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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片未臣服的中土,还有内外强臣的压迫,难怪常有遁世之想。
眼见皇太后已骂到口不择言,他立刻说:“请太后息怒,民心难防,实要怪微臣,两年前‘朱三太子’一案,顾端宇等罪首未能铲除剿尽,‘科场案’也太手下留情。”
皇太后看岱麟包揽一切过错的当担,内心感慨,岱麟实在比皇上有开国君主的气魄,但福临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岱麟还是隔了一层肚皮呀!
“你说该怎么办呢?”皇太后止住怒气,无奈地说。
“大清军队仍强过郑逆的乌合之众,只是朝廷重兵为对付桂王,大部集中在滇贵一带。
皇上已下旨命各路兵马全速赶往南京,援军很快便到,这其间,江南诸将皆令采取援兵之计。”
“怎么个缓兵法?”皇太后问。
“或许谈和,或许诈降,这些将领的妻儿都还在北京,如果我们从人性上下个赌注,他们是不敢真正造反的。”岱麟说。
“你这么一说,本宫就觉得好过多了。”皇太后又转向皇上,“皇上这回派谁去江南呢?”
“儿臣已封达素为安南将军。”皇上说。
“不够!不够!这等大事,应该叫岱麟亲自去我才放心。”皇太后说。
“皇额娘,儿臣希望岱麟留在北京护驾。”
“胡闹!北京安全得很,江南才需要岱麟。”皇太后反驳道。
岱麟那日就领个“靖国大将军”的印赶回王府,准备整装出发的事宜。
他想到芮羽,这才算是新婚燕尔的妻子,内心实在不舍。随即又出现一个念头,芮羽对江南落入反清复明的郑成功手上,是悲还是喜呢?
他把马儿丢在前院,人就急急地往金阙轩而来,他动作快速,奴仆们根本来不及招呼,也吓了正在一起裁布的芮羽及兰格格一跳。
还没等她们讲完安,岱麟就叫人将兰格格带下去。
芮羽穿着月白绣牡丹的绸裙,松松的髻绾着。
这段日子以来,她洋溢在前所未有的幸福里,既有王爷的宠爱,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亦逐渐接受她,于是,整个人更添一股明艳风采,也散发出少妇特有的妩媚风姿。
岱麟一见她便醉,也不顾得在光天化日之下,拥着她就吃起她脸上、嘴唇的胭脂,一副色欲薰心的模样。
“王爷,非礼勿动。”芮羽轻笑着说。
“这睡房之地,还谈什么礼?”岱麟的吻更鲁莽了。
“芮羽谈的是‘宰予画寝’之事——”她躲着说。
“管他是要‘幸’谁呢!”岱麟说。
小俩日呢呢哺南地温存了好一阵子,岱麟这才放开发钗已乱的芮羽,握着她纤纤的小手说:“过两天我就要出征了。”
“出征?”芮羽睑一僵,立刻想到江南战火,这几天她对郑成功的水路进长江已略有所闻,但一直不敢问。
“没错!我将要出征,攻打你的汉民族,镇压你的江南故乡。”他仔细盯着她说:“芮羽,你的心到底向着哪一边?是满人,还是汉人?”
这话岱麟曾经问过她,就在马场草原上他逼她骑“赤骏驹”的时候,结果马狂奔,他为救她而跌下。
她站在哪一边呢?大哥在反清的阵营,她希望他能尽卒大业,完成毕生心愿;但岱麟是她深爱的人,一生不败,若功竟未成,他一定会狂郁心碎,而他心碎,自己的心又如何还能完整呢?
她眼中有着千言数不尽的泪珠,只发自肺腑地说出一句,“芮羽心向着王爷,王爷在哪一边,我就在哪一边。”
“哦!芮羽,我没有爱错人,我的心也没有给错你!”岱麟激动地拥住她,紧紧地似不再放开。
她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深情,久久才又说:“王爷,芮羽但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他轻轻抹去她的泪说。
“斯土斯有民,有民方有国。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千万不要再有当年‘扬州十日’及‘嘉定三屠’的惨剧发生了。”她恳求地道。
“你放心,擒贼要先擒王,我早已不是当年的侵略者,我所求的也不过是归顺及和平统治而已。”岱麟说。
此时,对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贺古扬似乎压不下去了,岱麟很不高兴被打扰,皱眉地走出来,芮羽则整了整装跟在后面。
站在前厅破口大骂的竟是他几个月未见的弟弟允纶。
岱麟脸一沉便问:“是谁允许你从山东回来的?”
允纶立刻推开贺古扬,两眼瞪着他,再瞪芮羽叫道:“好呀!原来你趁我不在时,把羽儿勾到手了!当时你从盛京赶回来,是怎么义正辞严地教训我的?搞了半天,原来是你没安好心眼,自己要她!”
允纶愈说愈火大,又冲到芮羽面前大吼,“还有你!当初像个贞节烈女似的,结果你是看上靖王爷的地位,没把我这小小贝勒放在眼里,你——你这不要脸的小娼妇——”
岱麟早一步过去将允纶驾开,但允纶疯了似的嘴巴说个不停,让芮羽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再说一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岱麟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脸都气绿了。
允纶跌撞到桌子,更老羞成怒又拳脚齐出的说:“你要怎么样?你以为你是王爷,武功比我强、地位比我高,就事事要骑在我头上,连我的女人也要抢,我不服气,死了也不服气——”
岱麟只用了几分力制伏了允纶的拳脚,厉声说:“你不服气也得服气,芮羽从来就不是你的女人,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见到她还得恭恭敬敬地喊声顾姨娘,听明白了没有?”
“去他的姨娘!她不配,她是妓女,是妓女!”允纶红着眼大嚷。
岱麟一巴掌挥了出去,允纶被打得飞落到走廊,哀叫地爬不起来。
芮羽忙奔向前,拉住岱麟的手,以防他再出第二拳。
“贺古扬,把贝勒爷带回敦月阁,以后再也不许他踏进金阙轩一步,更不许他对顾姨娘有任何不逊的言行,否则我谁也不饶,”岱麟铁青着脸狠狠地说。
贺古扬听命,要几个手下将允纶架走。
允纶抵抗不了,只好边走边骂:“你们看着好了,我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岱麟抢了我的女人!我会报仇,绝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
允纷走了许久,芮羽仍被吓得簌簌发抖。
岱麟拥着她,温柔地说:‘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你的。”
芮羽却不那么确定,这样美丽的幸福,原就像建筑在危崖上,如此容易得到,会不会也就如镜花水月般转眼成空呢?她心中窜过一阵寒意,耳边仿佛传来江南的战马奔腾声,重地、清楚地,践踏到她的心底……
岱麟在校场上检阅兵马,这次的军队以正白旗为主,另外,各旗及汉军营亦已派出最优秀的人马,整点完毕。
大旗飘飘,有八旗的,有“靖国大将军”的,岱麟一身英挺戎装,坐在“飞骤牝”的背上,器宇轩昂,不可一世,“安南将军”达素则在他的左侧。
各军统领—一击告缴册,只要检阅结束,明白吉时,再祭拜“堂子”里的满洲守护神,就可以摆阵出发了。
突然,贺古扬的坐骑走了过来,和达素低语几句,达素再转向岱麟说,“皇上有旨,请王爷立刻进宫面圣,有紧急军情来报。”
什么紧急军情?难道南京已被郑森的军队攻下?”
岱麟被引领到南书房,并未见到内阁或兵部的经略大臣,颇觉不解。才刚跪安完,抬头就见站在一旁的允纶,还有几位汉官,心想,允纶该不会不识大体,在这个节骨眼闹到皇上眼前了吧?
皇上的确是忧结着眉,一脸苦闷地说:“岱麟,朕必须收回你“靖国大将军”的印信了。”
这表示他也不能统领大军南征了?在军队待发前,将军被撤换,一定会影响军心,他的名誉也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岱麟镇静地说:“恕微臣无知,敢问皇上收印的原因。”
“据允纶来报,你身边的那位爱妾顾芮羽,她的父亲是前朝内阁大学士顾之谅,而她的兄长,则是破南明封为定远候的顾端宇,也是郑逆天军此次攻江南的主脑之一,你还有什么话说?”皇上说。
岱麟的脑袋轰地响了一声,几乎忘了自己正在皇宫大内中,整个人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顾之谅是前朝重臣,以抗清不仕出名;而顾端宇更是公然反清复明,曾是令他头痛的人物,但他们怎么会和芮羽那个地方小吏的父亲,或一介武夫的哥哥址上任何关系呢?
一定是允纶,他公报私仇,胡乱造谣!
岱麟顾不得礼法,一把抓住允纶问:“你到底在皇上面前扯了什么天大的谎?”
“我……我没有……”允纶吓得结巴道:“这…这事…整个北京城都传遍了,只要当过前朝官的汉人,都知道顾芮羽是……是顾之谅的女儿。”
“岱麟,不许放肆”皇上喝令。
允纶蓦地被放开,喘了一口大气,指着汉官之一说:“瞧,我还有证人哩!”
“他是杨士谦,也是你那爱妾原来的家翁,他该不会弄不清楚吧?”皇上说。
杨士谦忙跪下来,他刚从宁古塔回来,官职尚未恢复,又碰到这档事,吓得三魂七魄又飞了,只是不断的讨饶。
“皇上开恩,王爷饶命,顾芮羽的确是顾之谅的女儿,那是奴才在十四年前为小儿订下的亲事。至于顾端宇造反的事,奴才则完全不知情,奴才这两年在宁古塔,亲朋故旧早已不相闻问,跟谁都没有关系了呀!”
“哼!偏偏你家就有个顾芮羽,想尽办法从辛者库攀爬到王府,好迷惑我们意志不坚的靖王爷。”允纶看向岱麟,故意顿了一下才再转回杨士谦说:“你们要她用美色计诱靖王爷来帮你们脱罪,说不定还当内奸,和南方的郑森共谋叛国之罪呢!”
“贝勒爷,冤枉呀!我……我对天发誓,绝无二心呀!”杨士谦急得头都磕破了。
“你从前明到大清,早就是贰臣了!”允纶愈说愈得意。
“好了!把杨士谦带下去,驱出北京,永不录用。”皇上厌烦地挥挥手说。
几名内务府的人将老泪纵横的杨士谦领出南书房。
允纶紧接着又说:‘皇上,微臣这位王爷哥哥,竟和顾端宇成了亲家,传出去必然会令军心大乱。倘若仅仅是收回印信,仍不足以服众,微臣以为,还需削藩降爵,才能以正视听。”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大义灭亲’吗?”皇上无法再忍受允纶的言论,怒斥着说:‘你也下去吧!此事朕自有定夺,不许你再从中挑拨。”
允纶唯唯诺诺地退下,南书房里就只剩皇上和岱麟二人君臣相对。
岱麟仍处在极大的震撼中,他强忍住如潮水般不断涌来的耻辱和痛苦,跪下说:“微臣有负皇上深恩,罪该万死,即日起便送回印记,自解大将军职务,静待发落。”
皇上并不应允,只看着他说:“岱麟,朕对你只有‘同情’二字,被最心爱的女人背叛,该是心如刀割的滋味吧!”
“是微臣愚昧,不识人心,不值得皇上同情。”岱麟咬紧牙根说。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靖国大将军的印记朕收回,但江南你还是要去,因为别人朕都不放心。只不过,你由统领大军的将帅身分,变成大清宗室的代表,意即你替朕在前线‘监军’,只统将而不领兵。”
“皇上——”岱麟惊讶地说。
“朕想往关外避难,被皇太后训了一顿:朕想亲征,皇太后又不准,就只有由你代朕走一趟了。”皇上说:“这可是你将功赎罪,证明自己的机会,起来。”
“谢皇上隆恩,臣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岱麟只有行礼受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