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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段锦之醉红楼-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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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您还是那么灵透呢。”
  笑应一声,雉姬自然挽了川巳的臂膀一道朝屋里走。踏进正门前,川巳脸色一凝,脚却独独忘记抬起来。
  “阿娘目盲,心却通透。若是说些寻常人才能瞧见的事,你可别慌。”
  压低嗓嘱咐一番后,雉姬笑着推了川巳一把,这才跟着一道进了房。
  “这是带了贵客来呢。”
  唤作阿娘的老妇,这会正安稳坐在堂下。一双浑浊眸,倒真如雉姬所言,天生不得见清明。许是早年日子太过贫苦,华发遍生,额上亦是沧桑满布。却依旧不妨温煦笑。两人进房时,那双浑浊眸子竟也能寻着方向瞥来,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这些年从不见你带人来,今儿这是?莫不是,你找着了?”
  阿娘睁着双眸瞥向川巳,脸上开始有急色。
  “孩子,来,快些来,教阿娘瞧瞧你。”
  川巳还不肯动的,雉姬早已推着人往跟前凑,顺势还牵了川巳的手到阿娘面前。说来也是怪,阿娘目盲,探出的手却能准确无误地覆上川巳的掌间。
  古怪的老妇。
  川巳眯了眼。
  “一双富贵手呢。”阿娘呢喃着,带了厚茧的手在川巳掌上逡巡一番后黯然收了回来。“难为淡衣寻了你四年,不容易呵。”
  “阿娘。”雉姬嗔一声,顺手掀了纱帽。“小鱼儿呢?今儿我赶早就来了,莫不是还没起身?”
  “这两日喜鹊老在房上叫,我就约莫着你该是快来了。今儿大早就起了溜出去,说是有东西要取回来给你。”
  说到自个孩儿,阿娘脸上笑又多了几分。“那孩子,日夜念叨着你。我不过随口一说的,他就急了。怕你来时瞧不见,硬是连先生那儿都不去了。”
  “那是为了躲过几日的书不念才找的借口呢。”
  雉姬笑得深,奈何身孕经不得久站,说笑里就过去挨着阿娘坐了下来。阿娘自然拉了雉姬的手握住了,两人各自欢喜着。眯眼瞅了半晌的川巳,这会才开了腔。
  “你们娘俩也是经久不见了,想必话多得很。我去煮些茶来,好好聊。”
  “好。”雉姬送来大大笑。
  转身出了房的川巳,不是走去厨灶间,反倒是一路径直出了院。西四街,街中斜巷,与街尾灰飞烟灭的某处寒舍,不过半条街,片刻的光景。幽静的小院,虫蚁不生,暗香浮动。
  古怪的庭院。
  “夜枭。”
  立在暗处的川巳,低嗓过后,黑影稳稳现在一步开外。
  “归藏呢?”
  “连山半夜来寻,一并去了,至今不曾回返。”黑影低声。
  “看好他,然后,一个时辰内,把这宅子的底细摸透。”
  川巳愈发眯了眼。
  “掘地三尺。”
   


☆、沐氏人家

  道是去煮茶的人,一去却没了踪影。知道那人是刻意为自个儿与阿娘的独处离开,雉姬感动之余免不得就生了三两伥。那般耀眼的人呢,居然也能有这等细心,自个儿何德何能呵,竟就能得了那人的心。
  只是,忍不住开心。眉眼里含着笑,纵是对着目盲的阿娘,那笑总也舍不掉,连带着嗓音里都是欢喜。阿娘心通透,自然是听出了雉姬的喜,不动声色里一声轻叹却也溢出了唇。
  “阿娘,这次来,我要多打扰几日了呢。”雉姬一语道出来意。
  “这儿便是你的家,怎么就能说打扰了。”阿娘佯怒。
  雉姬一下又宽了心。家,呵,可不是吗?牟枝河上花船是家,上京城里此处亦是家。花船没了,这儿却还在。还有亲人,还有他。
  还有希望。
  川巳回来时,瞥见的便是说笑的两人,手紧紧攥在一起,其乐融融。笑得畅怀的雉姬,没了花船上的妩媚,别苑里的不安,只是纯粹地笑着,整个人似乎都生了熠熠光辉。虽然之前曾好奇过花船之外的雉姬该是何等的风情,如今瞧见了,却没了该有的狂喜。
  是了,花船之外,雉姬不再是雉姬,亦不是他的艳流儿。花船之外,幽幽庭院内,有的,是那个唤作淡衣的俏公子,有的,是云淡风轻的性子与无垠的心。
  驻足不前的片刻里,川巳陡然就生了已经抓不住那人的惶恐。不,不仅仅是抓不住。甚至就连那份想要将那人栓牢留在身侧的心都成了笑谈。
  川巳心间的百转千回,自然入不了雉姬的眼。雉姬瞧着的,只是一脸怔怔立在门外的川巳,两手空空,哪里有该见的茶?
  “川巳?你煮的茶去了哪里?”
  雉姬的逗趣勾回川巳的心神。作势苦笑一声,川巳稳稳心神踏进房中。
  “煮好水却不知茶在哪儿呢。”
  “瞧我这老婆子,只顾着说了,倒是忘了待客。”
  阿娘作势轻叹一声,旋即起了身。
  “都坐着,我去煮茶。你们赶早便来了,早饭该也是没空吃上。赶巧昨儿夜里我新磨了豆,这就去做上两碗豆花。”
  “我去吧。”
  按住阿娘的身,雉姬笑着站起来。
  “川巳,你陪阿娘聊会,我下厨,可好?”晶亮的眸对上川巳,笑里有浓情。“从前就想着,有机会便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呢。”
  从此为君洗手做羹汤。
  川巳哪里还有拒绝的理?就连那心,这会都雀跃了。
  等雉姬离去,房内,又只剩川巳与阿娘两人。川巳死死盯着阿娘,浑然不觉微眯的眸里冷霜泛滥。
  “收了你那满身的杀意,我不会害她。”阿娘居然幽幽叹了一气。“我知道你是谁。”
  川巳眉峰一挑。
  “那日,小鱼儿从外面带回块玲珑玉,说是瞧着好看,想要送给他的淡衣姐姐。玉上阴刻是铭文,我老婆子目盲,心不瞎。摸了一遭,就摸出了那姓氏。沐氏,这皇朝主子的姓。”
  “哦?”川巳不动声色。“天生目盲的人,就能识得了铭文了?”
  阿娘不再言语,却自怀间摸出个物什隔空便抛了来。施施然抬了指夹住飞来物什,川巳不曾正眼瞧却也知,那是三月三被偷儿摸去的,自个儿打小便带在身侧的佩玉。
  “你能真心疼她,我老婆子倒是安心。可是,你身后那天大的富贵啊,最后会害了她的。”
  阿娘长叹一声,脸上的褶子似乎都跟着叹起来。
  瞥一眼门外鬼鬼祟祟的瘦小身影,川巳肆意把玩着指间佩玉,人笑得邪。
  “难不成,你是那神机妙算?日后之事,我倒不知,怎的,你一瞎眼的老婆子,就能给我断了?”
  久站多时,川巳终于肯甩一把袖施施然落座。坐了还不闲,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房内四处,唇角那点笑愈发古怪起来。
  “说来,我倒也是生奇,一座里外透着古怪的宅邸,还有你这里外透着邪气的瞎眼老妇。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说着,却当自个儿说了什么好笑事,先扑哧一声笑出来,把玩多时的佩玉也收进了袖中。
  “不,不用说。人心呵,向来最是擅谎。既然我肯安心教她来你这儿,自是有法子摸透你的底细。”
  眯了眼对上阿娘,川巳笑得胸有成竹。
  “透到剖开了你的皮肉入骨三分。”
  川巳的恶话不曾吓到阿娘,却教伏在门外偷听的小人儿骇破了肝胆。早早回返的小鱼儿,在瞥见房内站着的主正是当日被自个偷走玉佩的苦主时,无论如何都生不出踏足进房的勇气,索性做了墙上耳。哪成想,听来听去,竟就听到了那一番教人生恐的话。更甚,还有剖开皮肉之说?那一声惊呼就几欲出了口。
  只是没想斜空里伸来掌心结实地捂住了小鱼儿的口。惊慌失措中慌乱地回首,眼见着是自个盼了多日的淡衣姐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等再开口的,却已被一路拉着进了厨灶间。
  “淡衣姐!”
  到了灶间,雉姬不过刚刚松开手的,小鱼儿就几欲跳将起来。
  “你有没有听到?那个男人,他、他说要剖开阿娘的皮肉!”
  “只是说笑而已,小鱼儿,别放在心上。”雉姬笑笑,自顾收拾着碗碟。“我做了些豆花,来,帮姐姐一把。”
  小鱼儿的心思哪里肯放在那劳什子的豆花上!
  “那阿娘的话你没有听到吗?阿娘说玉上刻着的字是沐,是姓氏,是皇帝的姓!”
  舀着豆花的手不着痕迹颤了一下,三两百花坠下碎成沫。再度抬了头时,雉姬还是笑得轻。
  “那些啊,不是你该听的话呢。豆花要凉了,来,帮姐姐端出去。”
  “淡衣姐!”小鱼儿真正急得跳脚。
  “乖。”
  雉姬别开脸,嗓音也变得飘渺起来。
  “听话。”
   


☆、如花美眷

  许是因着雉姬的情面,许是因着那一碗热豆花。无论如何,当雉姬拉着死活不愿露面的小鱼儿到川巳跟前时,倒没有血溅三步亦或者当头棒喝之类的事发生。川巳甚至还脾气好到抬手来作势要摸上小鱼儿的头,却教小鱼儿几欲骇破了肝胆逃之夭夭。
  真正逗笑了满屋的人,倒也缓解了那无形的剑拔弩张。
  不是一家的一家人围桌而坐吃完热乎乎的豆花,日头也上了当空。雉姬又觉困顿,川巳便理所应当地搀了人儿回到内室歇了。简单装饰过的内室,瞧摆设,大抵便是雉姬每每来上京时的落脚处。大约环视一番,觉着日用还算齐全,环境也不算糟糕后,川巳总算真正放下心来教雉姬暂住。
  “怎么说这里也算是我的第二个家呢,哪里会有不适应。”
  瞧出川巳的忧虑,雉姬又是笑着三言两语解了他的心结。瞧着那个始终眉眼含笑的人儿,川巳心头总觉生了堵。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儿呵,到底能教人宽心到何种地步?即便两人相拥在床,怀里的空虚被人儿的娇躯填满,川巳却知,真正被拥的人,是自己。
  雉姬呵雉姬,柔柔弱弱的身躯,却用着最最温柔的心,将他川巳紧紧拥住。
  “雉姬是花名,淡衣,是因着你乔装后总爱着身淡色衣裳。那艳流儿的名,是如何来的?”
  闲来无聊,倒在床上聊些趣话的两人,不知不觉里,便聊到了名号之上。
  “据说,当年,我是被花船上的妈妈从江中捡起来的。顺流而下的人儿,自然就取了个流儿的名。又是女儿家,妈妈必是想着日后能长成朵花,这才在名前冠了个艳字。”雉姬笑言,自顾以指轻点川巳胸膛。“后来登台了,便用了雉姬的名,至于那闺名艳流儿,也就无人知晓了。”
  “艳流儿,呵,我的艳流儿呢。”川巳嗟叹着,愈发紧拥了怀中人。
  絮絮叨叨地聊着,总有说不完的情话。聊天聊地,却独独撇开过往不提。他的过往,她的过往,他的俗世,她的俗世。似乎是禁忌,触及了便会引来天大的祸端,便干脆舍了不提。
  不提,不知。
  不知不觉里,居然也就到了日薄西山。看室内由亮转暗,听着窗外乌哭,川巳虽有百般不舍,却还是强压了起身。
  “说了大半日,你也该倦了。先休息一会,我出去办些事,很快回来。晚饭想吃些什么?”
  “你去忙就好。”雉姬体贴笑。“家里还有阿娘与小鱼儿呢,不会有不便。”
  略一思忖,川巳颔首,折身便出了房。并没有走正门出去,而是干脆翻身上了房顶。夜色中,早有黑影立在房上。
  “爷。”
  “查得怎么样了。”
  “这一户人家,是四年前突然搬来上京,身份成谜,亦无人知晓两母子来自何方。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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