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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宁低着头道:“你父亲纵使不如意,最后也得了善终,风家也为此付出了最重代价,我亦不再欠你什么,如果你要打击风曼,我们奉陪到底。”
杜柏钦嘴角动了动,是微微的冷漠笑意:“你想清楚了?你以为你仍可像四年前一样将我打发掉?”
风容站在台阶上看着蓁宁,觉得情况不对,暗暗往前走了几步。
蓁宁也不回答他的话,只自己平静地说:“我不再回墨撒兰,你回去吧。”
杜柏钦脸上有不怒而威的阴沉:“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你整个家族的意见?你有没有为你在这座大院的考虑过?还是你以为在墨国贵族势力的依傍之下,风家当年在空难事件之后举家远走万里,于是墨国对于你们这种的影子家族,我以前的客气让你心存了侥幸?”
蓁宁转身就走。
杜柏钦推开车门,拉住了她的手。
蓁宁叫了一声:“放手!”
风容一个箭步从大门冲下来:“别伤害她!”
他脚步还未跨上街边的道路,后面的一辆车上的两个男人迅猛如狼地冲出来,将他一把按住了。
杜柏钦丝毫不管外面的动乱,只静静地望着蓁宁的脸:“别胡闹,记得我说过的话,你要走可以,足够强大——打败我,或者——重新获得你们在王室的地位。”
蓁宁眼底的光慢慢地暗了下去,她转头慢慢地道:“放开我大哥。”
那两个保镖看了一眼车内的杜柏钦。
杜柏钦略微颔首。
保镖松开了手。
蓁宁扶着车门,默默地坐了进去。
前一刻剑弩拔张的气氛消弭于无形,站在车门旁的杜柏钦回头,对着风容,客气地点了点头,也坐入了车中。
守在车门的伊奢随即恭敬地合上了车门,忍不住暗地松了口气。
另有侍卫上前取过蓁宁的旅行箱放置妥当,随扈侍卫很快遵着伊奢的指令驾车护送着杜柏钦的车辆开出道路。
司机将车平稳地驶出私家道路。
杜柏钦看她的脸,刚才他就发现,十多天不见,人瘦了一大圈不说,憔悴中还有病容,巨大的悲伤似乎要将她压垮了。
杜柏钦眉头拧了拧,话一出口却带了脾气:“丧礼还不够累。还要硬着性子跟我闹脾气?”
蓁宁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漠,也不接话,只微微抿着唇看窗外的风景。
杜柏钦看着她身上的黑色衣裙,领子外露出一截白皙脖子,瘦弱没有精神的样子,被她的忤逆沾惹起来的怒气也撑住不过两秒,就散去了。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太伤心了。”
蓁宁背对着他,肩膀忽然微微抖了一下。
“杜柏钦,”蓁宁轻轻开口说,她始终凝视这窗外,并没有回头看他,低低的,一字一字的:“你欠我一条人命。”
杜柏钦的左边眼角轻轻一跳,吸气带出心脏一丝刺痛,他的手暗暗在座椅的扶手上按了按,缓缓放轻了呼吸,胸口却忽然堵得厉害。
蓁宁依旧沉默不语,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侧脸神色很淡,带了些许莫名的悲伤。
车内平静如深海,引擎声息都听不到。
蓁宁坐得很直,手交叠在膝盖上,杜柏钦静静地看着她的侧影,她明明在离他那么近,可是——却是再无法触碰的一双手。
☆、28
车子在私家山道上奔驰,又回到眼前熟悉的景致;哪怕是牢笼;锦衣玉食的黄金地呆久了,竟然生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仿佛折翼之后的夜莺;被娇贵地饲养久了,到后来只懂得对着主人曲意婉转啼唱;最后竟然将森林的清凉露水和皎洁月光忘得一干二净。
蓁宁心里一惊,默默警醒自己。
蓁宁在飞机上一路昏睡,不知为何,她在他身边总是非常容易睡着;想来的确是无话可说的缘故。
车辆缓缓驶入泛鹿庄园。
蓁宁看到佣人守在前廊,司三正疾步走出大厅,蓁宁从窗外看出去,不知为何今日那位一向恭谨从容的总管大人脚步竟然有些意外的匆忙,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一番,蓁宁已经看到了原因——从庭院中奔出来一位神采飞扬的女子。
高挑漂亮的,明艳照人的,一袭白裙如公主。
蓁宁转头看看杜柏钦,心中滋味复杂难陈,又苦又涩的难受涌上心头来,她恨极了自己这种多余而矫情的情绪,只牵牵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杜柏钦眉头皱皱,侍卫拉刚一开车门,女子娇媚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柏钦!”
杜柏钦略微扶住她的肩膀,不露痕迹地按住了要倚入他怀中的娇躯,然后从车中跨出:“你怎么在这里?”
司机已经返身替蓁宁拉开车门。
蓁宁站起来,隔着车顶,视线对上了大名鼎鼎的将茉雅小姐——果真是才貌高品,才当得起这万般的宠爱——杜沃尔家族长子的未婚妻,未来的康铎公爵夫人,墨国媒体的宠儿,民众爱戴万分的茉雅王妃殿下。
将茉雅社交应对何等手段,她挽住杜柏钦的手,露出客气的笑容:“柏钦,这位是——”
杜柏钦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简单一句:“束小姐。”
司三在旁道:“束小姐是庄园的新任掌香司,束小姐,请这边走。”
蓁宁面上不动声色,心底不禁暗暗发笑,为主子排忧解难刻不容缓,司先生真是古来今往忠臣第一人。
将茉雅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你好。”
她用的是墨国的当地语言,优雅的声调跟她在电视上的一模一样,蓁宁知道,如若会真是掌香司,首先一定会说宗密语,蓁宁仿若未觉,也并不打算对这位的小姐回馈她一贯受到的追捧之色,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好。”
声调很平常,颇有几分傲慢。
将茉雅将她高雅的头颅扭了扭,用她的教养掩饰住了不悦之色,她不再理会她,拉着杜柏钦往大厅走。
蓁宁由佣人引着,穿过庭院的一条小径,抛开身后那对璧人,自大厅右侧的楼梯返回二楼的起居室,帷幔低垂,和一楼大厅隔得远了,恢复成了一片清静。
她走入房间拉上窗帘,站在房间的中央,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来,胸口中的烦堵终于排出去了一些。
蓁宁径自倒在床上调时差,却并没有睡很久,她醒过来时,屋子依旧十分安静。
杜柏钦不知是否已经出去,她莫名其妙有几分羞耻感,她一个外人,为何住着别人的屋子,看着他与别人恩爱。
她不愿出房间一步。
夜里蓁宁在二楼的桌子前,对着笔记本电脑,手工本子摊在桌面上,她仔细地一页一页地,将她记录下来的墨撒兰珍稀植物和花卉翻译成英文,墨文,和中文,并一则一则地标出的香精属性。
这真是浩繁琐碎的工作,但她觉得十分有趣,但怎奈她这几天脑袋一直昏沉,看久了电脑,眼睛就有些酸痛,可是心底有灼烧一般的感觉,又仿佛有虫子在细细地啃噬,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蓁宁逼迫着自己专心工作。
杜柏钦走到二楼的起居室,整排的房间一片漆黑,只有她的房间中流泻出几缕灯光。
蓁宁今日整日未下过楼,他自然知道是什么缘故。
杜柏钦敲门进去,看到她在工作,走到她的椅子后,语气平淡自然:“搭了一天的飞机,还不累?”
蓁宁敲击键盘的双手停了好几秒,然后滑过眼前的界面,才不着痕迹地轻轻地应了他一句:“还好。”
杜柏钦伸手过来合上了她的本子,声音有些低沉的温和:“好了,晚了就不要工作了。”
蓁宁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漠然地搁下笔,收起了桌面的手写本,然后站起身来。
杜柏钦就站在她身后,她动了动身体想要躲开他,却不料不一留神,膝盖磕了到椅子,人忽然就晃了一下。
杜柏钦扶住她:“当心。”
蓁宁漠然地拂开他的手。
杜柏钦大约也知道她不高兴,只低声地问:“时差倒过来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
蓁宁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径自往外厅走去。
杜柏钦伸手拉住她:“蓁宁”
蓁宁皱了眉头,仿佛碰着她的是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脏东西:“殿下,放开。”
杜柏钦看着她的脸,眼眸深处是深不见底的幽暗:“蓁宁,不要给我看这样的脸色,我会以为你在吃醋。”
蓁宁眉头微微地一抽搐,昂了昂头咬着牙道:“岂敢。”
杜柏钦似要将她逼到绝境一般,冰凉语调带着嘲弄:“你不是说你不再爱我?既然你不再爱我,那又何必作出如此姿态——”
蓁宁捂着头狠狠叫了一声:“够了!”
杜柏钦被她一闹,停住了声音,看着眼前的人,心忽然无法抑制地抖了一下。
蓁宁将头埋在双臂之中,不堪忍受一般,杜柏钦往前走了一步,要将她揽入怀中。
蓁宁却刚好退了一部,抬起头对着他,忽然就笑了一下。
杜柏钦看着她的笑容,眼底的幽光却慢慢地转成了一片黑暗。
蓁宁抬起头看他,眸光熠熠发亮:“的确是这样,如今殿下既然已婚约在身,我亦从不敢存高攀之心,轻若浮云一点旧事想必殿下早已遗忘,那还请殿下自重,我不过是您府上一个工人,觐见尊贵的殿下和王妃的机会,但愿越少越好。”
杜柏钦英挺的眉目之间的抑郁之色沉沉地浓深下去,面上却恢复了成了冷淡的高贵:“茉雅是我未婚妻,她偶尔会来泛鹿庄园,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
蓁宁笑了笑,讥讽多于真诚:“多谢殿下|体恤。”
杜柏钦不再和她针锋相对,只淡淡地说:“愿意到楼下吃饭没有?”
一楼的花房餐厅灯火温暖。
仆人拉开椅子,杜柏钦坐下去,蓁宁却还一直往外走。
杜柏钦出声道:“你还要走哪里去?”
蓁宁垂手答:“殿下,府上一个掌香司断没有和主人同桌跟共进晚餐的道理。”
“束蓁宁,”杜柏钦在身后唤住他,低沉嗓子有些沙哑:“你存心要惹我动气是不是?”
蓁宁站定了脚步。
杜柏钦忽然撑住椅背,压抑不住地低咳了几声,他转头示意司三给他端水。
司三立刻递上了水杯。
蓁宁只得走回来。
蓁宁返身坐回餐桌上,食物由佣人一碟一碟地呈上,她的脸色很快如常,喝下了半杯酒后,脸上还微微带了点儿笑意,竟看不出半分心事。
她谈笑之间仿佛刚刚的一场争执根本没有发生过。
杜柏钦坐在她的对面,盘子里的食物没动多少,手边的酒,倒是喝了大半。
蓁宁默默地想,一个晚上陪两个女人吃饭,他也不嫌累。
☆、29
偌大的餐厅只有两个人,蓁宁手中银质餐具搁在镀金的洁白瓷器上;偶尔发出的轻微脆响。
蓁宁同他知会:“殿下如果允许;我明天想去看看斩金花田。”
杜柏钦点点头道:“司机开车送你上去。”
蓁宁说:“风曼也许有一天,能自己培植斩金花;或者我们索性不做了;我自己调出更好的精油。”
杜柏钦慢慢想了想,神态很平和:“泛鹿山脉培育出来的花苗;世上仅有,不过这世上除了斩金花香,我毫不怀疑会有更好的精油,你一向很有天分。”
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