嫩,但他说话的时候却斜眉咧嘴的,一脸的痞气。
杭文治的动作僵在了一半,手里拿着裤子,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你过来。”先前说话的男子冲杭文治招招手,看他怡然躺着的悠闲姿势,似乎是这个监室里的老大。
杭文治把秋裤放回床上,半裸着身体走到那男子面前。却见对方四十岁左右,矮壮矮壮的身材,左脸颊上立了道刀疤,容貌甚是凶悍。
刀疤脸上下打量着杭文治,像是要把他看透似的。后者无奈而又尴尬地垂着头。
“你他妈的是哑巴啊?”小痞子忽然从后面跳过来,劈手在杭文治的脑壳上甩了一巴掌,“还不叫平哥?”
杭文治转过头去,神色有些愤然。小痞子立马瞪起眼睛:“怎么着,想炸刺啊?”
“嘿,就这小模样,还挺有脾气呢,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另一个坐在对面床上的男子冷笑着说道,听声音这正是先前挑唆纹身男的那个人。杭文治意识到自己决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忍住气冲着躺在床上的矮壮男子叫了声:“平哥。”
平哥哼了一声,算是应了,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杭文治。”
“嗯,人挺文,名字也挺文。”平哥又瞥了他一眼,“是文化人吧?一点礼貌都没有,你就算到别人家里做客,不也得先跟主人打个招呼?”
“是,平哥。”杭文治倒也认了,又转过身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三人,“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诸位大哥包涵着。”
平哥这时指着那三人分别介绍:“这是黑子,这是阿山,这是小顺。”他每介绍一人,杭文治便要跟着叫“黑子哥,山哥,顺哥。”黑子和阿山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黑子身高体壮,阿哥则要精干一些,这两人叫“哥”倒还好,只是那个痞子“小顺”年纪轻轻,自己却也要叫“哥”,杭文治心中多少有些憋屈。不过既到了这个地方,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躺在门口铁床上铺的男子一直没有起身,杭文治犹豫着,不知是否也要上前打个招呼。平哥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撇了撇嘴说:“他在睡觉,不用管他。”而黑子此刻则“哼”了了一声,似乎对那人还存着些不满的情绪。
“哎呀,快开饭了吧?”平哥忽然吸了吸鼻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饭香。黑子的情绪更是大为好转,兴奋地搓着手道:“今天我得有加餐吧?”
“放心吧,肯定有你的。”阿山笑着说,“老张心是狠,但说话还是算数的。就凭你今天的表现,肯定有肉吃。”
小顺也跟着附和:“黑子哥那句话可真绝:给丫刺个笼子!哈哈,我一想到就乐。”
黑子得意地自夸道:“话绝是一方面,最主要是眼睛准。今天这帮新犯,怂人太多。我一眼就看出只要那个纹身儿可以挑唆。怎么样,被我抢了个头彩吧?”
杭文治渐渐听出些味儿。原来入监时老犯们的言语欺凌竟是在张海峰的授意下进行的,其目的不言自明:就是要找出新犯中最“炸刺”的那个,然后杀鸡骇猴,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只可怜那个纹身男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见这几位聊得欢快,杭文治便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这次倒没人再呵斥他,他连忙抓紧时间穿好了衣裤,总算摆脱了难堪的境地。
忽听得头顶上悉索声响,随即眼前一花,床前平添了一个身影,原来是那上铺的男子也跳了下来。杭文治连忙站起身,想打个招呼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新来的?”那男子抢先开了口。却见此人大概二十来岁的年纪,身高在一米八十以上,高鼻大眼,脸型周正,额角分明,倒是个狱中难得一见的英俊汉子。
杭文治用力点点头,同时报出了自己的名号:“我叫杭文治。”
“我叫杜明强。”英俊男子懒懒地抻着腰,像是还没有睡够似的。
“哦,强哥”
“什么哥不哥的,我有那么老吗?”杜明强嘻笑着打断了对方,一伸手从上铺床头摸出个饭盒来,招呼道,“饭车都快到门口了,哥几个还不赶紧候着?”
“我可算是服了你了。”平哥“嘿”了一声说道,“吃得下睡得着,你这不是蹲大牢,你这是进了疗养院啊?”
“属猪的呗。”黑子嘀咕了一声,语气中颇多嘲讽。
杜明强晃了晃脑袋,反笑着说:“猪有什么不好的?有几个人能比猪过得开心?你说是不是,文哥?”
杭文治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打趣,便也陪着干笑了两下。
黑子嘴一撇:“好什么好?挨刀的杀货。”
这句话尽露锋芒,已和挑衅无异。小小的监室忽然间安静下来,阿山和小顺都在看着杜明强,像是在等他的反应。平哥则漫不经心地扒拉着自己的手指,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势。
杜明强却只是嘻笑,装作没听见一样。他晃悠悠地走进了对面的卫生间,片刻后,一阵尿液冲入水面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同时还有一声慨然长叹:“唉,舒服啊。”
“这个憋怂”小顺忍不住偷笑起来,一旁的阿山则皱眉摇了摇头。黑子感觉自己受了侮辱,忽地站了起来,像是要爆发的样子。
平哥抬起头,瞪了黑子一眼。后者吁出一口气,悻悻地坐了回去。
很显然,这个杜明强和平哥等人并不是一路。黑子倒是有意挑事,但不知为何平哥却在中间拦了一道。
便在众人说话之间,餐车已经来到了四二四监室的门口。负责送饭的是两个年迈的无期犯,另有一个管教随行监护。
管教打开监室铁门,小顺立刻蹦达着从杭文治的身边挤了出去,他手里拿着好几个饭盆,而平哥、阿山和黑子则端坐未动,看来小顺在这几个人面前只是个被使唤的杂役。
送饭人依次往各个饭盆打了米饭,然后又扣上一勺菜。小顺忙前忙后地把打好的饭菜送到屋里,剩下最后一个饭盆时,他特意强调了一句:“管教,这个盆是黑子的。”
管教冲负责打饭的囚犯努了努嘴,后者便单独拿出一个餐盒来塞到了小顺手里。
“尖椒炒肉丝。”管教瞥了眼监室里的黑子,“张队赏给你的。”
“谢谢管教!谢谢政府!”黑子欢欣鼓舞地回应着。小顺则屁颠屁颠地捧着那个餐盒,一路送到了几位大哥面前。
“呦,好香啊!”杜明强抻着脑袋从厕所里踱了出来,像是被香气吊住了鼻子一般。他把饭盆夹在腋下,两只手兀自在裤腰间忙碌着。
“猪肉,能不香吗?”黑子还在有意无意地纠缠着有关“猪”的话题,同时他把那盒菜首先推给了平哥,“平哥,你先来吧。”
平哥当仁不让,挥起筷子扒拉了足足半盒,然后才挥挥手:“都是你们的了。”
黑子、阿山和小顺便把拿剩下的半盒肉丝分了个底朝天,其中大头自然归了黑子,小顺排在最后,分到的菜量少得可怜。
“还有谁没打饭的?赶紧!”教官在门外催促起来。杭文治给杜明强让开道路:“你先来吧。”
杜明强笑道:“咱们又吃不到肉,有啥好客气的?”一边说一边打了饭,大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