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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公理,6年泣血上访路,一朝正义平冤屈。
1992年4月16日,江西省丰城市。
时已黄昏,街头行人渐稀。在丰城解放南路一家小小的商店里,34岁的张晓萍抱着孩子依偎在丈夫黄德满身边,边看电视边招呼生意。夫妻俩4年前从湖南来江西谋生,做的是白酒批发买卖,虽没挣到什么大钱,小日子却也过得很温馨。
忽然,一辆警车呼啸着来到黄家门外,车上跳下5条汉子。黄德满认出其中两人是岳阳县第二酒厂的黄致富和黄细军,另一位是家乡汨罗县法院的法官李卫东。他乡遇故人,黄德满赶紧起身打招呼,把这些人让进店里。
张晓萍给客人们倒茶,黄德满张罗着敬烟,走进厨房取火,身后紧跟着李卫东,这位法官手里提着一根高压警棒。黄德满从灶下取了火,转身与李卫东打个照面,笑道:“老李,屋里坐。”话音未落,李法官举起警棒朝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黄德满被打懵了。张晓萍吓得扔了茶杯护住丈夫。李卫东将她一把推开,挥起警棒对准黄德满劈头盖脑连续猛击。在暴风骤雨般的凶狠打击下,黄德满软瘫在地昏迷过去,警棒断成几截飞出老远!张晓萍不知祸从何来,慌得颤声高叫:“快来人啊!救命哪”
外屋的4位客人闻声冲进厨房,其中一位30多岁干部模样的汉子指着黄德满吼道:“把他抓起来!抓起来!”其他人立即蜂拥而上,给昏迷不醒的黄戴上脚镣手铐,把他拖到门外塞进警车。张晓萍不顾一切地扑到警车前双膝跪下,哭着求那30多岁的干部:“您行行好放了他吧,他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求您”
“滚开!”她被粗暴地推倒。眨眼之间如狼似虎的“客人”绝尘而去
张晓萍心头疑惧万分。她的丈夫是汨罗市新塘乡徐塘村人,大专文化,曾任乡文化站干部和民办教师。婚后黄德满辞职与妻子一起做小生意,二人形影不离,相儒以沫,她实在想不出忠厚老实的丈夫怎么会惹来今日的滔天大祸。
7天后,黄德满的妹夫湛新良从湖南急急赶往江西,找到了张晓萍。“嫂子,快筹钱救人吧,岳阳县第二酒厂说咱们欠他钱,德满哥他被法院关起来了!”
张晓萍万万没想到,丈夫遭此大难,竟然是为着两年前的一笔生意。
那是1990年5月,黄德满委托妹夫湛新良从岳阳县第二酒厂购买了一批散装白酒,价值7300元,买卖双方约定按分期付款方式给付货款。提货后尚欠1300元,张晓萍向该厂厂长黄致富提到自己有几个大酒桶被厂方扣押着,那些酒桶价值不低于她的欠款,还有一些白酒未给货,她建议双方所欠两相抵消。黄致富没有表示异议。
两年过去,张晓萍和丈夫压根儿没再想过这事,他们认为自家的酒桶已经抵了酒厂的债,谁也不欠谁。谁知岳阳县第二酒厂在1990年11月把黄德满和湛新良告上了汨罗市桃林法庭。1991年4月,法庭在被告未到庭的情况下缺席判决,认定两被告拖欠厂方货款1300元、利息810元、运费300元,合计2410元,扣除厂方非法扣押白酒给被告造成的经济损失410元,尚欠2000元,由黄、湛两被告共同承担;同时法庭责令酒厂将扣押的酒桶立即归还被告,并指定由厂方送至湛新良家。
然而,桃林法庭的这份判决书一直未送达黄德满夫妇手中,酒厂也一直未将扣押的酒桶归还,这纸判决实际上双方都没有执行。
不久,岳阳县第二酒厂向汨罗市法院状告火田乡村民雷长保,因为雷将酒厂价值2万多元的白酒批发到江西上高县,长期不能收回货款。1992年4月中旬,汨罗市人民法院刑事庭副庭长郭建亚、法官李卫东带着原告黄致富、黄细军和雷长保一同驱车直奔江西上高县,打算执行判决催收欠款。他们出师不利,收获极少,甚至抵不了一路上的开销,于是郭建亚下令转战丰城。撇开酒桶抵债不说,黄德满欠款充其量不过千元,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只有不由分说抓走他,逼着他的家属交巨款赎人,法官们这一趟才不算白忙。
黄德满被李卫东一顿闷棍打昏过去,苏醒时发觉自己在飞驰的警车中镣铐加身,不由惊恐万状。李卫东等人用毛巾堵住他的嘴,乱拳齐下制止他挣扎。混乱中,车窗玻璃不知被谁撞碎了,郭建亚大怒,喝令停车整人。李卫东等遵命把黄德满拖到公路上轮番殴打,直到他昏死过去不再反抗才重新上路。4月17日晚上,警车返回汨罗,郭建亚吩咐把黄德满投入拘留所,剩下的事就是通知湛新良筹款赎人了。
听了湛新良带来的消息,张晓萍连夜乘车赶往汨罗找到郭建亚,要求见丈夫一面。郭打着官腔说:“见面可以,不过,你看见丈夫一定要保持冷静。”
这话中隐含的可怕暗示使张晓萍不寒而栗,她作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然而,当法院干警把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搀扶到她面前时,她的两腿一下子瘫软了——天哪,这是她生龙活虎的丈夫吗?他瘸腿弯腰,脑袋肿得像大皮球,耳朵鼻子全无法分辨,两眼发直,形神俱没有了人样!“德满”张晓萍颤抖地迎上前,他木然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不认识自己的妻子了!
尽管黄德满被打成这副模样,李卫东和郭建亚都没打算就此罢手。张晓萍一路哭着回到江西,她的哀哀求情、丈夫的悲惨伤痛都无法打动那两位执法官,3000元是他们开出的罚款价码。经过这一阵子折腾,张晓萍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她哪里筹得齐这笔赎夫的款呢?
5月2日,黄德满的法定15天拘留期满,由于张晓萍没有筹足罚款,郭、李两位法官毫不含糊继续关着他。5月11日,张晓萍凑出2700元托湛新良交到李卫东手中,黄德满才被释放。
黄德满回家后昏睡不醒,第4天中午,黄德满终于开始动弹了,可是他漠然瞪着妻儿,既不认得自己的亲人,也不能回答任何问话,他失去了记忆!
接下来的几天,黄德满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整天哭哭笑笑如痴如狂,时不时浑身颤抖,还不停地呕吐。张晓萍情知不妙,赶紧带着丈夫上医院求诊。几家医院都怀疑黄德满的脑部因外伤引起精神病变,而这种病变必须由权威部门鉴定。张晓萍向汨罗市有关部门投诉,遇到的不是拒绝便是敷衍,无奈何她只得告到岳阳市检察院,检察院把黄德满送到岳阳市法医检验所进行检查、鉴定,结论为外伤性脑皮层萎缩、外伤性器质性精神障碍,属重伤。
好端端的一个人竟被粗暴的法官打成了“疯子”,郭、李两法官打人抓人的行为合法吗?他们把黄德满司法拘留25天合法吗?抓人时他们没有出示任何司法文书,25天后黄德满获释时,他们出示的拘留证上有关案由、被拘原因和办案人栏目均是空白,其回执单注明对黄德满执行拘留15天,时间从1992年4月18日起至5月2日止,而事实上他们在拘留证开出的前两天便对黄实施了拘禁,这合法吗?张晓萍请求检察院为她受害的丈夫主持公道。
岳阳市检察院马上指示汨罗市检察院查处此案。经查,雷长保行凶系李卫东指使,而郭、李二人辩称自己是依法执行公务,因黄德满妨碍公务才将他殴伤。接着汨罗市人民法院把黄德满送到湖南省精神病院和省精神病司法医学鉴定小组进行鉴定,结论为轻度脑器质性损害,不构成重伤。有关部门据此认定此案属于违纪事件,应该由法院调解处理,检察机关退出。
虽然“不构成重伤”,黄德满仍疯得厉害,不仅完全失去劳动和生活能力,疯癫发作时还给家人造成危害,必须住院治疗。1992年7月至10月,黄德满住在长沙市省精神病院,其间汨罗市人民法院出资6000多元,张晓萍千方百计借债3000余元。
10月初,医院催促张晓萍缴费,此时她已实在想不出筹钱办法,只好让丈夫出院回家。丈夫疯了,生意没人料理,张晓萍无奈关了小店,带着疯丈夫和两个孩子离开江西,回湖南家乡谋生。
张晓萍相信政府不会任他们一家遭此大难,更不会容忍郭、李两法官执法犯法。她不停地向岳阳市市委、市人大、法院等部门申诉上访,要求严惩打人凶手。
1993年年底,岳阳市人民法院组织双方达成调解协议,汨罗市法院决定对郭建亚、李卫东殴打黄德满致伤的行为进行批评教育,并分别给予行政警告和行政记过处分;鉴于黄“基本不能劳动和保持正常的生活状态”,汨罗市法院同意一次性赔偿8000元,但要求其家属保证今后不再告状。张晓萍含泪在协议书上签了字。这点钱虽然治不好丈夫的病,可毕竟打人者受到了处理,她认命了。
张晓萍万万没想到,几个月后,郭建亚竟被提拔为汨罗市法院副院长,李卫东晋升为刑事庭副庭长!张晓萍百思不解、悲愤难抑,她重新开始上访。然而这一次郭、李有了那纸《协议书》作为法宝,没有哪个部门肯相信这位农妇的控诉。
张晓萍奔波告状整整一年毫无结果,只得被迫放弃抗争。农妇微弱的力量斗不过那两位仕途亨通的法官,更何况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和疯丈夫需要她养活呢!
1995年2月,一家人断了炊,她壮着胆独自去广东打工,想替全家找条活路。
在广东一家糖果厂干了两个多月,一位乡亲急急找到她:“不得了啦,德满成天疯疯癫癫乱跑,掉到水塘里差点淹死!”
张晓萍顾不得结算工资,爬上火车就往家赶。第二天深夜,她推开家人栖身的破校舍门,只见疯丈夫举着一把刀哈哈狂笑着满屋乱砍,两个孩子蜷缩在墙角草堆里,身上瘦得皮包骨,衣裤都破成了碎布条!
黄满德发病周期越来越短,发作症状越来越厉害。张晓萍不能眼瞅着丈夫受罪,她一咬牙,向亲友借了几千元,带着丈夫在汨罗市区租了个小门面卖早点。这里离医院近,送丈夫看病方便。
借的钱很快花光了,丈夫的病没有丝毫好转,还闹得晓萍的小生意没法做,一家人陷入极度的贫困。一想到造成全家悲惨境地的打人者不但逍遥法外,而且在仕途上春风得意,张晓萍便怒火中烧。
一天,路边一家店子里播放的电视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新闻说的是党中央决心整顿政法队伍、清除司法腐败。张晓萍眼泪夺眶而出:含冤饮恨的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有党的政策撑腰,她信心倍增,又开始新一轮的抗争。这一次,她得到了岳阳市政法委、市人大的支持。1997年10月,这位寻常农妇把汨罗市人民法院及郭建亚、李卫东两位法官送上了人民法庭的被告席。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她的诉状后,立即把黄德满送往康复医院治疗,同时对其再次进行法医鉴定,结论为“黄德满系头面部外伤造成轻度器质性损害诱发精神病症”。
张晓萍打的是一场“民告法院”的特殊官司,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