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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尚年轻,纵然从家族的一次又一次浮沉之中深深地体会到时运难测,但他自己又何尝真正体会过什么叫身不由己。
而且多好啊,他爱着的那个女孩,两个人在一起多好啊,又美又暖。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能谈恋爱,没想到最后还是抵不过心底的欢喜。
这四年漫长的风雨磨砺,他几乎已经不再认识原来的自己,唯一不能忘记的,是她的一束阳光般香气。
☆、4
杜柏钦将外套递给廊下的佣人,低声一句:“束小姐呢?”
佣人低头应了一句:“司先生招待着,在图书室。”
杜柏钦跨进大厅,看了一眼走廊深处的书房,脚步却在沙发边上迟疑了一秒。
司三正从内厅走出,见到他:“殿下。”
杜柏钦点了点头,抬手松了松领带,手掌有些微微的湿。
司三转身将一杯冰水搁在了茶几上,看了看他的神情,然后说:“难得见您这样。”
杜柏钦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司三微微笑了笑,躬身转而走开了。
杜柏钦俯身下去端起茶几上的杯水,索性坐入了沙发内,慢慢地喝了一口。
他握着玻璃杯子,一丝冰凉的渗开来,他不禁微微摇头,露出了一丝自嘲的微笑。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情怯至此。
蓁宁听觉一向敏锐,庭院外车子开进来的时候,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听到他走进了屋子,杜柏钦的声音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声音静默了一会,这静默竟显得无比漫长,终于——男人的脚步往图书室走来。
房间内的灯光很暗,门推开的一瞬间,他立刻就捕捉到了站在窗前的她:“蓁宁。”
蓁宁回过头,在幽暗的一盏落地灯的光线之中,看到男人英俊的脸庞,他不笑的时候,眉宇之间总是透着一种冷漠。
她默默地,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杜柏钦低低叹了口气:“这么久不见,连一个招呼都不愿给我?”
蓁宁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杜先生,我持合法签证来贵国旅行,而且在逗留期间在境内没有任何不合理的行为,阁下并无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杜柏钦静静地看着她两秒,拧着的眉头有着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蓁宁暗暗挺直了脊背。
过了好一会儿,杜柏钦缓缓地说:“你长大了。”
蓁宁绷紧的神经轻轻一跳,这才觉得背上有冷汗流出。
杜柏钦声音是诚恳的:“很抱歉,我只是担心你会突然离开墨撒兰。”
蓁宁冷淡地说:“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转身往外走去。
“蓁宁!”杜柏钦唤她。
蓁宁丝毫不理会他,继续往外走。
杜柏钦匆忙拉住她,他终于说:“蓁宁,我知道,我当时不告而别”
蓁宁回头瞪着他,终于狠狠地叫了一声:“你这个混蛋!”
杜柏钦松了口气。
还肯骂他就好。
杜柏钦轻声细语却异常清楚的一句:“对不起。”
深埋在心底多年的三个字,在说出口的一刹那,还是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但是除此之外,他又能说什么。
蓁宁一腔怒火,却该死地想哭。
她从苏格兰回来,他消失不见,公寓被清空,他的东西大部分都已收走。
他和她在一起时并未细想他背景,一开始她甚至以为他是华裔,直到有一次,看到来接他的车,是劳斯莱斯幻影,她见他不欲多谈,她以为来日方长。
谁知道命运对她开了一个看起来温暖实际却是残酷无比的玩笑。
她一开始觉得荒谬,马上给他打电话,不通。
去到他学部和教授处,得知他已经交了论文离去。
他的同学更不知道他来自何方。
她终于开始慌乱。
她给他邮箱写email。
整整三个月,杳无音信。
后来那个邮箱被系统自动删除。
后来无数次的夜晚,姬悬提着她的头发将她推出酒吧,在深宵的牛津街道对着她大叫:束蓁宁,你被抛弃了!你醒醒吧,男人不要你就是不要你了!
蓁宁愣愣地看着她,无辜的眼睛跟受伤的小动物一般,眼泪淌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姬悬吓着了,慌忙拽住她,到后来两个人在街头抱头痛哭。
她丢掉了一切东西,搬回学部的宿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毕业回国,她强迫自己如同他的离开一样□性地抽离回忆,忘掉过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个根本无法愈合的伤口。
杜柏钦轻轻一揭,血肉模糊毕现。
蓁宁觉得身侧的手轻轻地发抖。
杜柏钦温和地问:“我们可以先晚餐吗?司三说你今天还没有吃过东西。”
一顿礼仪的意义多过于食物本身的沉闷晚餐。
晚饭过后蓁宁要走,杜柏钦驾车送她回酒店。
蓁宁不说话,他亦只沉默地专心开车。
前面的十字路口灯光闪烁,杜柏钦忽然打转方向盘,车子调转一个方向,往城区外开去。
杜柏钦车开得极好,闪烁车流之中一路加速,直到飞快地出了市区,树木在灯光之中摇曳,半夜清凉的风吹进来。
雾锁康铎是这座城市的西郊半山平台的一大胜景。
绕过夜游的熙攘人群,转入一处僻静车道,身后的旅游胜地居然不见,车子开了一阵,蓁宁看到眼前只剩下了大片的开阔平原,星光低垂仿佛探手可触摸。
杜柏钦把车停了下来。
仪表盘幽幽的蓝光,他看了一眼身畔的女子,依然是甜美如蔷薇一般的脸颊。
蓁宁看了一眼:“殿下真是好兴致。”
杜柏钦忽略她话语中的讥讽:“蓁宁,我知道我欠你一个解释。”
蓁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一笑:“不敢当。”
杜柏钦看着她防备的眼神,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你可知墨撒兰历史?”
他的声音很平静,蓁宁还是敏感地听出来一丝掩藏至深的苦涩之意。
蓁宁点点头:“略知一二。”
杜柏钦略微一抬手,抽出了钥匙,车内只剩下一片漆黑。
蓁宁看到他侧脸的沉静轮廓。
他低缓沉静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反而显得有一丝单薄:“我的家庭发生变故时,我的父亲有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适应,有很多年都非常的消沉,但他待我们兄妹——尤其是我是非常好的,无论如何,他都是最好的父亲。”
蓁宁想起来她初见杜柏钦时,他的郁郁寡欢从何而来。
在那样的环境之下长大——在那场震惊全国的空难之后,他的父亲接受了军情局长达二十多年的拘禁,由于他此前一直是是激进派的经济改革派,倒台之后长年收到政治压迫,秘密接受反复调查,妻子和三个儿女在泛鹿山的一幢临湖别墅居住,整幢建筑都有探头二十四小时监视,后半生再也没有人身自由。
一个家庭在一个国家政权更迭的风雨诡谲之中,早已丧失掉任何的尊严。
杜柏钦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离开你时,我父亲骤然去世,家世崩颓,弟妹都还年幼,我进入军队服役,当时局势太复杂,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如何”
蓁宁心头缓缓地沉下去,她可以料想孤儿寡母要在那样的局势下生存下去,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
杜柏钦轻轻地说:“我没想过让你知道,只因觉得这一切对你太复杂,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思,就这样自己做了决定,我知道会伤害你,很抱歉。”
“好了。”蓁宁轻轻按住他的手。
让他剥开伤口对她陈述往事,她自己都觉得不忍。
蓁宁问:“当局可有调查你?”
杜柏钦愣了一下,那一刻不是不惊讶她对政治的敏锐性。
他微微笑了笑:“还好。”
蓁宁听得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句,手微微一颤。
这四年来若不是他在政局谋得一席之地,现如今世人所见的麾下之师抑或是出入戒严,其实不过是为了最初家族一方的遮风避雨之地。
杜柏钦抚她的脸,低声的一句:“蓁宁,你可有思念我?”
蓁宁眼中涌上泪。
他温柔地说:“留下来好吗”
男人吻过她的脸颊:“留下来。”
蓁宁侧过头,心头一阵酸楚的彷徨,可是她又如何能敌得过这样一个男人的恳求?
他将她的脸扳过去,吻上她的唇角。
车子在酒店停下来,杜柏钦转头看了看她:“回去了?”
蓁宁点点头。
一时无话,却有甜蜜涌上心头,两个人仿佛初恋一般的羞赧。
杜柏钦下来替她拉开车门,扶了扶她的手臂将她送入酒店大堂:“晚安。”
肯辛顿大道公寓。
院子里夏季的月季凋落,抛香橘挂满了金色的果子,杜柏钦养有一只比利时牧羊犬,那只狗异常的高大健硕,有深棕色的毛发和警觉的眼神,蓁宁第一次见到它几乎被吓了一跳——它比一般的家庭类宠物犬实在是威猛敏锐太多,此时那只高傲的狗狗,正在巡视他后院千尺的广阔领地。
宅内的佣人都很分寸,只要她需要安静,不会有一个人出现在眼前,整幢房子安宁舒适。
她从酒店搬离,并打算逗留墨撒兰,只提前知会了三哥。
这几年她是这样,在世界各地跑,家里待她一向宽纵。
而这一次风泽却问了句:蓁蓁,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蓁宁笑着道:是啊,我遇到旧情人坠入爱河不可收拾。
一向风趣幽默的风泽却忽然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了句:照顾自己。
蓁宁知道她倘若恋爱,对于家族的工作将会是一个可小可大的变动,所以她一开始就不打算欺瞒。
因为她爱他。她年轻时期痴迷杜柏钦这样的男子,时间辗转反复之后最终再次遇见的结果,不过同样是为了证明她当年的信仰,她爱他。
如果说当时她是一时之勇,凭借着一股莽撞清澈的意气,分别之后念念不忘地恨着他,那么四年后再见,杜柏钦依然令她心荡神驰。
他是她的光,是她的心头的求而不得。
她又如何能够抵抗。
杜柏钦带领她参观房子时,蓁宁问:“是不是任何地方我都可以进去?”
杜柏钦点点头,忽然又犹豫了一秒:“嗯,书房除外。”
蓁宁忽然就淘气起来,忽然就想看看倘若违反他的命令会是什么后果,她在经过走廊时,飞速地抬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杜柏钦有些气恼一声:“蓁宁!”
蓁宁朝屋内看了一眼,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她看到她的大帧照片,挂在办公桌的一侧墙上,是她在阳光下的牛津,笑得飞扬跋扈的一张脸。
刻意晒成了黑白的影像,反倒有种逼人的明亮光线流溢出来。
杜柏钦在她身后轻声细语地解释:“有时候累了,看着觉得舒服一点。”
蓁宁回头看他,冷峻眉宇间那一抹一闪而逝的羞涩让蓁宁看得整颗心都塌陷了下去。
晚餐过后陪他在客厅坐坐,对着满庭院的芳香花木,杜柏钦泡了咖啡进来,过来轻轻地搂住她的腰。
他摸了摸她的头:“蓁宁,你怎么还长高了一点点?”
蓁宁笑笑:“没有吧。”
杜柏钦说:“抱起来好像重了点。”
蓁宁说:“那是因为你抛弃我,我吃成了个大胖子。”
杜柏钦面有歉疚:“再也不会。”
蓁宁也不愿再提旧事,只开玩笑说:“那天晚上我见到你,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