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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毅语声一顿,眼中凶光大盛,凑到萧凡耳边神秘的道:“要不要我帮黄老头儿一把,让他提早位列仙班?”
萧凡急忙摇头道:“不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凡事不能赶尽杀绝,黄子澄与我是政敌,如今他败了,离开了京师,这就够了,我与他政见不同而已,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曹毅看着萧凡,半晌,赞叹道:“萧老弟宅心仁厚,处庙堂之险,却生了一副菩萨心肠,曹某佩服”
萧凡客气道:“曹大哥谬赞了,这次斗垮黄子澄,多亏曹大哥连夜伪造密函,小弟我方能一举竞功,曹大哥功不可没啊”
曹毅笑容顿时有些凝固:“我连夜伪造密函?”
萧凡一楞:“是啊,就是‘无意’中让天子看见的那份密函,上面编着什么罗织萧凡八款大罪,纵是捏造亦在所不惜呵呵,曹大哥你还真阴险,这如果是真的,我倒麻烦了,至少朝堂里少不了一番大乱。”
曹毅面色古怪的瞧着萧凡,半晌,慢吞吞的道:“密函我倒是伪造了一份,不过没用得上,因为潜伏在黄子澄府上的探子确实递了一份真正的密函”
萧凡眼皮一跳,吃惊道:“今日天子看的那份密函,难道是”
曹毅点点头,道:“天子看到的那份密函,是真正的密函,上面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记录,我看过之后,觉得自己伪造的那份远不如真实的那份来得卑鄙,于是我把真实的那份密函重新打上火漆,放到了你的书案上”
萧凡瞠目结舌,久久无语
许久之后
“黄子澄你这老王八蛋你还真想害死我啊?我跟你不共戴天”萧凡暴跳如雷,俊脸涨得通红,瞪着曹毅恶狠狠道:“曹大哥,你现在就带锦衣卫里的肃敌高手出城追上黄子澄,干掉那老家伙,让他位列仙班”
见萧凡暴怒,曹毅反过来劝道:“萧老弟,算了,消消气儿,杀人不过头点地”
“什么狗屁头点地谁说的混帐话”
“这话是你刚刚说的”
“”
劝了大半个时辰,萧凡终于怒气渐消。
“曹大哥,你伪造的密函上是怎么编排黄子澄的?”萧凡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按说编造虚假的罪名那应该是天马行空,想怎么编就怎么编,怎么会编得连真的都不如?
曹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笑道:“只是编了一些琐碎的小事”
“何谓琐碎的小事?”
“比如说,某夜,黄子澄半夜睡醒,悄然出门,鬼鬼祟祟的跑到城外盗了一座古墓”
萧凡脸有些发黑:“还有呢?”
“盗完墓他又进了城,敲某个寡妇家的门”
萧凡两眼发直:“挖绝户坟,敲寡妇门,你编排得真下作啊”
曹毅得意道:“还有赌钱不认帐,嫖ji不给钱,书房里藏着他儿媳妇的三百多张裸画等等”
“停算了你做得很对,真实的那份比较靠谱儿,幸好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黄子澄被贬谪山东,锦衣卫指挥使萧凡代天子巡狩北地诸藩
朝野大震,一场不见硝烟的争斗,快速而神奇般的结束,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之外。
萧凡,这个谜一样的年轻人,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清流大臣的领头人物黄子澄一天之内便斗倒了?事先根本不见任何争斗的预兆,事后也没人出来做任何解释,天子贬谪的旨意一下,便回了深宫,萧凡则大张旗鼓的准备北行,仿佛完全不记得黄子澄这个人曾经在朝堂出现过。
众臣大感震惊,天子刚登基便将帝师远谪,这里面有什么深意?黄子澄因何得罪了天子?所有人皆茫然失措。
清流一派群龙无首,顿时慌了神,知道消息的当晚,左都御史暴昭,御史黄观,礼部尚书张紞,礼部左侍郎陈迪等人一同进宫求见天子,欲追其究竟。
可惜他们连午门都没能进得去,朱允炆拒见,只派宦官传了话出来,语气严厉的点名训斥黄观,暴昭等人不守臣道,私下结党,祸乱朝纲,若有下次必严加查办云云
众人听到朱允炆如此罕见的严厉语气,不由纷纷惶恐万分,跪在午门外连连磕头请罪,然后神不守舍的各自回府,闭门思过,清流一派至此大受打击。
而兵部尚书茹瑺,翰林学士解缙等奸党们的反应则完全相反,可以用“欣喜若狂”四个字来形容他们的心情。
原本以为萧凡离京后,他们会受到黄子澄等人的大肆打压排挤,万万没想到,萧凡这人太够意思了,临走不忘帮了大家一把,将后院整理得干干净净,从此清流势弱,奸党横行,朝堂好一派妖气冲天
奸党们发自内心的第一次觉得,他们站对了队,奸臣果然比忠臣有前途。
一切准备妥当,钦差大臣萧凡动身北行了。
这一次,他将领着区区三千仪仗亲兵,远赴北平,与手握十万兵马的燕王朱棣再次会面,与朱棣再掀一番恩怨纠葛。此去前途未卜,凶险万分,不知能否平安归来。
萧凡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他就恨得牙痒痒,他发誓,待再见到江都的时候,一定要把她的裤子扒下来,把她那浑圆翘挺的小屁股狠狠揍肿,以消心头之怒
至于陈莺儿他娘的管她是不是自己老婆,扒了她的裤子照揍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十九,京师应天府北城太平门外。
三千钦差仪仗整齐肃立官道两旁,黄龙旌旗迎风猎猎招展,队伍前列高举数面仪仗执事牌,上书“钦命代天巡狩大臣”“钦封诚毅伯”“锦衣卫都指挥使”等等名号,四名差官手执静鞭,朝天空鸣数响,铜锣震天,威风赫赫。
队伍中间,一顶黄落伞盖高举过头,伞前锦衣亲军手执节杖,金瓜,班锤等仪仗用具,静静矗立于官道中间。
整支队伍虽然静默无声,却散发出威严凛然之意,令道路两旁的百姓们敬畏跪拜,不敢出声。
城北十里长亭内,萧凡身着崭新的飞鱼服,头戴纱帽,英俊的面容不经意的流露出凛冽的威严。
前来送行的朝中数十位大臣与萧凡殷殷话别,不论是不是真心诚意,至少他们表面上都纷纷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态。
朝中甫逢大变,清流一派一夜之间失势,黄子澄被贬谪,黄观暴昭等人被严厉训斥,这一切,都是这个面貌儒雅的年轻人所为,瞎子都看得出来,未来的朝廷,很大程度上将由这个甫入官场不过两年的年轻人一手把持,他在不显山不露水不张扬的动作中,不知不觉成为了建文新朝的第一位权臣。
权臣自然不乏别人来巴结的。
前来送别的这些大臣便是如此,官身前途系于萧凡翻手覆掌之间,众人岂能不巴结?岂敢不巴结?
萧凡面带微笑,彬彬有礼,不卑不亢之态一如当年孤身进京的穷秀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两年过去,哪怕如今权势滔天,他亦不敢有丝毫张狂,他比谁都清醒,今日权势只是今日,明日安知命运如何?自古以来,太得意的人往往下场很凄惨,这是他一直引以为戒的。
兵部尚书茹瑺等人见萧凡权重而不自恃,态度一如往常般谦逊,这些与萧凡的利益绑在一起的奸党们纷纷露出欣赏的笑容,这才是一派首领应该有的气度与风范,他们终于放心了。
与众人一一话别,萧凡又拉过留守京师锦衣卫镇抚司的袁忠,暗中叮嘱了他几句,特别交代严密监视被困京师的朱棣三子,绝对不准他们脱离锦衣卫密探的视线片刻,若敢逃跑,不惜将他们就地斩杀,亦绝不可放他们回北平。
袁忠出身于东宫,曾是朱允炆身边的贴身侍卫,对朱允炆忠心耿耿,他自是明白这三人对朝廷对天子的重要性,闻言神色一凛,郑重点头应下。
萧凡一反常态,叮嘱再三,甚至显得有些罗嗦的重复了许多遍。
他不得不重复,现在他要去北平,朱棣对他恨之入骨,他太清楚朱棣这三个儿子的重要性了。若不将这三张王牌紧紧捏在手里,必要时保住自己一命,恐怕这次真会十死无生。
众人依依话别之时,城北十里亭的官道上,却悠悠驶来了一辆蓝蓬马车,马车很老旧,行走时发出吱吱呀呀难听刺耳的声音。
钦差出行,城北官道被禁,马车行人皆不得出入,这辆蓝蓬马车自然也动不得分毫,行到十里亭外的拐角处便不得不停下。
车夫一手扬着鞭子,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旌旗蔽日,仪仗威严的亢长队伍,然后扭着头对马车的车蓬道:“老爷,进不了城了,前面好多人,官兵把路封了,有很多朝廷大臣站在那里,好象在等什么人”
蓝色的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清瘦微黑的脸庞,此人年约四十多岁,脸型瘦削,颧骨突出,颌下黑须飘飘,无风自动,面色安详不迫,不悲不喜,隐隐流露出一股儒雅从容之态。
最有特色的是他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不大不小,看东西时却是先使劲的睁大,然后又慢慢眯起,瞳孔仿佛没了焦距似的,给人一种看什么都很茫然很无神的印象。
此人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素色短衫,就那样很茫然的呆坐在车厢里,车夫的话落音半晌,他好象才刚听到似的,慢慢的猫着腰钻出车厢,站在马车的车辕上手搭凉棚张望了一番。
但见前面不远处一大团绿油油的影子,里三层外三层,分外拥堵。
“好多人呀”中年人慨然而叹道:“自出蜀中,很久没见这么多人了,光是那崎岖巍峨的山道便走了一个多月,今日乍见繁华喧闹,反倒有些不适了,呵呵,——咦?如今京师的百姓和军士们尚喜穿绿色衣服了吗?真是奇哉怪也”
车夫暴汗,讷讷道:“老爷您看到的,是官道旁的树林,不是人。”
“嗯?是吗?怎么是树林?人到哪儿去了?”中年人大感愕然,一双茫然的眼睛四下环顾。
车夫万分无奈的将中年人的身躯扳转了个方向,指着远处被仪仗亲军把守的十里长亭道:“老爷,人都在那里”
“啊?啊不错,不错,好多人啊”中年人再次慨然而叹。
车夫无语:“”
中年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轻轻抚着颌下黑须,瞧着远处模模糊糊的人影,欣慰的笑道:“老夫离京已六年了,这些同僚们都还记得老夫,呵呵,老夫归京之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竟然还远出城外迎我,太客气了,老夫不敢当啊走,下车,不能让同僚们久等”
十里长亭内,话别已近尾声,萧凡面带微笑,正与众大臣客气的拱手而别。
该说的客套话都已说过,萧凡转过身,便待登上装饰奢华的车驾。
忽然,一位穿着素色短衫,脚穿黄麻布鞋的中年人越众而出,捋着黑须风度翩翩的走上前来,走到众大臣面前时停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睛看着众人,辨认得很费劲。
良久,中年人终于发现了熟人,一脸惊喜的大步朝着兵部尚书茹瑺走去,口中唤着茹瑺的字,呵呵大笑道:“良玉兄,暌违数载,风采依旧,兄愈发福态了,呵呵,今日老夫奉诏归京,竟劳你们亲自出城迎接,实在是折煞老夫矣,多谢多谢”
茹瑺又惊又疑的瞧着他,辨认许久,这才不自然的呵呵笑道:“哪里哪里,迎接兄台是必须的,一别数载,兄台亦是风采依旧啊”
萧凡皱了皱眉,凑在茹瑺耳边问道:“你到底是来送我的,还是来接他的?”
茹瑺急道:“当然是来送您的。”
“那这个家伙是什么人?