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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自己的想法,正与江翊云有些不同,我还是积极的,我也不肯假意说出不想再干的话。我不是为了老太爷,我也不是为了庄思老,我也不是为了任何人,我甚至于也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故宫博物院这一桩事业,我是为了我们一班同人手创的一桩有意义的事业,我既不是为了什么人干,又如何为了什么人而不干呢?我始终没有拿他们当作另外一批要在我们手中夺取这一事业的敌人(虽然我知道他们有些当我是敌人),而我却知道正有另一批强大的敌人要摧毁我们这一事业呢,我如何因为内讧而与人以可乘之隙?所以我当时绝对没有辞职之念,而我的内心烦闷却过于翊云多多。我当时只有且听其自然回了家再说。
我没去问当天如何解围。可是当晚却有人来报告:当时惊动了警察总监陈兴亚,他命令拿人,那为首的齐念衡立刻逃走,于是问题因罢工闹事被解决,照旧开放了,大家当然不说什么了。我也就叫会计科照原意提送5000元还了江委员的债务。
第二天,李玄伯来看我,并且辞行,告诉我他要南行了,并且试探我们有无辞职之意,他知道了经过,也不再说什么。这一次的教训,我感觉到:(一)一桩事体的成败,只要自己脚跟站稳,他人歪曲的打击,是可以不顾的。(二)外在的敌人,如我们当时认为奉派的陈兴亚之流,有时无意之间,倒反成了援助者。(三)可怕的是内里的派别,表面上是自己人,而内心有诈,最不易应付。我们没有私曲的心,究竟不易失败,师直为壮,始终是颠扑不破的至理。
二十八、查办与收院前后
以上的事,是发生在阴历端午节左右,正是1927年6月中旬,也就是这时候,张作霖不客气地在居仁堂就职海陆军大元帅职,潘复做国务总理,沈瑞麟做内务总长。不多几日,何南孙(煜)也交卸了市政督办,由沈内长兼任,内务部许多朋友同政府中人,大都认为我是私通国民党,有些是觉得我把持故宫事务似乎发生了权利上磨擦而深致不满,我因为易寅村要出任农矿部,我也想南行了。但是接到寅村的来信,并且转达李石曾的意思都拿故宫的事来要求我留下继续支持。
8月13日,沈内长在部向我说:“政府要接收太庙及堂子使他属于内务部,这一面固然清室内务府一班人的死灰复燃;一面内务部里面有一个礼俗司,因为太庙是清室的祖庙,堂子也是清室一种祀典,依照组织习惯是应该归入典礼部分属于礼俗司职掌的。自从故宫的事在龚总长时代一切归我,而太庙、堂子又都属于故宫博物院,他们积不能平,现在这位礼俗司司长叫李升培(号子栽),他是吴兴人与沈内长既同乡而又亲戚,他是热心做官,一些权利不肯放松。自然要收复这两个“失地”,甚至他认为故宫也应归入他的掌握,所以这个问题发生的来源,我们可以思之过半了。”
于是,我将此事走告了汪伯老同庄思老,两老的意思:“我们以保守本院为原则,院外附属的太庙、堂子,如果政府一定要收,似乎可以听之,取壮士断腕之旨,以免延及本身。”那时江叔老在天津,我就写一封信去商量江会长请他定夺如何办。
16日,国务会议,突然议决了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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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清太庙、堂子两处,应归内务部坛庙管理处保管(坛庙管理处系属于礼俗司的)。
二 前清军机处档案,存大高殿者应归国务院保管。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索薪受窘(3)
我们的意思,乃决意放弃太庙、堂子,而争大高殿的档案。
18日江叔老从天津回来了,我在下午3点钟到他住所小方家胡同3号去看他,袁守和也在,商量抵制大高殿档案迁移的办法,无非一面驰书国务院抵抗,一面请人去疏通,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忽忽过了5天没有结果。?
忽然23日的阁议,又通过了查办故宫博物院一案,原因是故宫情况复杂,尤其是北大系的同仁行事可疑。派内长沈瑞麟、农长刘尚清彻查,并拟具办法,听候核夺。我们大哗了,为什么要“查办”,当然大家认为“查办”不是一个好听的名词,查办当然不是善意,又要我出头了。
于是24日的下午,我在市政公所同沈总长长谈,极力声说故宫是一种民众文化事业,万不可随政府为转移,陈述了一些经过。沈总长是一个老好人,他的表示似乎倒是无可无不可。
因为彭志云是奉天人,所以刘农长方面是请他去说明。
25日下午,我又去访袁守和,同他商量着写一封信给颜骏人先生,请他再关照沈内长。
当日晚间,守和却又来告诉我他接到叶誉虎先生的天津来电说:“也已经有信给沈了。”
接着就得到国务院的复函,却非常不客气,乃是变本加厉,非但大高殿档案照旧要移,并须连同书籍搬走。?
我现在将与国务院来往的三封公函分录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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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务院公函(第一百四十二号)
迳启者:本月十六日国务会议,议决“前清军机处档案,现存大高殿,应即移归国务院保管,以重典守”等因;除由院派高参议家骥、柯秘书昌泗会同第三科主任潘宗瑞妥慎办理外,相应函达贵会查照。
此致
故宫博物院保管委员会
他们还是用“保管”名义,不知道有意呢?还是胡涂?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索薪受窘(4)
二 本院致国务院函
迳启者:准函开(同前文从略)等因;查本院前以清内阁大库档案,与宫中所存之档案,有互相发明引证之价值均与文献有重要之关系,故于去年一月函请贵院将前项军机档案,移交本院整理。自接收后,即经派员着手清理,所有档案名目,业已详细厘定,拟择其紧要而未发表者,分类编印。现正编辑外交、军机暨折包等重要档案,分别先后,以次刊行。此项计划,所以裨益于近世史者实非浅鲜。是以本院正在积极进行。现当工作未竣之际,如遽移归保管,则前功尽弃,殊为可惜。本院之意,前项档案,俟工作完毕后,自当移归贵院保管,惟在此际,则仍拟暂行保留。倘贵院如须调阅时,尽可随时派员查阅,本院自当优予招待。似此,与本院既有裨益,而与贵院并无不便也。除将此意与高参议、柯秘书、潘主任面洽外,相应函复,即希查照为荷。此致?
国务院
中华民国十六年八月二十三日?
三、国务院复函(第一百六十一号)
迳启者:准函开“移管大高殿所存前清军机档案一事,本院对于此项档案,正在派员编辑,
择要刊行,俟工作完毕,当移贵院保管”等因;查此项档案,既经国务会议议决移归国务院保管,仍应即日移交,以重典守。又查上次随同档案移存之书籍、方略等项,亦经议决,一并交本院保管,应请将前项一切档案、书籍及方略抄本,均即点交派往之高参议等如数接收,是为切盼!相应函达查照可也。此致?
故宫博物院?
中华民国十六年八月二十五日?
以上往返公函3件,一口气读到第3封,任何人可以感觉到国务院的朋友,赫赫的气焰,来欺凌我们这班书呆子。其实要讲身分官格,我们要比富门宝,正不下于他们,总理潘复,在同人看来,就一点官格上的分量都没有,但是,当王者贵,国务院当然可以凌博物院,谁教我们“自贱”,要来受这“事不干己的闲事”呢?
我在第二日(26日)晚上同国务院的秘书长许季茆(宝衡)相遇在一位朋友席上,谈起此事,许先生是我的父执,又是我岳丈的晚辈,又在内务部共事甚久,他做过内务次长,我们相熟得很。他倒是个温文尔雅的旧文人,我们随便得无话不可说,同人中他的故交又很多。
于是他告诉我:“国务院的公文为什么这样神气?原来国务院先曾派员来到大高殿视察,是我们大高殿的职员北大系统的气派??不叫他们进去,得罪这几位高贵的来宾老爷们,他们是当然与我们“自贱生成者”不同,于是反感深深地加重,因此格外神气,只得由我们再来忍受。”
许先生劝我延请参观一次来消气,我亳不迟疑地接受,回来就拿电话告知袁守和,守和是“善观气色”的高明朋友,当然也同意。
我就写了一封信去报告江会长,叔老到妙得很,这就要比一比我们博物院朋友同这般国务员的私人身分了。他对这一招待之举,也表示同意,但是教育总长刘哲却是我们江会长的学生,正以教育部长身分来聘请他担任北京大学文科学长,哪知道正逢此事。
第二部分:成立故宫博物院索薪受窘(5)
老师发怒了,他写了一封私信,掷还了聘书,来对这门生示了一个不测之威,他在复我的信中附来了却聘的信稿,现在一并录在下面:
景洲我兄鉴:手示诵悉。招待参观一节,即请费心办理,兼士当无异议。但政府之言,似欲收回保管,非尽由误会(旁注:誉虎亦疑如此)。弟因此愤懑(旁注:砚裔既面商,又函托,第其柔滑,恐不出力),已辞文科学长,不欲与闻京师之事,有致教育当局一函(旁注:意欲刘出而政通),录稿附览(注:其不满意即同诸国务院中人)。点查宜早完,曾面嘱史明迅将报告清厘,以便刷印。望更督催之,或不致不听调度也。弟一时未便入京,诸希转商思老、伯老为要。庸儿日内即来京。草草此复,顺颂时祺。不一一。弟瀚再拜。八月二十七夜。
附与教育总长刘敬舆书:
敬舆总长仁弟阁下:迳启者,瀚谬充故宫博物院维持会会长,十月于兹。前经贵国务院派员收取大高殿所存前清档案,缘本院图书馆编辑未竣,故函请暂留应用,乃为贵国务院所大不满意,遽咄咄相逼,致维持会亦有动摇之势。则瀚之老不晓事,已可概见。何堪承乏大痒,重滋贻误?用特将贵部聘书暨文科册籍五本,一并缴还。谨此辞谢,以安疏拙,即希惠察为荷!专■只颂勋绥。不具。 八月二十七日 。
江瀚自天津启
这封信的反响如何,我们没有知道。但仅隔3日,在9月1日那天,沈内长对我说:后日要同刘农长来查看了,那是执行国务会议的议决案。到了3日下午,他们两位各带了随员4人来了,我同袁守和、汤芸台招待接洽。
刘尚清是东北有名公正人士,有老辈风度,先对我们说:“此番前来,因外面浮议甚多,所以奉命来一调查,不是所谓‘查办’,诸位不要多心。”
“那查而不办吗?”我心想,“当然不是如此!”
于是他又继续问:“冯玉祥用骆驼盗运物品,有这事吗?”
我一一否认了,并且告诉他,当时每个宫殿接收之时,是用国务院、卫戍司令部、清室善后委员会、清室内务府四个机关会封,后来每一宫殿的查点,要出组验明封条再开。将当时的照片给他看清作证,证明了当时任何私人盗取的不可能,尤其上面的高级人士,无法不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