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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争疯-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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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是默认了吗?姚寅挑了挑眉梢,没什么闲情同他爹瞎扯,“那卫大人和卫夫人呢?逼得他们辞官连夜离开琉阳的人,也是您?”
  “这似乎都是些和我们家无关的事。”闻言,他放下笔,抬眸,冷着声提醒。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跑来质问自己爹,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爹,您在惹祸上身。”的确,谁生谁死谁笑到最后手握大权,通通与他无关。可姚家呢?姚家的事他可以不管吗?见爹不动声色,他继续道,“位极人臣,你还嫌不够?自古唯有黄裳元吉方能得以善终。”
  “对我来说,够了;但是姚家来说,这是祸。一朝天子一朝臣,倘若即位的是八皇子,姚家会是什么下场?去看看十三手里那张免死金牌!八皇子想诛姚家九族,只留十三一个活口,他不死就是我们死。他许我高官厚爵,无非是想捧杀,官位越多,就越容易让人栽赃,树大招风呐,到时候恐怕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多得是人想绊倒我。”说着,他抿了口茶,神情淡漠。
  姚寅抿了抿唇,溢出凉笑,这些道理他都懂,可对于他爹急功近利的做法仍是无法苟同,“您太小看苏步钦了。把他幽禁,一举歼灭他的左膀右臂,就能让他栽了吗?爹,他曾是质子,一个活着回国的质子。”
  “呵,有何惧?事已至此,连皇上都定了他的罪,他还能怎样。”
  “没怎样,最多是连那一点仅存的恻隐之心也泯灭,您好自为之。”从冷笑间钻出的话语透着薄凉,转身之际,姚寅多希望自己可以置身事外,抽离这场浑水,任他人去为那些虚无的权利和荣耀争破头。
  可,真能做到吗?
  “等等。”这些话也不是毫无作用的,起码让姚大人心上一惊,原本的自负被削去一角。唤停了正欲离开的姚寅后,他顿了顿,清咳了声,颇为尴尬地问,“十三呢?”
  这话,成功让姚寅顿住步子,眉心紧皱,略带诧异地回眸,“您该不会是想让姚荡去替您挽回吧?”
  他最好是否认!否则,姚寅很难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我知道那丫头恨我,我不奢望。”幸好,他爹还没有彻底被权势蒙了眼,“只不过听闻她昨儿夜里在城楼上闹了出笑话,你带她一块住回姚府吧,免得她又做出什么傻事。”
  “您多心了。有我在,她恨不起来,我也不会再让她做任何傻事。”姚寅也不清楚这份自信是哪来的,而事实上
  事实上,他跨出姚府后冲着随从丢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有姚荡消息了?”
  结局还是一如既往的失望,随从一脸无奈地冲着他摇头。他压下火气,看似平静地点头,怪责迁怒的话已经说了太多,于事无补。
  是他太过自负了,以为她不会再回钦云府,自会乖乖地跑回别院。
  也反复责问过自己无数次,如果早知道她会犹如人间蒸发般杳无音讯,他还会赌气对她昨夜的难堪视而不见吗?如果早知道一夜之间会发生那么多突变,会把她一个人扔在外头吗?
  可惜,天下间不存在“早知道”更不可能有“如果”。
  ﹡
  ——砰!
  重重的声响从宅院深处那扇紧闭的房门内传出,守在门边的丫鬟缩了缩脖子,隔着厚厚的门板都能感觉到里头的人怨气冲天。
  没多久,好不容易停息的叫喊声再一次响起,“我不要吃饭!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啊啊!”
  诸如此类扰人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门外的丫鬟,在已经持续了一整夜的前提下,恐怕就算是只徘徊的苍蝇,都觉得习以为常了。倒是把人丢下后就消失的主子赫然出现,吓得门外丫鬟们齐齐下跪。
  彷佛是因为听闻到了外头的动静,那个吵闹的声音更来劲了,门板被拍打得不停颤动,声嘶力竭地吵闹声参杂其中,“老虎头!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把人敲晕了锁起来算什么啊,亏你还是太子,懂不懂私自软禁犯法!有种你就开门,姑奶奶拍死你个光头!”
  这不够安分的喧闹、这嚣张的称呼,就算是不明真相临时被调派来守门的丫鬟,也早就猜到里头的人一定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十三荡。
  也只有她自己还在虚张声势玩神秘,“喂,外头那群守门的笨蛋,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撑住墙,站好了,我的名字说出来会吓死你们算了,不说了,反正就是等我出来了,你们全都给我等着,我一个个揍过来,揍到你们对着镜子都认不出自己,放我出去我就绕过你们”
  一声粗嘎的“吱呀”声,让那道声音忽然打住,望着忽然被人拉开的门板以及笑脸盈盈立在门外的人,姚荡愣了许久,自己都没料到这种毫无威慑力的警告会生效。
  看她呆滞的模样,太子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垂眸扫了眼被她捋开洒了一地的饭菜,他侧过身,冲着身旁的丫鬟命令道:“再去给姚姑娘端份晚膳来。”
  “不用,我不饿,我要回家。”姚荡气势强硬的拒绝,顾不得那位丫鬟充耳未闻地领命跑来,她自顾自地伸手想推开太子。
  可他却落地生了根似的,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唇梢带着一丝讥笑,“你还有家回吗?没记错的话,昨儿我是在客栈找到你的。”
  “那是我的事。”她咬着牙,神态倔强。
  那双眸子彷佛就像在说“你无德无能需要仰赖着别人生存,但也不是任何人的恩惠都愿意接受的?”深看着她的眼,太子不经意地便把自己读懂的意思说了出来,见她沉默别开头,他嗤笑,“爷也没要给你依赖,只是要走一步险棋,不想你坏了事。”
  “什么意思?”姚荡这才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今天的老虎头看起来特别开心。
  他开口欲言,却见丫鬟已端着餐盘回来,索性伸手接过,眼神示意所有人退下,望向杵在门边的姚荡,“我也没用晚膳,一起用吧,很久没跟你一块喝茶了。”
  姚荡撇了撇唇,洞黑的眼珠子在眸里转着,犹豫了须臾,侧过身子,又退回了屋内。
  她的配合让太子又扬起了笑容,抬步进屋后,他随手将餐盘置放在一旁桌上,习惯性地摆出太子架势,“给爷泡茶去。”
  “”她是欠了他的还是怎样啊!可思来想去,一介草民给太子泡茶又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姚荡吞下不满,挪到了桌边,粗手粗脚地摆弄起了桌上的茶具。
  太子没有入座,反倒是扫了她眼,忽视掉她的不情不愿,走到了窗边,拔了暗处的插销,随手推开窗户,撑靠在窗棂上,仰头怔怔看着天际那轮比昨儿更圆的月儿。
  不经意的举止,险些让姚荡咳出血。原来这窗那么容易就开了?亏她还研究了许久,甚至还动用凳子砸。她没有蠢到把这种丢脸的事说出口,反而是把泡好的茶盏递给他,咕哝了句,“你真不像个男人,还一天到晚‘爷来爷去’的,男人都爱把酒言欢,喝茶多没豪气。”
  “酒会误事。”他头也不回地答道。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重重捶向姚荡胸间,这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老虎头会说出的话,她知道能在人人觊觎的位置上安坐那么多年的人不会简单,却不知道他竟也一直活在自律中逼着自己清醒。
  “我答应你爹要娶你六姐了。”
  “啊?”他突然开口,这转变太戏剧化了,超乎了她的理解范围。
  “想要拉拢姚家,你六姐比你有用多了。”
  姚荡偏过头,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他的发已蓄出了些许,头上没了那顶可爱的老虎帽子。站在跟前的人是太子,是个过分冷静在审视利弊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插话,只能用没出息的角度去说些什么,“我六姐其实挺喜欢你的,当初跟淑雨争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应该会很珍惜。就算是为了利益,说不定你们以后会挺幸福的。”
  “我不在乎。”他没有去在乎婚姻是否幸福的余地,“你有在乎过嫁给谁、会不会幸福吗?只要那个人可以庇佑你就可以了吧。”
  她被堵得无话可说。从前是真的没有去在乎过,嫁谁不是嫁,算不上讨厌,可以相安无事就好,一个不得宠的庶出没有挑的权利。而今,她开始在乎了,可那个人却对她的爱嗤之以鼻。她默然地低头垂眸,甚至不太敢去回想昨晚的事,如果只是不喜欢,她可以卯足了劲去往他心里钻;然而他说的是讨厌,讨厌她和她的家人
  姚荡很清楚,姚姓是外人眼中她身上唯一的闪光点,他连这都否决了。
  她至今都闹不明白,是什么让苏步钦连她的家人也一并讨厌了,就因为姚家人重权重名吗?即使一直很难苟同家里那些人的价值观,但姚荡知道那不是错,置身官场没有这些会死的。
  “霉荡啊。”她的安静,让他刚好可以难得心无旁骛地赏月。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他不知道今天是了结了一场仗,还是一切才刚开始。就当是享受平静吧,他不自觉地叹出一声唤。
  “嗯?”
  最终是他自己用一句话轻易打破了平静,“苏步钦被幽禁了。”
  “”她身子颤了颤,捧在手里的茶盏随着轻晃溢出不少浅褐色的茶水。虽是还没能闹明白幽禁是什么意思,可她联想到了太子方才口中的“险棋”。
  “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我举证,你爹怂恿父皇定的罪。”
  “一群疯子!”她回过神,撂下茶盏,转身就走。算不上愤而斥之,只是由衷感慨。
  利益熏心,真能把所有人都逼疯,不过是些芸芸众生,却可以为了“权”之一字,六亲不认。难怪他会说怕她坏了事,高估她了,她会闹,但闹不出任何波澜,不过是条鱼儿在池里无济于事地扑腾。
  “回来!”没等姚荡跨出半步,就把太子强硬地拽了回来,“听清楚,是幽禁,现在的钦云府容不得任何人踏入。”
  “他不可能谋反!”
  “你了解他吗?知道他这些年受过多少辱怎么熬过来的吗?清楚他撑得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吗?明白他暗中养着吉祥赌坊的那批人做何用吗?”看她一脸错愕答不上话,他凉笑出声,“那你倒是告诉我,这么忍辱负重,不为篡位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我相信他对权位没兴趣!”姚荡凝着眸,心里一阵阵地泛着凉意。吉祥赌坊是苏步钦的?那就难怪一个滴酒不沾为求清醒的人,当初会天天拉着她逛赌坊了。
  “我也不知道,可我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他是你弟弟。”
  “官宦之家没有兄弟。”
  近乎冷血的话,却是事实。姚荡无从反驳,官宦之家的确鲜少有亲情,如四哥那般的是异类,所以他宁愿选择从商。换做别人,她可以不予置评,但这次涉事之人大多是她最亲近的,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左右不了任何事、更是帮不上任何人,然而置之不理,要怎么做到?
  半晌后,她动了动唇,忽然出声,说得很轻,“我想见他。”
  “是忘了昨晚城楼上的事了吗?他都已经明明白白拒绝你了!难道以为在他落魄时守在他身边,就能让他回心转意?就算如此,那不是爱,是片刻感动。”他知道这话说得太无情了,在她消化了那么多事之后再送上无情打击,过分了些。只是,若是伤得不够重,怕是没人懂得放下。
  “感动就感动,我要见他。”
  “帮不了你,幽禁期间,谁都不能见。”他别过头,不去看她固执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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