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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步钦沉默不语,又旦也不敢再多话,隐隐有些猜到他家爷想起了什么。直到门上传来的轻叩声打破了安静,又旦才回过神,咳了声,把声音粉饰到若无其事后,才出声回应:“谁?”
“姚家四爷来拜访,见还是不见?”
门外的通传声让苏步钦紧了紧神,在又旦想要回绝前,率先开了口,“领他去厅堂候着,我一会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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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万紫千红明媚春光及不上钦云府厅堂里这道独特风景。”某位闻讯赶来凑热闹的丫鬟如是感叹道。
虽然围观人群众多很难真切感受到现场气氛,可视觉享受也是种享受,这是怎样的一种人文景观呐!几缕刺目阳光从厅堂大开着的门边洒入,隐约还能清晰看见阳光下有细小尘埃在浮动;八皇子含笑负手立在门边,仍是一身霜白,被阳光刺得眯起的双瞳里覆着一层恬静神色,让他愈发像只无欲无争的玉兔。
视线掠过他,便能瞧见传说中的姚家四爷一袭艳丽紫衣,慵懒靠坐在椅上,侧低着头,听闻门边有动静,眼眸漫不经心地一斜,扫了眼甫进门的苏步钦,骨瓷般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拨弄着一旁案上的杯盖,制造出一声声瓷器相叩的清脆声响,声音虽小,却极具震撼效果地撩拨着门外那群从宫里被调派来的丫鬟。
早前大伙就常听一些常出宫办事的太监提起过,八皇子美得很阴柔,姚家四爷帅得很有气场。当那些漂浮在旁人唇间的肤浅形容词被真真切切摆在面前时,看热闹的心态随即被欣赏取代。
“都不用干活了吗?要不要我让旦旦去给你们搬几排长凳来?”苏步钦顿住脚步,微微侧过头,轻柔话音搭配上含着警告意味的视线,威力倒也不容小觑。
一旁的又旦匆匆瞥了眼聚在门边的人群,暗自在心里预估着这得搬多少凳子啊?为了不加剧自己的工作量,他及时出声,把聚众人群赶去各就各位。
“你也出去,把门关上。”眼见人散得差不多了,苏步钦把矛头对准了又旦。
“可是爷”姚四爷可不是那么容易周旋的,何况他家爷身子还弱得很,又旦犹豫着,想要开口劝阻。
可惜只换来苏步钦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出去。”
闻言后,满腹的担忧被又旦生生吞下,摸了摸鼻子后,他识相地转身,替他们关上房门。
较之先前私语不断的吵闹,眼下这突然而来的安静,让姚寅挑了挑眉梢。软弱、无能、没主见、任何人都可蹂躏之好像外头所有人都这么形容八皇子?然而,亲眼见到的一切却给了他截然相反的感觉。
旦旦?没有记错的话,他始终跟随在苏步钦左右,不像是个只会愚忠的侍从。所谓贤臣择主而侍,如果真是个难成大器的皇子,留得住贤臣?有能耐让那个小侍从对他不敢有异议?
很快姚寅就收回心思,他今儿来钦云府不是为了试探八皇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更确切地说他压根不关心。想着,他手指一松,把玩着的杯盖落下,而他却应声站起身,踱步至苏步钦跟前。目不转睛地打量了些会,半晌,他开门见山问道,“我来接姚荡。”
“她不是你妹妹吗?不是应该在你的别院才对吗?”苏步钦笑着反问。
“八皇子是想要我用行动来诠释她的重要性吗?”
“想要搜钦云府?”一声闷笑从苏步钦的胸腔间溢出,“来者是客,四爷若是想好好参观下钦云府,我不介意。”
既然如此,那最好,达成共识了,也不需要再浪费口舌。姚寅没心思再搭理他,举步,朝着紧闭的厅堂大门走去。
就在他的手刚触碰到房门还没来得及拉开时,苏步钦的声音再次从身后飘来,“我身子不好,就不奉陪了,你自便。不过四爷,钦云府可不比你的别院,你可没法子把那些不想见的人都拒之门外。”
仇,原来可以记那么久。姚寅发誓,苏步钦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小心眼、最能记仇的!
“比如我父皇派来的那些宫中侍卫、又比如冷丞相擅自调派来的人手,那些都挺讨厌。四爷若真像外头传说的那么有能耐,那请帮我把他们都弄走。哎,一堆堆的人看了心烦,害得我近来心神不宁,睡都睡不安稳,劳烦四爷了。”
禁宫侍卫、冷家势力,足以硬生生将姚寅的冲动逼退。
如果他不姓姚,也许仍能硬闯。然而,就像他很难在朝夕之间消除掉姚荡脑中根深蒂固的兄妹关系般,同样的他也不可能摆脱掉姚姓。硬闯的后果,他扛得起,可是他背负在肩上的整个姚氏却扛不起。
他不得不停住所有动作,旋身,看起来,他像是已经收敛了“参观”钦云府的念头,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苏步钦的打扮,那种倨傲的气焰仍在,可言辞间的口吻却明显掩了锋芒,“啧啧,果然呐,想要俏一身孝。”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蕴藏着意义更让人难以捉摸,苏步钦愣了愣,好笑地回过神,“过奖了。四爷这是打算留下来陪我讨论怎样才能更俏吗?”
“嗯?”姚寅含着三分笑意轻哼了声,抬起的指尖划过他围在脖间的皮草,这看似与世无争的皮相下到底藏着怎样的野心,很难预估。可以肯定的是,他就用这张脸,让冷淑雨乃至整个冷家为他倾巢而出了,“我以为你应该很关心这些才是。若是不够可口,诱惑不了女人,你还有什么筹码信手玩弄朝野势力?”
“呵,我这个质子曾经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恐怕四爷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条狗要活下来,并且活得像个人,靠女人能做到吗?”的确,如同狗一样的活着,这形容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如果可以,苏步钦甚至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记不起那些日子。
这话让姚寅眉心一紧,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做了那么多年质子还能安然回国,就不会只有吃软饭的能耐。只是,那关他何事?转过眸,姚寅笑得有些玩味,“你是怎么回来的、回来做什么,都与我姚家无关。如果处心积虑接近姚荡,是想要姚家拱你上位,那抱歉,即使握着她,我也无法如你的愿,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的确够清楚了,他只差没有明说姚荡这枚筹码没有任何意义,没必要再浪费力气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卫夫人、旦旦不止一人告诫过苏步钦——别和姚荡走太近,那是个麻烦,还是个毫无用处的麻烦。
但,那又如何?如果回来,也无非是换个环境做傀儡,他还用得着忍辱负重那么多年?抿了抿唇,苏步钦转过头,不着痕迹地叹出一口气,“你想太多了。你该比我更清楚,如今的姚家,我要来有何用?”
“是吗?那姚荡,你要来又有何用?”姚寅不是鲁莽行事的人,若不是确定了姚荡就在这儿,他不会冲动地领着人胡乱闯入。
“不瞒四爷,我只是想活下去。每年回暖之际,我会厌食,刚巧曾到贵府拜访时,能咽得下姚荡煮的菜”
“你的生死与她无关。”装可怜,啐,他死了更好,清净!
“你是想要我去请示父皇要了姚荡?何必呢,这样走来走去,我都嫌麻烦,况且这话说出口,我就真的很难再把她送回了。倒不如我们私下商妥,如能熬过这一关,姚家便有恩于我,高官侯爵只要是姚家所要,我会让父皇全数奉上。”
“这算是威胁吗?”姚寅不爽地蹙起眉。他不是吃得下威胁的人,这些年,也从未尝过受制于人的滋味。
“算利诱,我给了你选择余地。姚家荣辱,在你一念。”
威胁利诱在苏步钦的话中尽显,姚寅踌躇难定,凝眸冷觑着他。这个在别国长大的皇子,却比任何人更清楚眼下朝中局势。姚家想要的,他了若指掌。皇上对他是心怀愧疚的,这份愧疚给了他些许嚣张气焰,所以他许诺的一切,到底是否能兑现,这一点姚寅不存疑。
他的犹豫只在于,南堰姚氏几世基业和他对一个女人十多年的守护,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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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后,姚荡几乎是立刻丢下手里搓了一半的鱼丸子,也懒得再和那位自称专业的厨子吵架,提着长袍直奔向前头的厅堂。
虽是距离那一场兄妹间擦枪走火的意外没多久,然而历经了那么多事后,她反而想不起那些尴尬了。心里头惦念着的全是些单纯至极的,譬如四哥会不会担心她?又譬如四哥会不会知道她又偷偷去过赌坊了?会不会因为她任性离家,也像爹一样不愿再管她死活了?
这是仅剩的亲情温暖,她不想失去。为了握住,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倘若四哥想要看她笑,她就一直笑;想要她哭,她就一直哭;就算是想要她终身不嫁,天天待在别院里写“姚寅”二字,她也能强迫自己应允。反正不管嫁给谁,对方也定不会像曾经的四哥那样不求回报地待她。
嗯,就是这样,那种感情就跟传闻说的“父爱如山”一样,任谁都取代不了。
然而当她把所有情绪调整到最佳状态,诚惶诚恐地推开厅堂大门后,却愣住了。她眨着眼,木讷地攫取眼前的画面,确认真的只有苏步钦在。和他对视了许久后,她才回过味来,“我四哥呢?”
“走了。”他启唇,回得很是简洁。
“走了?!”姚荡难掩惊愕,夸张地重复道,气势汹汹地冲到苏步钦跟前,紧攥着他的衣领责问,“他不是来接我的吗?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你是不是骗他说我不在钦云府?!”
“姚姑娘,我说过我不会撒谎。”相较于姚荡的激动,苏步钦意兴阑珊地挥开她的手。她就在眼前,谁也没能把她带走,可他却无法从肺腑间挤出笑容,“四爷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姚荡安静了下来,垂眸略显狐疑地顺着苏步钦的视线看向一旁的桌案。
与其说那是一封信,不如说只是匆忙下留下的字条,一张再简单不过的宣纸,纸上混乱的褶皱是被人用掌心揉捏过的痕迹。她困惑地指着那张纸,看着苏步钦,见他点头,才撇了撇嘴好奇地拿起来端详。
是四哥的笔迹没错,但绝不是他说话时一贯的口吻。
字里行间彷佛都透着股冷漠。他说有急事这两天要出远门,有什么就和八皇子说?他说苏步钦毕竟是八皇子,姚家得罪不起,要她安心待在钦云府把八皇子的脾胃照顾好?他说救了皇子一命是立功,爹会松口让她回家?还他娘今天的分离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
“放他的屁!!”不能怪姚荡粗蛮,完全是因为这封活像打发不懂事孩子的信,实在很难让她平心静气地对待。
要出远门没关系,她不是第一次面对没有四哥的生活,有自保的能力,他犯得着全然不顾她意愿地就把她寄存在钦云府吗?好歹她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不是包袱!
要她照顾苏步钦也没关系,在听完旦旦的叙述后,她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可为什么要把她形容得好像一件替姚家谋取福利的工具般?照顾苏步钦只是为了立功?去他的!姚府,呵以为那地方她还会心心念念着要回去?
如若不是这割不断的血脉,她早就恨不得彻底脱离姚家。
“他没有留其他话吗?”在经过了一番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