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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他紧抿嘴角,生硬道出拒绝,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同昨晚一样,再次动手拨开那顶色彩斑斓的帽子。再次审视,苏步钦仍是觉得眼前的女人刺眼,“我记得似乎给你买了不少衣裳?”
“是”
他几乎没需要她的回答,迅速打断,继续道:“那些都比不上昨晚太子给你买的?”
“不会啊,懒得翻了嘛,这些昨晚丫鬟没来得及放到柜子里去,我就随手拿来穿啦。怎么了?不好看吗?”她关心的焦点很奇怪,苏步钦为什么纠结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对上他的喜好和口味。
“是不好看,明儿换了。还有,我不会扯谎,更不会对卫夫人扯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计较太奇怪,打住了话端。她爱穿什么是她的事,喜欢享受谁给予的恩惠也是她的事,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教你呀,就说我病”
“你向来有病,这不算扯谎。一定要去。”没等她把拙劣借口编造完,苏步钦就毫不留情地打消了她的念头。见她扁起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忍不住补了句,“你不在学府,我会觉得无趣。”
这话对于姚荡来说,极具杀伤力,她几乎就要收声妥协了,转念一想,又启了唇,“可是”
“怕又被人欺负?”他挑了挑眉梢,大胆臆测,待她用力点了几下头后,才继续道,“你昨儿不是还说得很有气势吗?我们至少该有自保的能力。”
“问题就在这儿呀,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她撅起嘴,没好气地回道。有时候真希望兔相公可以争气点,也不指望他像太子那样被人供着,但好歹该端出几分皇子该有的范儿吧。
“我会把你照顾好。”
她屏息静气妄图聆听出这话背后的意思。下意识的,有很多伤人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拿什么照顾?就以这副懦弱姿态挡在她身前,替她挨打吗?他们之间,谁被欺负了,还不是都一样。
最终,这些话全被姚荡硬生生地吞回了肚里,她扬起傻乎乎的笑,卖起小女人该有的模样,“信你一次。我把自己交给你照顾咯,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就惨了,哼哼!”
无条件的信任,是因为对他的那股淡淡好感。
可是,无条件的追随他做蠢事,那就是笨到极限!
姚荡拒不承认自己笨到那个境界,所以才刚到学府,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收回刚才那句蠢话。这个男人绝对是把她昨晚的话理解跑偏了,原话分明还有个重要前提——“我们不去招惹别人”!
苏步钦显然完全无视了这句话,一跨进学府,面对人家的招呼声,他一反常态。
“八皇子早啊,好些天不见,光鲜了不少嘛,是不是油水捞足的缘故?”
来人是工部尚书家的公子,时常与太子厮混在一起。姚荡承认,这清晨问候的确是刺耳了点、欠扁了点,可依照兔相公一贯的个性,不是应该温厚相待,一笑置之的吗?
结果,他的回答更刺耳,“是捞得挺足。”
“少得意。你以为傍着十三荡,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别傻了,她得罪的可是太子爷,等到太子放话了,你倒是瞧瞧还有谁愿意给你送礼。”
针锋相对的局面就此拉开,姚荡紧攥住苏步钦的衣袖,本是想劝他别和这些无聊人计较,只是她明显忘了自己是更容易冲动的那类,望着面前这位趾高气昂的公子哥,她不禁诧异地嘀咕了起来,“他好神奇啊,比绿豆还小的眼睛竟然还能挤出空间对着我们抛白眼耶,啧啧,这技术高端!”
姚荡的措词和形容,成功把他逗笑了。
也成功让“绿豆公子”察觉出了不对劲,“你们俩笑什么?”
苏步钦侧过头,敛去笑意,奇怪最近为什么那么多人对他的笑容感兴趣,而他也总习惯据实以报,“哦,姚姑娘夸你技术高端,眼睛比绿豆还小竟然还能翻白眼。”
姚荡瞠目结舌地转头瞪他!不需要用行动来证明他不会扯谎吧?!
“十三荡!你活腻味了是不是?”
“绿豆公子”被成功激怒,矛头掠过苏步钦直指姚荡,她沉不住地直起身子想要吼回去,却被苏步钦猝然地护在了身后。他随手一抬,漫不经心的动作就成功拦住了那只企图袭向她的手,“想打她?她头上这发饰、脖子上的围脖、手上珠串链儿、身上这衣裳、脚下的靴子全都是太子爷送的,你千万要找准地方下手,弄坏了太子赏的东西,我们可都担待不起。”
他只是性感薄唇一张,不动武、不呛声,更没有什么磅礴气势,偏偏飘出唇间的话轻而易举就让那双手僵在了半空,也让姚荡半晌缓不过神。他是有预谋!从挑衅开始就设定好了这套说辞!
“嘁,撒谎也先掂下自己的分量,太子爷会送她东西?”嘴上仍是在固执,可“绿豆公子”那记迟迟没落下的掌掴,足以透显他心有芥蒂。
这是什么话儿?太子凭什么就不能送她东西了?姚荡眯起了眸儿,倨傲撇唇,也顾不得在兔相公的计划里是不是该轮到她上场,便冲动地用力拍向“绿豆公子”身后的爪牙,无预警袭来的力道逼使对方吃痛向前弯身。
她抬起腿儿,盛气凌人地把脚踩在了对方背上,咬着牙施力,不让那人有抬头趋势,帅气撩开袍子下摆,露出靴子,举止间为自己撑足了场面。把好架势后,她手儿一勾,把“绿豆公子”拉到自己跟前,“来!瞧清楚了!看看这是不是太子的笔迹。”
“”一撇一捺都透着嚣张气息的,除了太子还有谁。
见对方不语,姚荡暗自庆幸自己有留了一手,昨儿索要的太子签名往后能值几个钱,她没有预估过,只想到说不定哪天还能当保命符用,果不其然。虽然这场纷争涉及不了性命,但这么一闹,起码够她得瑟一阵子了。
“我敢惹事,就敢自己去收拾;我说了谁都不准碰八皇子,就有承担这话的能耐。还轮不到你来为我担心后路”说着,她缩回脚,拍了拍手上的尘,斜眼,继续道:“瞪什么瞪,我就是狐假虎威怎么了?你若是不爽,也去找头老虎为你的跋扈善后呐。”
撂下狠话,逞了口舌之快后,姚荡扬高下颚,抬腿走人。
苏步钦睨了眼四周,不发一言地跟上。
一路上,她气势汹汹,没有搭理他,直到课堂就在眼前,姚荡才蓦地停住脚步,回头狠狠地瞪了眼苏步钦,“你刚才什么意思?”
“没什么。那种有权贵替你撑腰的感觉,你不是也很享受吗?”他跟着一块停住,掀了掀眼帘,抬眸冷睨她。
尽管仍是有一丝寡淡浅笑挂在唇边,可他眼神中的温度是冰凉的,姚荡窒了窒,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懂得主动去挑衅别人、以为他永远不会有这种神情,以为“我以为你都知道,我享受有错吗?有人愿意给自己撑腰,难道要我推开,啐,我没那骨气。”
以为?差一点苏步钦就想冲她吼一句——我从来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最终,他的理智觉醒的很是时候,“那很好啊。姚姑娘既然那么清楚自身价值,那在为我绸缪之前,就该先学会怎么善用资源保护自己,不是懂得假装坚强就能抵御一切伤害。”沉默片刻,他禁不住又补充了句:“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是真的不希望她有事。但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盘根错节太复杂,苏步钦不想细想。
“所以,你刚才那是在给我上生动一课,为了教会我怎么善用资源?”
“只是不想看你横冲直撞地逞强。”究竟刚才刹那的冲动是出于什么,他承认起因很简单,就是她今儿的打扮比初识时的“萝卜糕”造型更刺眼!
“那你也该跟我事先知会下,如果我刚才真的挨打了,你有能力拦吗?”她是真被气到了,甚至怀疑起他究竟是在教她,还是利用她的嚣张个性一劳永逸地挡去那些麻烦。姚荡不敢把问题想得太深,单是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已经让她够难受了。
若是以往她说不出那么伤人的话,若是以往任何人说这种话苏步钦都能一笑置之,可现在他笑不出。目光淡漠扫过她的脸颊,他不再说话、不再亦步亦趋地尾随,侧身擦过了她的肩,跨进课堂。
很快,几乎人人都看明白了,“玉兔”和十三荡在冷战。
谁都不愿搭理谁,倒是淑雨,忽然和苏步钦粘得紧。兴许是因为今儿太子没来的缘故,两人说笑声都变得肆无忌惮了。
那些刺耳笑声挡都挡不掉地飘进姚荡耳中,夹杂着围观群众编造的流言蜚语,她倔强地不看不听,一个人生着闷气。只能借由装睡来缓解郁结感,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过了多久,只觉得上头博士的声音越来越具有催眠作用,不知不觉地她还真趴在案上睡着了。
转醒的时候,姚荡只觉得腿儿麻了、脖子僵了,身子倒仍是暖暖的。
正诧异着,才发现自己身上覆着见大氅,白得有些扎眼的颜色宣誓出了它的主人。
轻抚过大氅领口处的细腻皮草,姚荡不争气地撅了撅唇,身子的暖让她积压了许久的闷气消散了不少。想回头看一眼兔相公,又拉不下脸,想着,她从怀里掏出了面巴掌大的铜镜。
端坐在她斜后方的苏步钦正看着窗外发呆,直到一抹光线映刺着他的眼瞳,下意识地眯了眯眸,他转回视线,寻找那抹光线的来源。没多久,就对上了不远处那面铜镜,他饶有兴致地支起头,看着小小铜镜里姚荡那张鬼鬼祟祟的脸,她难道不知道用这种方法,会让他同时也看到她吗?
显然,姚荡是真的不知道,瞪着镜子里那张俊逸的脸,她鼓起腮,用唇形咬牙切齿地骂着发泄,“笨蛋!傻瓜!连哄女人都不会,我不就是随便生生气嘛,你也随便哄哄就好了”
忽然的,她的埋怨声戛然而止,只因为填充满镜子中画面的不再是兔相公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而是一张平整宣纸,上头工工整整地写着——傻妞!
“你才傻呢!”姚荡用力转身,视线迅速捕捉到指尖夹着那张宣纸的苏步钦,顾不得还在上课,大吼道。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上头握着书卷的博士揪着眉心,立刻想起了卫夫人的忠告——“千万小心十三荡,谨防她寻衅滋事”。灵验了灵验了,到底是卫夫人啊,料得多精准,“姚荡!你做什么?”
“我不是,那个我”她臊红了脸颊,挤不出话。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说她上课时偷看男人,结果被对方发现了,人家骂她“傻妞”,所以她反驳?
就在她怎么都掰不出说辞时,窗外无预警地传来了一阵古怪声音,“咻咻咻嘘”
苏步钦和姚荡几乎是同时寻着那道声音转头看去,只瞧见半颗闪亮老虎头露出窗外。
“嘘嘘嘘”声音扔在持续。
“我?”姚荡困惑地伸手比了比自己,冲着窗外那颗老虎头问道。
“嘘嘘嘘”老虎头用力点了几下。
他成功!这莫名其妙的声音成功唤起了她的尿意,“报告,我要拉屎!”
“那、叫、如、厕!”
“是吗?报告,我要‘蠕’厕!”
“不用特意重复一遍,这种事直接去就可以!”博士被气红了脸。
就这样,苏步钦皱眉看着姚荡蹦蹦跳跳地跑出了课堂,她是不是真的去茅厕?窗边那颗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老虎头,已经做出了最好回答。
“八皇子,你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